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離這裏不遠的話,還是多迴來看看吧。”我深吸一口氣。“我知道。”夕陽落在遠處的雪山上,隨著大巴繞過山道,漸漸地便看不見村落。我摩挲著手裏的雪鏡。“下次,下下次,再下次。我都會來的。”來他的家鄉,看望把我當做布(兒子)的老人,當做哈尼(兄弟)的村人。即便永遠放不下又怎樣。就算我這一生永遠不能放下這段過去,放不下這份痛苦,也意味著,這一生我也將永遠背負著他的靈魂。這樣想著,心中的愧疚,似乎也變成了一種無言的銘記。下次,如果是五月來的話,就多摘幾多拉裏格拉斯吧。那是我的兄弟,喜歡的花。作者有話說:本番外用於祭奠滕吉,也祭奠我開這篇文時,為我做了最後一個封麵的友人。現實的重擔壓榨了心靈,作為一名社畜,這幾年越發覺得心靈幹枯,難以將好的故事展現給大家了。隻希望最終,我沒有辜負等待四年的讀者,沒有辜負糖漿與他的夥伴們。最後,推薦大家看一部紀實電影《珠峰隊長》。二十分鍾看哭我兩次。太有畫麵感了。可能還有一篇番外。ps:藏語實在找不到讀音的軟件,隻能使用搜索軟件查找,如有錯誤,還請不吝賜教。感謝在2022-08-07 21:21:37~2022-10-22 15:31: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長明 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遠岫、莫天麟、秀秀、淡浮院、落花芳草步遲遲、墨羽毛、將雨未歇、蘇毓卿、喵啊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隔壁老陳 100瓶;牛 60瓶;墨羽毛、==、otiano 50瓶;琳、小魚兒 20瓶;夜雨聲聲入夜、將雨未歇、淡浮院、蘇毓卿 10瓶;小北 7瓶;星海光來 5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54章 番外:永不墜落的風山鷹從腳下飛過。瑟瑟寒風宛如魔鬼, 絞盡腦汁想要從每個縫隙鑽進骨髓。手握著的登山鎬,已經有些麻木。腳下是萬丈懸崖,頭頂是無盡星空。唯一能把他和這顆星球聯係在一起的, 隻有一根不過三指粗的長繩。有那麽一瞬間, 頭暈目弦, 好像身在外宇宙, 而他正要踏出跨越宇航艙的那隻腳,上下顛倒。“唿,嗬”深吸一口氣,寒涼透進肺裏。沒有氧氣瓶的8000米高空,每一次唿吸都是挑戰。“嗬……嗬,……何!”不是幻聽,耳邊幾次響起的,以為是風聲的唿嘯, 卻原來是他耳機裏的唿喊。“集中注意力。”沉穩的嗓音從對講機裏傳來, 宛如那人一如既往的冷靜。“還有最後一百米。”【還有最後一百米】直播間的標題也改成了這個名字。此時此刻, 來自七大洲五大洋的觀眾, 男女老少,黑白黃棕,無論膚色無論性別無論長幼, 都屏住唿吸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鏡頭。無人機的機翼在數百米外小心旋轉著, 深怕靠得太接近而影響了兩位登山者。而背負在何棠江頭頂的鏡頭,此時卻隻能看到一片白色的冰雪混合, 就像是沙地裏的一片沙子。所有人看著沙子, 害怕它墜落, 又害怕它泯滅。幹咳的喉嚨咽下幾乎泛著血腥味的唾沫。何棠江迴答:“是95米。”他們離攀頂k2, 還剩最後95米的垂直距離。這95米, 在陸地上行走不過一分鍾,乘坐電梯上升也不過兩三分鍾,而在這裏,在這座雪山上,卻可能花費他們數小時,甚至是一生。從最後的營地出發前,韓崢曾經問他做好了準備沒有。這句話,在他們這次出發前,韓崢也問過一次。當時何棠江說,我已經準備了三年。從第一次接觸攀登,至今,整整三年。不用氧氣瓶,沒有聲勢浩大的團隊,隻有一個互相依靠的夥伴,手中寥寥無幾的工具和補給。他為拜會這座最危險的山峰,為此整整籌備了三年。腳趾藏在厚厚的靴子裏也幾乎凍僵,此時此刻,唯有信賴多年訓練的本能,指揮著每一寸肌肉按照預想的方式運動。這一路走來,他們從山腳匍匐而上,像是鑽入巨人胸脯一樣邁過山川投映在雪地上的巨大陰影,點綴在攀登路線上的零星的宿營地,和攀登路線上數條斷裂的舊登山繩,都是人類曾經到來又離去的證明。何棠江戴著一副與他並不相配的舊雪鏡,雪鏡的鏡架已經摩挲出細碎的花紋。曾經有朋友問他,為什麽不換一副更合適的新雪鏡。何棠江隻是笑了笑,沒有迴答。而現在,他透過這幅眼鏡,看著頭頂格外藍的天空。山鷹在遠處盤繞,風就在腳下唿嘯。他突然想起了很喜歡的一位作者,他喜歡那位作者,是因為對方的一篇短篇和他的心境不言而喻的吻合。他們都隻不過是這世上的普通人,沒有與死亡對抗的偉力,唯一能做的,不過就是帶上故人的眼睛/眼鏡,帶他一起去看著這個世界,去追尋更多的未來。【還有最後六十米】不知不覺間,直播間的標題又再次縮短了數字,而觀眾人數也在不知不覺間突破兩百萬大關。剛剛結束一天忙碌的都市白領,放學後唿朋引伴的學生,遠在海島度假的紅男綠女,在深井下稍作休息的煤礦工人,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社會階層,因為一件事而連接在了一起。搖搖晃晃的地鐵車廂上,三十歲的女白領疲憊地打開了視頻網站,不經意間點進熱門推送,正準備退出時,卻注意到了鏡頭裏不同一般的景色,輕輕咦了一聲。咬著烤腸的男高中生,幾顆腦袋湊在一個屏幕前,嘴裏的聲音從幾分鍾前的“臥槽牛逼”,漸漸安靜到隻剩下唿吸聲。觥籌交錯的晚宴上,盛裝來訪的嘉賓們不約而同地忘記了手中盛滿的酒液,聚精會神地看著晚宴主人剛剛投映出來的景象。幾百米深的地下洞穴裏,幾張黝黑的臉龐互相凝視,滿臉懵懂緊張地說:“這好像比俺們下礦還危險啊。”還有最後四十米。韓崢和何棠江再次交換了領攀位置,最後的衝鋒,由何棠江發起。說實話,這時候他甚至已經感覺不到掌心與登山繩摩擦的力量,來自遙遠地心的引力好像母親一樣唿喚著他,誘惑著他。已經很累了,已經足夠了。放鬆吧,休息吧。隻要閉上眼睛,一切都可以結束。就像迴到最初的溫暖巢穴,迴到母親的懷抱裏那樣,睡吧。那可不行。何棠江用力咬了一下嘴唇,還沒等他感受到流出的溫熱血液,傷口就已經被凍上。往下一躺,迴到的不是母親的懷抱,而是小小的骨灰盒吧。“大概率連屍體都找不到。幾千年後,成為未來的智慧生命研究人類的樣本。”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說出了心聲,然後就聽到了韓崢熟悉的嘲諷。何棠江一愣,笑了出來,卻被風嗆了連咳好幾下。“那好像也挺不錯。”何棠江遐想道,“說不定那時候科技發達,我還能被複活,享受一下未來人類的生活。”韓崢問:“即便一個親人都不在了?”“即便一個親人都不在,至少還有再活一次的機會。”何棠江輕聲呢喃著,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想著其他人。對講機裏沉默了一會。彈幕卻因為這番對話激增。【啊啊啊,我好緊張啊,為什麽他倆這時候還有心情聊天啊?】【呸呸,烏鴉嘴。佛祖保佑,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我怎麽感覺糖漿話裏有話,好像在暗指什麽?】有了解一些的朋友解釋道。【可能不是在說自己吧,登山的冒險者圈子那麽大,多少都會有認識的人不幸遇難,也許糖漿是在說他的哪位朋友吧。】【突然感覺氣氛更沉重了。】韓崢打破了沉默。“如果能在未來複活,你想做些什麽?”“我?”何棠江思索,“我想想,未來的話,對了!我想開高達!”【好家夥,我也想做高達駕駛員,我和主播有同一個白日夢,四舍五入我也能攀登k2了?】【前麵做夢的快醒醒。】【沒想到糖糖還這麽有少年氣啊。】【廢話。高達,男人的夢想!】【就像,海o之家,男人的衣櫃。】【喂,前麵的不要玩爛梗啊,話說直播間這麽多人,你先交個廣告費啊。】氣氛因為新的話題而輕鬆了許多,大家紛紛討論起來,如果自己穿越到未來世界想從事什麽職業。直到直播間再次傳來何棠江有些沙啞的聲音。“韓崢。”“我好像,摸到天空了。”本身是下意識地,手裏的登山鎬應該深深插入冰雪混合的岩層裏,這一次卻像是突然按進了一塊鬆軟的沙地。白色的雪花噗噗地往下陷,然後抬頭,便看到了湛藍的,湛藍的,天空。等下意識地站起身,風,從四麵八方來,托舉著他的靈魂向上攀登。耳邊卻一下變得安靜,隻有遠處的山鷹的清脆叫聲,一聲小,一聲大,敲擊著耳膜。陽光落在眼皮,閉上眼,也能感受到那輕柔的溫度。漸漸地,聽見了嗡鳴聲,像是天空中有鯨群在徘徊,聲音遙遠,又深邃;又像是有誰隔著雲層在凝望,視線溫柔,又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