他們又不瞎。


    孟聽泉也沒再多說,安靜等聞耀和那侍衛迴來。


    沒讓他們等多久,劄記取迴來了。


    孟聽泉愣愣看著被聞耀和侍衛抬進門的跟布卷一樣厚的劄記,愣了。


    這叫劄記?


    聞耀和侍衛把劄記攤開,主殿的地麵被覆蓋了一半,殿內人全體出動,趴在地上在劄記上找‘鴛鴦鎖’三個字。


    聞耀被變成了老奶奶,小蜃妖的幻術太真,他看字都重影,幹脆拉過小蜃妖,讓他把自己的幻術解了。


    巫芊越和巫叢山始終端坐著,看也沒往劄記上看一眼。


    於是親眼見證了老奶奶怒變大小夥。


    聞耀終於恢複男兒身,動了動脖子鬆鬆筋骨,恰好對上巫叢山愕然又懵逼的眼神。


    聞耀忍不住犯欠:“喜歡嗎?我的山。”


    巫叢山:“............”


    他罩著縛靈網從地上一蹦而起,拉開一個正在看劄記的侍衛,自己趴了下去:“鴛鴦鎖、鴛鴦鎖......”


    巫芊越抖著手指向聞耀:“你真是個男人?”


    聞耀:“如假包換嗷,婆婆~”


    巫芊越翻著白眼要暈,又以強大的意誌力在暈過去的前一秒清醒過來,加入了看劄記大軍。


    邊看邊怒聲道:“為什麽不是老奶奶?!”


    老奶奶好歹是女生,他兒子要跟一個男子結婚契,這怎麽行?!


    簡直有違天道,顛倒陰陽。


    他兒子身為巫族王,若真與一個男子結婚契定會淪為整個巫族的笑柄。


    這鴛鴦鎖一定要解!


    此刻,巫族北境的巫山林。


    蓊鬱山林中坐落著三間長滿青藤的木屋。


    靠南的一間房中,光線從狹小的窗戶射進,灰塵吊在空中,悠悠地飄。


    光束盡頭是一雙平靜而麻木的眼,細弱的青藤從木化的脖頸爬上俞驚鴻的臉,很快他就會完完全全變成一個木偶人。


    他在八日前來到巫族,假扮巫族人暗中探查了幾天,終於查到那女人是誰。


    他潛入巫山林,是想綁巫芊謠迴去給郎懷山解咒。


    巫族人修為都不高,但她沒想到那女人身邊會有魔族的人,是一個元嬰期的魔族。


    他不是對手,靈氣被縛,須彌袋被繳,傳音石被捏碎。


    中了木偶咒,在這裏等死。


    俞驚鴻垂下眼,想到郎懷山,突然後悔,早知道是最後一麵,離開前不該打他的。


    他跟郎懷山是在一處秘境裏遇到的巫芊謠。


    她年齡不大,長相明豔,紅裙上墜著銀飾,動作間叮當作響。


    身材豐腴,神情倨傲。


    他們都看上了秘境中大妖獸的內丹,俞驚鴻郎懷山不想招惹巫修,放棄內丹準備離開,那巫芊謠卻突然攔住兩人去路。


    她目光落在郎懷山身上,異常灼熱:“你長得真好看,跟我走,我是巫族王室,不會虧待你的。”


    俞驚鴻把郎懷山往身後一扯:“你找錯人了,他是我道侶。”


    “道侶?”巫芊謠神情驟冷,嫌棄地將俞驚鴻打量一番,“男人?”


    俞驚鴻:“不然?”


    巫芊謠十分不解地看向郎懷山:“你喜歡男人?”


    在他們巫族,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要被燒死的。


    郎懷山不欲跟她多說:“與你無關。”


    巫芊謠十分憐惜地看著郎懷山:“可憐人,你一定是被他蠱惑了。”


    俞驚鴻攥緊了長笛,郎懷山握住他的手:“不必多說,我們走。”


    他將俞驚鴻拉到身後,護著他往後退,警惕地盯著巫芊謠,就這一盯壞事了。


    巫芊謠看著郎懷山十分痛心地搖了搖頭:“相遇一場便是緣,我送你一件禮物,不必謝。”


    她喉間咒印一閃,朗懷山當場昏迷。


    俞驚鴻抱著暈倒的郎懷山,怒瞪向巫芊謠:“你對他做了什麽?”


    “我是巫修,還能對他做什麽?”


    “是個很有意思的詛咒,你猜猜看,會是什麽?”


    巫芊謠大笑著離開,刺耳的笑聲在秘境中蕩出迴音,俞驚鴻根本沒心思去追她,抱著郎懷山立刻趕迴六壬宗。


    他在床邊守了郎懷山三天三夜,郎懷山終於清醒。


    “醒了?”俞驚鴻摸上他的臉,眉頭緊擰,“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郎懷山看向他的眼神滿是疏離:“俞驚鴻?你怎麽會在我房中?”


    俞驚鴻被他問得一怔:“你被巫修詛咒,我不放心,所以一直守著你,而且.....這間房現在是我們的房間。”


    “我們?”郎懷山眼底漫起嘲諷,大力拍開俞驚鴻的手,“你還真像大家說的一樣,見人就撲。”


    “我對你沒興趣,請你離開。”


    俞驚鴻被拍開的手懸在半空,愣愣看著郎懷山,終於察覺到不對。


    這兩句話郎懷山都曾對他說過,在他們初入宗門的時候。


    在六壬宗,道德有瑕疵的人並不會被過多譴責,但一個人若是不忠貞,那你完了。


    俞驚鴻自小在青樓長大,雖然隻是做些端茶倒水的活,但耳濡目染,與人交往時動作難免比常人親昵些,他自己並沒有旁的心思,像小孩一樣,覺得誰好就總想挨著他。


    但他沒有別的心思,不妨礙旁人有。


    在俞驚鴻接連拒絕了五個想跟他結為道侶的人後,他在宗門的名聲便突然壞了。


    大家都說他水性楊花,玩弄感情。


    他漸漸被宗門的人排斥,孤立,走到哪裏都有異樣的目光,後來他就常常去宗門後山的小湖邊獨自修煉。


    這裏安靜,不用跟那群傻比說話。


    直到某天他意外撞見了在湖裏洗澡的郎懷山,那時大家都還沒學會淨塵訣。


    湖水清澈,俞驚鴻有時口渴還會喝,他自己都不舍得在這幹淨的湖水裏洗澡,看見郎懷山時他瞬間就炸了。


    說不清他到底在氣什麽,像是在氣自己的領地被人入侵,又好像隻是單純覺得這麽幹淨的湖水不該被弄髒。


    他沒有深究,跳下湖怒氣衝衝去揍人。


    被驚動的郎懷山在看清來人的瞬間便卸下防備,朝俞驚鴻冷聲道:“你還真是見人就撲,不過我對你沒興趣。”


    他是新弟子裏很受歡迎,想跟他結為道侶的人數都數不過來。


    他聽說過俞驚鴻,以為他也是來跟自己示好。


    俞驚鴻冷笑一聲,飛身朝他臉上踹去:“我撲你爹個蛋!”


    郎懷山被憤怒的俞驚鴻摁湖裏一頓猛揍,那時候大家都是剛入宗門,沒學什麽像樣的術法,打起架來還沒有章法。


    俞驚鴻偏瘦,但肌肉爆發力十足,踢、踹、撓、咬,打得郎懷山毫無還手之力。


    郎懷山比俞驚鴻要強壯些,但一開始失了先機,差點被俞驚鴻摁湖裏給淹死。


    兩人在湖裏大戰半宿,郎懷山的胸膛上沒有一塊好地。


    打累的兩人靠在湖邊,郎懷山下身浸在湖裏,背靠著一塊青石,眼前是雙腿夾著他的腰,掛在他身上哭的俞驚鴻,


    “誰撲他們了,一幫心裏沒數的臭男人,我隻是想跟他們當朋友又不是想跟他們做道侶。”


    “明明是他們自己誤會,為什麽罵我?!”


    “我隻是不懂跟人保持距離,但我已經在改了,我改不行嗎?我不可以改嗎?!”


    郎懷山擰眉看著他,胸膛肩背上又是牙印又是撓痕,無奈道:“被揍的是我,你哭什麽?”


    俞驚鴻冷靜了點,抬起胳膊擦了把眼淚,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郎懷山,大吼:“給我道歉!”


    郎懷山擦了把臉上的唾沫花,為免繼續挨揍,十分誠懇地說了句:“對不起,不該聽信謠言誤會你。”


    俞驚鴻被一句對不起給哄好,瞬間熄火,盯著郎懷山看了好半晌。


    睫毛好長。


    睫毛很長的郎懷山伸出手指把他抵開。


    “能先從我身上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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