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饒州西行一百八十裏,水草豐美之地有一方圓十裏之水泊,冬春方起,夏秋為最……”


    完顏希尹嘴裏念叨著這些字,胯下戰馬也慢慢停下了飛馳的腳步。


    麵前不過三裏處,有一個不算小的湖泊,濕潤的水汽迎麵而來。


    此地與蒙古人常居的環境並不相同,雖然一眼望過去都是草原,可是水草豐美,與沙土上蓋了一層草,怎能一樣呢?


    走到水泊的邊緣,完顏希尹輕輕念著“撒得嫋”三個字。


    不得不說,以宋人官話說起這水泊之名,頗有些奇異感覺。


    完顏希尹在女真人中也是個異類,雖然算是完顏部中血脈優先級比較高的一員,可是他卻始終對宋有些莫大的興趣。


    金國中的“五十萬”便是了。


    水草的清新之氣終究還是被一些血腥給沾染,甚至掩蓋,令他睜開有些憂鬱的眼睛,無奈地騎馬迴去。


    “何必要全殺光,當初侵襲咱們女真的,並非哈豈禮他們部族。”


    “為何不殺?國主隻說要讓合不勒來拜見,隻要合不勒不來,別的殺不殺都不妨事。”


    開口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女真人,與完顏希尹比起來,他倒是看起來更像一個老女真。


    時任一軍都統,麾下幾個猛安的完顏粘罕已經初顯後世統領大金兩路軍的殘忍與霸道,隨手將刀插在一個向長生天祈求的人喉嚨裏,完顏粘罕方才開口。


    “大金如今也算是千裏之國萬裏之國,這些蒙古人之前在國主征討遼國時就首鼠兩端,我這也是替國主出一口惡氣。


    “你倒不用擔心,我迴去會受罰。”


    說到這個,完顏希尹淡淡一笑,並未說什麽。


    這個倒是不需要擔心的。


    就像完顏粘罕說的,大金如今可是萬裏之國。


    國主怎麽會因為這些蒙古人就責罰完顏粘罕這員猛將呢?


    況且,他所說的不要殺哈豈禮部族,並非是說不能殺男人,不能殺戰士。


    完顏希尹抬頭望去,不到五裏的地方,雖然從這裏看不清楚,不過那邊明年的草應該會格外肥美。


    哈豈禮部的男人們,早就在他們到來的時候便被殺光了。


    光禿禿的皮毛擋不住金軍的鐵箭,獲得了大半個遼國的軍械,現如今的金軍正是要大秀肌肉的時刻。


    此次他和完顏粘罕來草原上,要求合不勒稱臣都不是主要目的。


    國主的性子他也了解,這次更重要的,應該就是完顏粘罕做的事。


    殺一個血流成河,然後這些蒙古人自然會依附大金。


    前邊不遠處有一個跪著的女人,與其他人的祈求不同,她說的話有些奇怪。


    完顏希尹過去聽了一會兒,然後向完顏粘罕道:“這個應該就是哈豈禮的大妻子。”


    完顏粘罕有些奇怪地走了過來,用粗淺的蒙古話知識聽了聽以後便笑道:“還真是。”


    與其他人祈求長生天不同,作為霍去病當初縱橫草原的見證者妻子,她已經明白,在遙遠的西南方,有一位大漢天子。


    她所說的,也正是如此。


    “我們已經向漢天子跪拜,我們是漢天子的臣民,你們怎麽敢如此……”


    完顏希尹遺憾道:“劉漢不過是竊宋人之地的一個亂臣賊子,僭越天子已經是無恥,你等竟然會侍奉這樣的人。”


    完顏粘罕見對方沒有要說的了,隨手一刀割下腦袋,開口道:“要我說,你對宋國也太熱愛了吧。


    “我感覺宋國好像也沒那麽強大,應該也和遼國一樣,一推就倒。”


    “宋國強大的並非如此,而是他們的頭腦。”


    完顏希尹笑道:“你在草原上大興屠殺,草原人會向你跪拜,將你視作主宰生死的神。


    “可是你在宋國做此等事,他們反而會接二連三的起事,不死不休。


    “不然,遼國強大的那些年,豈不直接就將宋國覆滅了?”


    完顏粘罕摸了摸腦門,旋即很嫌棄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液,直接拒絕和完顏希尹辯論了。


    這小子是部族裏讀書最多的人,傻子才和他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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