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城的四季變換並不像其他地方那麽明顯,往往隻有等到花開了,人們才想起來春天到了。


    等到樹上的葉子鬱鬱蔥蔥,天上的太陽照得人們隻想找個地洞躲起來的時候,那時可能才會意識到這是夏天。


    再看到城中楓樹變得通紅,滿地梧桐樹的枯枝布滿了城中那些不常有人去的地方,這時,便是秋天到來了。


    而此時,上陽城的街道上被厚厚的雪片所覆蓋,本是青瓦紅牆的皇城,此時也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這也是上蒼在告訴上陽城的百姓們:冬天來了。


    皇城中的長公主府,本已不需要如往年冬天一樣往屋子裏放置火盆的主屋之中,熊熊碳火正在燃燒著,隻因此時屋內的軟塌上,躺的並不是長公主,而是...


    一個病人…


    高歌躺在這軟塌之上已有些時日了,甚至已經到了冬天,高歌還是沒能醒來。


    這段時間的郭致也是為了高歌忙裏忙外照顧著,在高歌倒在城門樓的當天,她就已經派人通知了景箏。


    景箏近期也不知在忙些什麽,前兩天從城裏請來個醫師,醫師為高歌診治過後,留下了一瓶丹藥,郭致喂給高歌丹藥後,高歌的氣色有了明顯的轉變。


    但那醫師也說了,說這小道士的壽元將近,需趁早找到延壽的方法,否則…


    剩下的話醫師並沒有再說下去,但郭致心中已然明了。


    就在這時,許久沒有動靜的床榻上傳來一陣窸窣聲,郭致趕忙過去察看,隻見床榻上的高歌動了一下,然後慢慢睜開了沉重的眼睛。


    “我這是…在哪?”


    高歌口中呢喃,這個場景,讓他想起了幾個月前在齊雲山上的一幕幕,那時的高歌似乎並沒有此時傷得重。


    郭致沒有迴答高歌的話,她很清楚,此時就算是跟他說話他也未必能聽得清,於是見高歌沒事後便命人請來了宮中的太醫。


    太醫到來為高歌進行了基本的診治,最後卻也隻是搖了搖頭,歎氣離開。


    高歌醒來之後,明顯感覺自己體內的靈氣已然被榨幹,甚至生命力都已經快要消耗殆盡。


    見到禦醫離開後,便開口向郭致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郭致想到當日看到的情形,再加上後來派人調查的結果,歎了口氣:“你也真夠厲害的,三個高出你一個境界的刺客圍殺你,你也不說跑。”


    高歌咧嘴一笑:“當時想跑來著,這不是沒跑掉嘛。”


    “醫生說你沒幾天可活了,生命本源枯竭,得趕緊找到給你續命的辦法。”郭致一邊說著,一邊從桌子上給高歌遞了杯水過來。


    高歌想到之前自己想的那個辦法,覺得如果時間夠用的話,隻要突破到禦風境,那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那我到底還有幾天可活。”


    “三四個月吧,運氣好的情況下。”郭致答道。


    三四個月,突破到禦風境,其實難度還是很高的,而且自己此時體內已經沒有一滴靈力了,想修煉就得有靈境啊。


    高歌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從那三人那得來的儲物袋,於是就向郭致詢問了一下,不多時,郭致便把三個儲物袋拿給了高歌,除此之外,還有一把劍。


    “這劍是玄階上品的法器,襲擊你的那三個刺客應該有什麽合擊手段可以讓這把劍短暫提升到地階,你運氣好,沒看到。”


    郭致看著高歌那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好笑,景家後人的朋友,怎麽會有這種奇葩...


    “我當日見他們操作這把劍自行攻擊,這是需要學會什麽法術嗎?”高歌抬頭看向郭致,剛好就看到了郭致那一臉黑線的樣子,高歌愕然。


    旋即高歌就想到了那日在城門時,看到郭致後自己倒下的場景,好像倒在了郭致的身上,軟綿綿的...


    郭致剛準備迴答高歌的問題,看到高歌那副癡漢樣兒,頓時惱羞成怒,啪地一巴掌按在了床沿上,整個軟床瞬間化作齏粉。


    高歌剛迴過神來,就覺得屁股下麵一空,隨後就整個人落在了地上。


    高歌起身揉了揉屁股,想不明白眼前這家夥為何要生氣,自己本也想生氣來著,又想到人家救了自己,而且此地好像不是靈寶閣...


    “這是哪裏?”高歌問道。


    “我家!”郭致扭頭看向屋外。


    “你家在哪?”高歌又問,隨後便看到有幾個下人來到郭致身邊,聽郭致不知吩咐了些什麽後便匆匆離去。


    郭致並沒有再迴答高歌這個問題,而是說迴了劍的問題上。


    “這把劍的劍主已死,靈魂印記已經磨滅,此劍當前是無主之物,你想用的話就用神識給這把劍打上靈魂印記就行。”


    高歌聽完郭致的話,旋即按照她所說的,用神識去溝通劍,果不其然,此劍已是無主之物,隨後高歌很快就給劍打上了靈魂印記。


    當劍認主之後,高歌感覺自己識海中好像多了點什麽東西一樣,像是...氣?


    心念電轉,高歌嚐試用神識去操作這不明來曆的氣,沒想到那劍直接就從手中竄了出去。


    一劍飛出,郭致臥房的房頂又被捅了個窟窿...


    高歌呆滯,郭致更是怒火中燒:“高歌!”


    “對不起啊。”高歌陪笑道。


    轉而高歌就明白了,原來這股氣是來自身前這把劍的,通過識海溝通“氣”,就可以操縱這把劍。


    隨後,高歌又將這些儲物袋逐一打開,把裏麵的東西嘩啦啦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倒出來之後,高歌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東西倒在地上,琳琅滿目,術晶都快壘成一座小山了,甚至其中還有十多枚法晶,各種丹藥符紙不勝枚舉,甚至還有兩件法器。


    “發財了這是!”


    郭致自幼生長在皇家,哪怕如今皇權旁落,可這些東西對她而言卻仍是毫無吸引力。


    但對於連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的高歌而言,這真的是一大筆財富了。


    郭致撇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兩件法器,考慮了一下高歌當前的處境,思考良久後打斷了高歌正處於即將手舞足蹈邊緣的興奮。


    “這兩件都是入品法器,一件黃階下品,一件黃階中品,正適合此時的你使用。”


    郭致想了想又繼續說道:“你若是不想用的話,也可以轉手賣出去。”


    高歌麵露難色,這些法器他當然都想要,可再一想自身的情況,現在自己壽元不多了,必須得趕快突破到禦風境才行,如果沒有足夠的靈氣輔佐,這三四個月的時間怕是根本不夠。


    “賣了吧。”高歌給出答複。


    兩人正在說話,此時景箏從門外走來,景箏看到高歌醒來,臉上神色轉而輕鬆了許多。


    當然,在她背後,還有一個腰挎橫刀的男子,見到高歌醒來後,原本臉上的不悅也隨之消失了幾分。


    景箏轉眼又看到了地上那一大堆高歌的戰利品,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這些都是那些刺客的?”


    “嗯。”


    “可以,下麵準備做什麽?”


    高歌想了想,景箏問這個應該不是問自己要如何處理這些物品的,於是迴答道:“準備查一查是誰派這些人來的。”


    “這還用查?你最近接觸過的人就那麽幾個,難道就猜不出來?”景箏不解,這答案已經顯而易見地擺在高歌麵前,為什麽還要查,查什麽?


    “我與越彩並無仇怨,實在想不出他殺我的理由。”高歌說道。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郭致開口了:“殺你一個沒背景的小修士還需要理由?”


    “我與他一起並肩作戰過。”高歌抿了抿嘴,說出了這個自己都不太確定的迴答。


    其實他在遇到那三個刺客的時候都已經想到了是越彩派的人,可他怎麽都不願相信,他與越彩並無仇怨,越彩為何會對自己痛下殺手。


    “以己度人,不可取。”景箏說道。


    在高歌昏迷的這段時間裏,她帶著景杭已經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梳理得清清楚楚,就是很簡單的原因,高歌讓越彩不高興了。


    “因為不高興,所以就要殺我?”


    高歌還是不太願意接受這個理由,對他來說這太荒謬了。


    郭致歎息:“既然已經知道敵人是誰了,你又不想報複,那此事就暫時擱置吧,你不是要賣東西嗎?城中聚寶閣,自己去吧!”


    “你不去嗎?”


    “懶得動!”


    高歌又看向景箏景杭二人,隻見景箏直接走到一旁的桌子旁,搬了把椅子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倒水喝。


    景杭抬頭看了看屋頂的大洞,不置可否。


    高歌歎了口氣,旋即將地上的東西收進儲物袋中,離開了公主府。


    走到府門外,高歌轉身看向門前那用名貴木材雕刻而出的公主府三個字,搖頭歎息。


    他不明白,自己隻是想去問問越彩為何要殺自己,本就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難道真的就可以因為一個不高興,如此荒唐的理由就去殺人嗎?


    那天在山上的寺廟之中,不管是那些匪寇要殺越彩,還是越彩的那些護衛出於保護自家主子的目的要殺自己,那都是可以找出理由的。


    不高興?高歌此時也不高興,難道也要去殺人?


    “若是再見到你,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可以讓我接受的答案吧,越彩。”高歌自言自語。


    將這件事情先拋諸腦後,高歌按照之前問過的路,離開了皇城,前往內城,就在即將走出皇城的那一刻,高歌感覺到剛剛籠罩著自己的兩道神識消散了。


    這兩道神識雖然對自己沒有惡意,可高歌的冥冥之感告訴自己,這兩道神識的主人,都很強,其中一道甚至比當初自己上齊雲山之時盯著自己的那道神識還要強。


    高歌後來已經知道,當時盯著自己的以及問話的那個人,是星雲子。


    比星雲子還要強?


    顯然不會是大虢的國師,當初星雲子說到這位大虢國師的時候,語氣中的譏諷之意都快要溢出來了。


    可若不是大虢的國師,在這上陽城的皇城之中,能比國師厲害的人物...


    “難道是皇帝?”


    高歌心中猜測,但腳下的步伐並沒有隨之停下,走在內城的大街上,再想想不久前遭遇的刺殺,高歌也就沒心情關注是誰在窺視自己了。


    畢竟那種層次太高了,如果當日是那種強者來刺殺自己,那估計自己連十步都走不出就會命喪當場。


    高歌是見過道境強者之間的戰鬥的,僅僅隻用了幾個唿吸的時間便可決出生死,在這之前,高歌甚至連動彈一下的能力都沒有。


    此時擺在高歌眼前的,不該是找越彩問話,也不該是去猜測這些有的沒的。


    如今對於高歌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變強!


    自己已經沒有時間了,隻有變強,才能活下去。


    也隻有變強,才能夠自己決定命運,被別人拿捏著自己的生死,這種事情已經是第二次了!


    高歌不希望再有下次,那種感覺實在是不好。


    高歌想到這些後,忽覺自己體內靈氣洶湧,好像是在撞擊著什麽關隘一樣。


    “這就要突破了?”坐在國師府客廳主位上的李定先口中喃喃自語,而此時的大虢國師,正像條狗一樣趴在廳內光潔的地板上,不敢言語。


    高歌感受到體內靈氣的衝擊後,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找了一處無人的地方,盤膝閉目,感受著體內靈力向自身四肢百骸散發的能量。


    仿佛自己此時身上每一根毛孔都綻開了一般,滾燙的汗水從毛孔中流出,身上每一處經脈此時都處於一種將開未開的狀態。


    而此時若是從外界看高歌,高歌渾身上下靈氣溢散,卻沒有往體內重新聚攏的樣子,並不像是突破時該有的表現。


    此時的國師府內,趴在地上的秦元寇開口說道:“聖君...要不要在下...”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定先打斷:“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此時他體內靈氣不足,再加上心有雜念,就是幫了他也沒用。”


    “等他什麽時候念頭通達了,自然就可以突破,三個月,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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