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下針?」朱大夫懷疑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不過也轉身從藥箱中拿出了針囊遞過去。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內屋,林秋禾直接淨手過去給秦大奶奶把脈,然後又用手檢查了她的胎兒,轉身把朱大夫的針囊在一旁的小幾上攤開,動作熟練的撚起了銀針。


    「秋禾,你要對我們奶奶做什麽?!」就在林秋禾進入床幔之內,想要下針的時候,一旁的穀雨立刻出聲阻攔。林秋禾抬頭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道:「老夫人開口,讓我為大奶奶保胎。」她說著看向了床上神色萎頓的秦家大奶奶花氏,沉聲道:「大奶奶不用怕,奴婢用敢用性命擔保,自然敢確保大奶奶和胎兒安全無虞。」


    已經被腹痛折騰了許久的花氏聞言睜開了眼,看著一臉自信地秋禾,明明對方不過是十三歲的小丫頭,然而她心中卻升起了一些希望。她用力點頭,「你盡管放手去做,穀雨,夏至,你們兩個在一旁聽她的命令。」


    說完這話,花氏就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一樣,整個人都綿綿地軟了下去,驚得夏至低聲叫了起來。


    林秋禾一個眼風掃了過去,「安靜。」她沉聲說,「夏至,你解開大奶奶的外衫。」因為還有朱大夫在外麵隨時應急,秋禾並沒有讓夏至脫掉花氏的所有衣服,留下了裏麵的薄而輕軟的中衣。一旁的穀雨見夏至動作有些發抖,就想上前幫忙,秋禾卻立刻出聲阻攔。


    「穀雨,你在一旁聽我指揮,不要亂動。」她說著看了一眼神色尷尬、手頓在半空中的穀雨,然後伸手輕輕地覆蓋在了花氏的中衣之外確認穴位。「不然,若是大奶奶的胎有個三長兩短,就全是你的責任了。」


    最後一句輕飄飄的話,聽到穀雨耳中如同雷鳴一般。她慢慢收迴了手,站在一側不敢亂動卻又忍不住不時地偷瞄一眼林秋禾,猜測著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床幔裏麵情形漸漸穩妥了下來,林秋禾雖然每下一針之間間隔的時間不短,然而下針的一瞬間卻是又快又穩。站在床幔外麵的朱大夫透過床幔的影子雖然看得不是太清楚,卻可以通過花氏深處床幔的手診脈來得出她情況漸漸好轉的情況。


    不過是簡單幾針,就達到了起死迴生的效果,救下花氏和她腹中的孩兒。而且看這手法的速度,還隔著衣服……朱大夫一臉震驚地看著床幔裏林秋禾嬌小的身影,一時間竟然憋出了滿頭的大汗。


    難道說,這就是杏林中流傳已久的……


    林秋禾卻是不知道外麵朱大夫的想法,她在心中默數著時間,按照前世爺爺所教的那樣,每一針下去都會有相對的時間間隔。大約兩刻鍾之後,她落下最後一針,然後才長長得舒了一口氣。


    「朱大夫,請您給大奶奶診脈,看情況是否好轉。」她在床幔裏麵開口,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疲憊。而外麵的朱大夫這才迴過神,連忙過去診脈,半響之後道:「秦大奶奶脈象雖然還虛弱,但是已經穩固,隻要不受刺激,喝上兩劑安胎藥就再無大礙。」


    聽到朱大夫這麽說,床幔裏麵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一旁一直有些坐立不安的穀雨這才露出了一絲蒼白的笑容,「老天爺保佑,大奶奶總算沒事了。」而一旁的夏至則笑著遞過去了一個幹淨的帕子,「秋禾姑娘辛苦了,快擦擦汗吧。」


    林秋禾接過帕子,擦了額頭上的汗水。帕子的一端在她鼻尖掠過,秋禾動作微微頓了一下,眯著眼睛抬頭看向夏至。「這是夏至姐姐的帕子?我看著花繡得格外漂亮呢。」


    「你救了我們奶奶和未來小少爺的命,我可不敢再厚著臉皮讓秋禾姑娘叫我姐姐。你直接叫我夏至就是。」夏至滿臉笑容,又道,「這帕子雖然是我的,卻是穀雨送我的。我可沒有那麽好的繡工。這上麵繡的是迎春花,正是早兩個月迎春花開的時候我央她繡的呢。」


    能在花氏身邊當大丫鬟的,自然都是聰明人。之前著急花氏的情況,夏至才沒有開口。如果花氏情況穩定下來,她自然是想起秋禾和穀雨似乎不對付的情形,就想著幫穀雨多說兩句好話,緩和兩個人的關係。畢竟,林秋禾看著雖小,這一身的本事卻似乎比朱大夫都強。花氏有孕在身,隻怕孩子出生之前他們都要供著林秋禾了。


    林秋聽聞這帕子是穀雨所做,唇角慢慢噙著一絲嘲諷地笑意,卻沒有把帕子換迴去反而隨手把帕子握在了手心。


    她之前之所以敢冒險以性命擔保為秦大奶奶保胎,就是基於前世她所學的一身家傳的針灸治法。如今母子平安,她想起自己被人陷害的事情,唇角的笑容就愈發冷了起來。


    「大奶奶這裏隻需要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精神也就會慢慢好起來了。」她說著看向夏至和穀雨,「不如兩位陪我一起在外麵候著。」


    夏至迴頭看花氏睡容平靜,沒有了之前的痛楚就沒有多說話。穀雨卻遲疑,「大奶奶這邊總歸是留個人比較方便吧?萬一她醒了……」


    「穀雨姐姐放心,我下的針,大奶奶半個時辰內是不會醒過來的。」她似笑非笑地迴頭看了一眼穀雨,「姐姐留在這裏才是真的無用武之地呢。」


    穀雨迎上她那雙漆黑的眼瞳,隻覺得心中猛然一跳,連忙跟著出了床幔。三人到了床幔之外,秋禾仰臉看著一旁再次給秦大奶奶診脈的朱大夫,開口道:「朱大夫,之前老夫人和太太都懷疑是我做的果醬裏麵放了活血化瘀的東西,不如朱大夫和我一起看看大奶奶所吃的果醬吧?」


    這種大家族裏的陰私之事,朱大夫見得多了。他本不想攙和進來,然而迴想起林秋禾的針灸之法,他卻隱隱有了別的心思。如今聽到她這麽說,就摸著胡子點頭。


    「確實應該查一查。」


    兩人一起出了內屋,身後還跟著夏至和穀雨。屋外秦老夫人為首的一群人都緊張地看向了朱大夫。朱大夫有些尷尬,卻還是道:「如今大奶奶的胎已經穩住,隻要再喝上幾貼保胎藥,就再無大礙了。」


    他雖然沒有明說是林秋禾的功勞,不過這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秦老夫人雙眼一亮,也顧不上跟朱大夫說話就緊緊盯著林秋禾。「晴兒,沒有想到你身邊伺候的這個丫頭倒是個深藏不露的。」


    話雖然是對陳自晴說的,然而她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林秋禾。一眼看過去,那裏麵有著懷疑、慎重還有絲絲的驚喜。


    林秋禾如何不明白秦老夫人話中的意思,一屈膝道:「奴婢自幼跟著父母學了一些醫術,不過因為年紀小,當年父母過世曾經留下過話,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施展醫術,以免誤人誤己。」


    陳自晴在一旁笑著補充道:「秋禾的父親當年也為我看過病。更何況,來京城的一路上,都是秋禾照顧我呢。」


    這樣說來就不是故意隱瞞了?秦老夫人神色微微緩和,眼中的懷疑漸漸消退,對著秋禾招手示意她過去。「你是個好孩子,救了我秦府的大奶奶和曾孫。」她拉著林秋禾的手,笑著說:「我這裏有一個年輕的時候得來的鐲子,正適合你現在這種年輕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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