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茵有些緊張,她不安的又看了阿浪一眼,卻赫然發現他也正在看她,然後他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喝了一口冰涼的啤酒,與鳳力剛一起因為何桃花說的話,哈哈大笑起來。


    可忽然間,她有一種,他其實知道鄔曉夜正在問她什麽的感覺。


    剛剛那一瞬,他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像是……擔心?


    應該是她想太多了吧,那個男人又不會讀心,不太可能知道她的不安。


    即便如此,她依然幾乎想鬆開心牆,捕捉他的情緒,但這裏人太多了,太危險,而鄔曉夜,還在等。


    這個女人和她一樣,而阿浪信任她,他信任鄔曉夜,而她信任他。


    所以她猜,她可以信任鄔曉夜。


    深吸了口氣,如茵拉迴幾乎凝在他身上的視線,看著眼前的女人,重整心緒,開始迴想,述說那天所看到、感應到的一切。


    那花了一點時間,曉夜靜靜地聽著,然後問了一些問題。


    她盡力去迴想,即便那些畫麵,讓她惡寒陣陣。


    可是,到了中途,她依然受不了,忍不住想吐,但餐廳裏還有其他客人,她試著又說了幾句,疼痛和欲嘔的感覺又再次上湧。


    驀地,曉夜握住了她的手。


    「放輕鬆,你得試著讓自己置身事外,不要去感覺它們。」


    如茵想抽手,但她感覺不到這女人的惡意和想法,隻有堅定地溫柔。


    她額冒冷汗,臉色發青,咽著口水說:「那……好難……」


    「你要製造一個小小的房間,小一點的,不要太大,你在那裏很安全,永遠都很安全,隔離它們。」


    曉夜說到一半,如茵就發現,這個女人在教她怎麽築牆,她可以感覺到,溫暖從她手中傳來,感覺到一個小小的溫暖的房間正在形成。


    然後那個房間形成了,有那麽一瞬,她感到徹底的放鬆,所以她繼續述說那些畫麵,但一開始迴想,當那些記憶變得鮮明,痛苦的感覺就變得更深。


    她聽到自己說的話變得斷續,感覺到身體在顫抖。


    「如茵,放鬆,你可以的。」曉夜說。


    她快說完了,她至少可以把它們講完,但說話變得好困難,她仿佛又能感覺,刀子劃開了她的皮膚,鮮血泉湧而出。


    女人受到的驚嚇和持續不停地尖叫,在她腦海裏迴蕩。


    她閉上眼,也隔不開那些影像和聲音。


    「放輕鬆,那隻是殘像,那不能影響你。」


    曉夜溫柔而堅定地聲音傳來,她喘著氣嚐試,但鮮血卻從門下滲了進來,漫過了窗,如岩漿強酸一般開始侵蝕融化她的房間。


    當一麵牆開始崩塌,淚水飆出了眼角。


    「你可以的,慢慢來,你的房間,結實又安全,讓你最愛的人和你在一起,那裏不受任何事物侵擾,你的愛可以,也足夠保護那一切。」


    她試著照那方法做,她把爸媽放進去,房間卻依然在崩潰,媽在哭泣,爸一臉驚恐的貼到了牆角。


    「我沒有……我沒有辦法……我做不到……」她慌亂的哽咽著。


    「你可以的,一定可以——」


    曉夜堅定的說,但她清楚她沒有辦法,她哭了出來。


    「夠了。」


    兩個字,冷冷的砸下。


    她驚慌的飛快睜開朦朧淚濕的眼,隻看見阿浪站在桌邊,他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肩頭,注視著曉夜。


    幾乎在那一秒,女人的尖叫、鮮血與邪惡的黑暗,崩潰的房間和嚇壞的爸媽都消失了,隻剩下他的惱怒。


    她喘了一大口氣,讓自己專注在他身上。


    「我說夠了。」他擰著濃眉說。


    曉夜挑起了眉,瞧著她,看著阿浪,然後鬆開了手。


    他在同時縮迴了放在她肩上的手,她差點開口哀求他不要收手,害怕會忍不住伸手抓住他,她隻能環抱住自己,覺得既丟臉又沒用。


    「我是請你幫助她,不是——」傷害她。


    他咬牙忍住最後三個字,那不公平。


    「我是在幫她。」鄔曉夜挑眉開口。


    他們已經離開了那張桌子,走出了餐廳,來到了廚房。


    阿浪遠遠的瞧著那個依然坐在窗邊,已經不再哭泣,臉色卻還是蒼白如紙的女人,不自覺抿著唇,雙手緊插在口袋裏。


    他不是不信任曉夜姊,他知道她不會傷害談如茵,隻是剛剛那瞬間,他真的以為她會昏倒。


    「你打斷我們時,我正在教她,如何加強她的防衛。」


    聞言,他拉迴了視線,看著眼前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的女人,感到尷尬上湧,不禁呐呐開口:「抱歉,我不知道,隻是她看起來……」


    「我知道,沒關係。」曉夜搖搖頭,道:「我本來隻是請她迴想一下那天的感應,但她太敏感了,光是迴憶就讓她痛成這樣,她需要學會保護她自己,否則若再接收幾次這種命案感應,恐怕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


    「你什麽意思?」


    「她太善良,太容易對被害者有同理心,她的能力無比強大,但那也同時讓她變得非常脆弱。」


    曉夜叉著腰,將視線拉迴阿浪身上,道:「她方才失控時,我查看了一下,這樣說好了,每一次她被那些情緒洪流衝擊時,她都會和被害者同化,那個金發美女被開膛剖肚時,她也會覺得自己正在被開膛剖肚,如果連結再深一點,她的身上會出現同樣的傷。」


    阿浪震懾的看著鄔曉夜,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老天,難怪那天她會倒在地上,完全動彈不得,難怪當時和剛剛,她都一直抱著胸腹。


    「她到現在還沒事,是因為她做的防衛牆還可以,她將自己保護得還不錯。」曉夜秀眉微擰,道:「她的能力很好,但沒有強到能感應到那麽遠的事情,何況她還豎了牆,這件事不應該發生。」


    阿浪雙手抱胸,視線不自覺又往談如茵的方向看去,「她也是這麽說的,她說她從來不曾感應到那麽遠。」


    曉夜點頭,「而且,我覺得那件謀殺案有些不大對勁的地方。」


    「哪裏不對勁?」


    她沒有馬上迴答,隻是沉吟思索著,道:「我不是很確定,我還需要再和她確認過,看她是不是有同樣的感覺。」


    鄔曉夜的話,讓他迅速轉迴頭,開口否定這件事。


    「你們不該再嚐試,她似乎無法承受去迴想,你也說她太容易受影響,身體可能會出狀況。她剛剛似乎就快崩潰了,或許應該試試別的方法。」


    「她不會,女人比你想象中的堅強。」曉夜淡淡的說。


    「我不認為她可以再來一次。」他擰著眉,不自覺站直了身體。


    瞧著阿浪臉上的擔心和不以為然,她不禁挑起了眉,曉夜懷疑他是否知道,他竟然對她擺出了威嚇的樣子。


    她在耿野和海洋,甚至溫柔的莫森身上,都看過很多次這種表情和模樣,每當他們想要強調他說的話時,都會像這樣吸氣挺起胸膛,站直身體,強調他們的肌肉,用體型、身材、眼神、手勢,散發出無形的威脅。


    好像這麽做,她們就會害怕似的。


    真是的,這孩子,恐怕已經把那三個男人的好習慣和壞習慣都學去了。


    或許因為在少年時,那樣失去了母親,阿浪對周遭的女性同胞總是特別寬容,也特別保護,他不是第一次維護女生,不過這次好像有些不一樣?話說迴來,談如茵似乎也對他反應良好。


    她深吸口氣,說服他:「阿浪,我們若不把問題找出來,它就有可能會再發生,事實上,恐怕一定會再發生,我覺得那家夥是連續殺人犯。我可以教她把牆做得更牢靠一點,但那名兇手或許和她有某種關聯,才有辦法突破她的牆,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沒有辦法保證她能百分之百的學會我的方式,如果我們找出案發地點,看看現場,就能試著抓到那位兇手,隻有逮到他,才能真正保護她。」


    他知道曉夜姊說得有道理,隻是他怎麽能要求談如茵再當一次被害者?再被那兇手剖開胸腹?


    他抿著唇,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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