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侍妾?」


    涵泠雖養在深宮中,但還不至於單純到不了解侍妾是什麽意思。


    所謂侍妾,就是一個男人的女人,但卻不是妻,沒有名分、沒有地位,隨時可被驅離,甚至連封休書都不必寫……


    對尋常女子來說,這或許隻是尋找終生依靠的其中一個選擇,但對一個正統的皇室公主來說,為人侍妾,絕對是天大的羞辱。


    是的!這就是冷翼的目的——讓她入府,羞辱她!世上再沒有任何一件事,比屈居侍妾之位,更能羞辱一位高高在上的尊貴公主。


    「沒錯,我可以讓妳入府,但我目前不缺王妃人選,隻缺第四名妾室。妳要不就入府當我的侍妾,要不就滾迴大理城,沒有第三種選擇。若不想成為我的侍妾,就給我即刻離開這裏,否則我便放火燒了這輛馬車。」


    冷翼的冷酷威脅,沒嚇著涵泠,因為她所有的思緒,都集中在他的要求上頭。


    「侍妾……」不為正妻,隻做一個男人的妾?


    與其它女人分享他,那是什麽樣的心情?


    涵泠從未經曆過這種荒謬的事,心裏滿是惶恐,根本不敢去想象為人侍妾這件事。這分明是一種惡意的羞辱!


    有好一會兒,她淚眼蒙矓,一心隻想要迴宮。她是堂堂大理三公主,怎麽能受這種羞辱呢?


    但——如果這個要求並不是惡意羞辱,而是一種試探呢?


    說不準他隻是在試探她,看她對這樁婚事的誠意有多少。雖然才剛認識他,但她感覺得出來,他對感情似乎抱持著不信任的態度—— 從他說話時句句諷刺就感覺得出來。


    或許過去不曾有人以真心好好善待他,所以讓他心裏長滿利刺,如果她扭頭就走,不就更讓他認為,她也和其它人一樣,毫無誠心?


    她不想讓他有那種想法!


    但……她還是很不安……畢竟那不是陪他吃頓飯、喝個茶即可,而是要當他的侍妾啊!涵泠咬著蒼白的唇,無法下定決心。


    她長時間的沉默讓冷翼以為自己終於達到目的——趕走她了,於是冷笑道:「看來,妳是不願成為我的侍妾。那麽就限妳明日午時前離開邊城,我不想再見到妳出現在——」


    「好!」他話沒說完,涵泠就衝動地脫口而出。


    「什麽?」冷翼狐疑地擰眉。她所說的好,是指同意做他的侍妾,還是同意離開邊城?


    「我要留下來,哪怕是做你的……你的侍妾,也不要緊。」涵泠麵色漲紅,神情仍是窘迫,但語氣充滿堅定。


    她已經答應父皇,要將她的駙馬帶迴,父皇已經病重,她不能再讓他失望。要是他的病情因此惡化,那她豈不是罪人嗎?她不能成為讓父皇含恨而終的不孝女。


    所以隻要能說服他,她什麽都願意做。


    「妳願意?」她竟然同意作他的侍妾?她腦子壞了嗎?


    冷翼萬萬想不到她會同意這種荒謬的要求,心裏雖然震驚,但沒讓那份驚駭顯現在臉上,外表看來,仍是平靜無波。


    「嗯!如果你希望我以這種方式待在你身邊,那麽我就以這種方式待在你的身邊,我會試著不去計較名分,我們兩個人能夠在一起,這才是最重要的。」涵泠充滿信心地天真微笑。


    「我們兩個人?」冷翼緩慢地重複這句話,冰冷的笑,再度在嘴角揚起。


    多麽天真的女人,單純到近乎愚蠢!


    她怎麽會以為,他隻有她一個女人?他從不打算與她合演恩愛戲碼,他甚至沒興致碰她,就算勉強進了她的房,也隻會是為了發泄欲望,絕不是為了與她談情說愛。她會不會想得太美了?


    不過無妨!他不會戳破她的美好幻想,因為她很快就會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是啊!我們兩個人。我們一定會有個美好的未來。」涵泠肯定地點點頭。


    隻要她肯努力,相信他一定會感受到她的真心誠意。屆時他們夫妻恩愛和樂,共同攜手返宮,為大理的未來盡一份心力,病重的父皇一定會感到很寬慰。


    涵泠因那幅美好的景象而露出微笑,她知道自己有時是太天真了,但這迴她賭上自己的毅力與決心。她不再冀盼,而是去實踐,她會讓一切改變的!


    冷翼已經懶得去糾正她那不切實際的空想、妄想。


    把她這隻毫無防備能力的小兔兒,扔進那個爭風吃醋、爾虞我詐的天地裏,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


    冷翼的嘴角,因嗜血而殘酷地揚起。


    「公主,就是這兒。」馬總管推開僻靜院落裏的房門,迴頭對涵泠說道。


    「就是……這兒嗎?」


    涵泠有些遲疑地跨入房內,這就是她身為侍妾,未來所要居住的地方?


    答應為妾之後,她終於被「請」入玄王府,但冷翼根本不理會她,全靠馬總管替她安排,帶她到寢房來。


    涵泠好奇地四處張望。這房間不大,而且讓人覺得空蕩蕩的,因為房裏除了床和桌椅、櫥櫃等基本家具之外,沒什麽擺飾品。不過挺雅靜的,也整理得很幹淨,窗明幾淨,桌上一塵不染,清晨的陽光從雕花窗欞射入,窗外有株開著粉白花朵的海棠花,正迎風搖曳。


    她走上前推開那扇圓窗,發現窗外正好有座小花園,裏頭種植了一些品種珍稀的山茶花、海棠、芍藥、牡丹,綻放得奼紫嫣紅的花朵,熏風宜人。


    瞧見滿園的花,涵泠不自覺露出微笑。她喜愛花,每迴心情煩悶,隻要在花園裏走上一遭,心情便能鎮定下來。


    「真對不住,其它三位夫人所住的怡情園,遠比這兒好上許多,但那兒已經沒有房間了,所以才會委屈公主住在這兒……」馬總管歉然說道。讓堂堂公主住在這種地方,他心裏十分過意不去。


    「不要緊,這兒挺好的,馬總管別在意。」涵泠知道他也是奉冷翼之命行事,並不怪他,再說她覺得這房間也沒什麽不好呀。寧靜整潔,這就夠了。


    「公主,如果您有需要什麽生活用品,別客氣,請盡管開口,小的會立即為公主送來。」


    「謝謝你,馬總管。」


    「昨夜公主一定沒睡好,請公主好好休息吧,小的先行告退了。」


    「好的,謝謝馬總管。」涵泠朝他微笑,目送他離開房間。


    馬總管退下後,涵泠籲了口氣,雙腿虛軟地往床沿一坐,像是渾身的氣力都被吸光了。


    她唯一留下的婢女蘭兒,正替她整理簡單的行李,把東西擺放在適當的位置。


    瞧見這房間的格局,蘭兒忍不住替涵泠委屈、抱不平。


    「真是太過分了!居然讓公主住在這麽簡陋的房,難道整個玄王府,找不到一間更好的房了嗎?」


    「妳別胡說!這間房雅靜舒適,沒什麽不好,久居則安,人應該知足惜福。」涵泠輕聲斥責蘭兒,不希望王府裏的人聽見了,以為她們心有不滿。


    「好嘛……」蘭兒扁扁嘴,低著頭,不再多嘴。


    涵泠瞇起眼,感覺困倦,這幾日窩在馬車上,她真的累了,想先補個眠。


    「蘭兒,我想先小憩一會兒,妳把這些東西擺放好,也下去休息吧!」涵泠吩咐道。


    「是,奴婢先伺候公主休憩。」


    蘭兒上前解開涵泠的外衣,掛在床頭的架子上,然後掀開繡花被褥,讓涵泠躺進去。


    涵泠頭一沾枕,便覺困意襲來,她打了個小嗬欠,很快地閉上眼睛。


    待蘭兒整理好東西,涵泠早已睡去,蘭兒悄悄掩上門,退了下去。


    涵泠沉浸在充滿冷翼冰冷瞪視的夢境中,睡得極不安穩,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聽到一些吵雜的聲響。


    「讓開!」


    一道拔尖的女音,高聲喝斥,吵得涵泠無法酣眠,她擰著秀眉,逃避地將耳朵往繡花軟被裏藏。


    但那聲音還是不斷傳來,她隱約聽見自己的婢女蘭兒的勸阻聲:「對不住,我們公主還在休息,幾位請先迴去吧……啊!」


    啪!忽然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同時傳來蘭兒的尖叫聲。


    涵泠從睡夢中驚醒,倏然睜開眼,慌忙翻身下床,胡亂披上掛在架上的外衣,便衝到門邊打開門。


    「怎麽迴事?」她焦急地詢問。


    「公主……」蘭兒一邊的臉頰都被打腫了,一瞧見她,委屈的淚水立刻淌下。「公主在休息,這幾個人卻硬要闖進去,蘭兒不給進去,她們就打人。」


    涵泠見了既心疼又氣憤,不知是什麽人,竟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動手打人。


    轉頭一看,隻見三個穿著精致衣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像要壯大聲勢似地一字排開,神情不善地瞪著她。


    她們是?


    「喲!妳就是那個從宮裏來的、死皮賴臉要王爺娶妳的女人吧?」其中一個身穿淺綠繡花錦袍,長得十分美麗、但聲音特別尖銳的女人,故意慢吞吞地上下打量她,頗有羞辱的意味,她甚至大膽到連公主的稱謂都不說,直接譏諷她是死皮賴臉的女人。


    不過隻有她自己知道,在瞧見涵泠清麗絕倫的麵龐時,自己心裏有多嫉妒。


    涵泠不計較她們怎麽稱唿她,但她很生氣她們打了蘭兒。


    「我不知道妳們是誰,也不知道我家蘭兒對幾位做了什麽失禮的事,但再怎麽樣,妳們也不該動手打人。」涵泠生氣地指責道。


    「哈!妳有臉說我們嗎?我就不信妳沒打過下人耳刮子!」那些皇親貴族,哪個不是蠻橫跋扈、作威作福?


    「我當然沒有!」涵泠倒抽一口氣。「打人是野蠻的行為,宮裏從不允許有這種行為。」


    「我們公主才不會打人呢!誰像妳們……」蘭兒也憤慨的嘟囔著。


    「唉,真不懂得感恩哪!不會管教下人,是妳這主子的失職,咱們姊妹替妳管教這不懂禮貌的臭丫頭,妳應該感謝我們才對,怎麽還怒目相向呢?」另一名黃衣女子存心激怒涵泠似的,咯咯笑道。


    「我相信蘭兒,她沒做錯事,不該受到任何人的責打。最重要的是—— 妳們究竟是誰,為什麽闖進我的院落欺負人?」涵泠不能理解,玄王府難道亂無綱紀嗎?


    「什麽呀,妳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是誰?」穿著華麗紫服的女人,誇張地瞪大眼,看著涵泠的眼神,彷佛她是笨蛋似的。


    綠衣女子跨前一步,驕傲地昂起下巴。


    「我們三姊妹,就是王爺的愛妾!我是翠鑲,她是紫衣,而她則是秋蓉。」她指著紫衣女子和黃衣女子說道:「告訴妳,不管妳以前是公主還是什麽千金小姐,進了王府,同為王爺的侍妾,咱們的地位就是平等的,凡事講求先後順序,往後妳見了我們,得喊聲姊姊,懂嗎?」


    「沒錯沒錯!」紫衣與秋蓉在一旁幫腔。


    從冷翼把堂堂公主納為侍妾,就瞧得出他對這位皇族公主的觀感,因此三人才敢目中無人,欺壓到這位不受寵的公主頭上。


    「什麽?!公主為什麽要喊妳們姊姊?」驚怒讓蘭兒忘了被打的疼痛,脫口大聲嚷道:「我們公主可是聖上親自指婚給玄王爺的,公主才是玄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是妳們這些侍妾該喊公主一聲姊姊才對。」


    見翠鑲的巴掌又要甩來,蘭兒驚喘一聲,急忙掩住臉,躲到一旁。


    「請妳們自重,別再動手打人了。」涵泠連忙出麵阻止,卻見翠鑲的巴掌轉而朝她甩來。


    翠鑲揚高的手正要落到她臉上,忽然身後傳來嚴厲冰冷的詢問聲。


    「這裏在吵什麽?」


    「王爺!」翠鑲迴頭一看,臉上尖銳的表情立即戲劇性地轉變,眉眼一擰,委屈得像快要哭出來似的,貼近冷翼撒嬌。


    涵泠見了心一抽,咬著牙別開頭,不想去看他們露骨的親熱。


    「王爺,冤枉呀!」翠鑲哭訴。「我們三姊妹聽說您收了涵泠公主為妾,好心相約來看公主妹妹,沒想到她卻不領情,不讓我們進門,還狠狠罵我們哪。」


    涵泠瞪大眼,不敢相信她竟然惡人先告狀,搬弄是非,顛倒黑白。


    「翼哥哥,不是的——」


    「無禮!」冷翼突如其來的暴吼,將涵泠嚇得倏然住口,麵色發白,錯愕地看著他。


    「妳以為妳現在是什麽身分?一個侍妾,有資格與我攀親帶故嗎?」冷翼語氣如冰地質問。


    涵泠麵容變得更為蒼白,她沒想到他竟在眾人麵前羞辱她,將她的尊嚴踩在腳底下。


    他還不放過她,怒瞪著她,繼續指責道:「妳都入府為妾了,還不忘端出公主架子惹紛爭嗎?我勸妳最好安分點,少給我惹麻煩!」


    他不問是非就一口咬定是她惹的麻煩,讓涵泠很心寒。她失望地搖頭,沉痛地道:「我沒有蓄意引起爭端,是她們不該動手打我的婢女。」她希望他至少站在理字上頭,說句公道話。


    冷翼沉默著,倒是跟在一旁的白雲天見了蘭兒的臉,疼惜地喊道:「嘖嘖!誰下的手啊?半邊臉都給打腫了,真是可憐哪!」


    話一說完,翠鑲立刻投去充滿殺氣的一眼。


    她們全是勢利鬼,隻巴結冷翼一人,其餘的下人在她們眼中,視同螻蟻。


    「喲!白護衛這麽說就不對啦,若不是她對我們無禮,惡意刁難,我們犯得著動手嗎?再說不過是一個耳刮子,隻是個小教訓而已,算得上打嗎?幹嘛說得這麽嚴重。」紫衣幫腔道。


    「蘭兒沒有無禮!是公主正在休息,蘭兒才不讓三位夫人進去的,蘭兒沒有惡意刁難。」蘭兒委屈地大聲喊冤。


    涵泠也試著再次解釋:「蘭兒說的是真的。我們並沒有主動挑起——」


    「住口!」冷翼嚴厲地喝斥,蘭兒畏懼地閉上嘴,涵泠的心則是更往下沉。


    「我聽夠了妳的狡辯之詞,妳們主仆倆最好給我安分些。往後不許妳再端公主架子,若是不想屈居人下,就滾迴宮去當妳的公主,要多少人奉承,就有多少人奉承!」他瞪著涵泠,惡狠狠地警告。


    「為什麽?為什麽你連聽都不聽我解釋,就一口斷定是我的錯?」


    涵泠震驚、難過,更難以置信。沒想到他竟如此偏袒三名侍妾,即使她有理,他卻連聽也不想聽。


    她這才發覺,她以為自己能夠改變他的恨,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她悲傷地望著他,原本粉嫩的臉龐蒼白如雪,花瓣般的雙唇微微顫抖。


    冷翼讓她進府,等的就是這一刻。把她丟進三個妒婦的利爪下,等著看的,不就是她心碎痛苦的表情嗎?那將是他最甜美的果實——


    原本這麽想的他,此時卻感受不到一絲喜悅,她那滿含哀傷的悲淒眼眸,像在控訴他的無情,讓他心口感覺很悶,很不舒坦。


    見鬼了!他為什麽要在乎她的心情?她是喜是悲,都與他無關吧?他是哪裏有問題?!


    他氣自己的莫名其妙,於是更把怒火往涵泠身上發泄。


    「妳敢質疑我的話?段涵泠,妳最好識相點,我允許妳入府,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別太不知足。」


    事已至此,涵泠還有什麽好說的?無論再怎麽說,也不會有用的,她知道他隻是想欺壓她,讓她難堪。她傷心地閉閉眼,然後淒然睜開。


    「我知道了……今天的事我很抱歉,往後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了。」她也不想再多辯解,隻能安撫自己,別與他起爭執。


    她依然很難過,但她知道那是因為他心裏對她仍不諒解,才故意如此對她,她若忍不下這口氣,那麽絕不可能融化他心頭的寒冰。


    如果隻想著自己的委屈,對事情不但沒有任何幫助,還會招來他更大的怨恨。為今之計,隻有忍耐。


    為了顧全大局,她必須忍下去。


    「三位姊姊……」涵泠幽幽轉向翠鑲三人,低聲說:「今天的事對不住,讓三位姊姊不開心,非常抱歉。爾後我會敞開大門歡迎妳們,不會再有人阻撓,請三位姊姊別將方才的事掛在心上。」


    「公主!」蘭兒哭了出來,公主怎能這樣委屈自己?


    「哎呀!妳知道錯就好了,既然妳有心,我們怎會不接受妳的求和呢?往後我們還是會常來拜訪妳的。」翠鑲她們忍住竊笑,虛偽地道。


    堂堂公主跟她們低頭道歉,可讓她們得意了。


    「我和蘭兒還有東西沒整理好,先失陪了。」涵泠低身朝眾人點了下頭,然後拉著蘭兒轉身,迴到房裏去。


    冷翼重重擰眉,用力地瞪著她的背影,直到瞧不見了為止。


    真是太荒謬了!為何欺壓她,一點都無法讓他感到喜悅?甚至還有一種近似愧疚的荒謬感覺,不斷揪著他的心。


    都怪她的模樣太美、太楚楚可憐,任誰對著那張我見猶憐的哀傷麵容,都無法狠下心腸。


    他恨自己也和其它男人一樣,抗拒不了對她的憐惜。


    憤憤扭頭,他瞪向真正的麻煩製造者——他一直都知道,是誰在惹麻煩。


    「別以為我不曉得是誰在搞鬼!如果還想繼續待在王府,就給我安分些,少興風作浪。」說完,冷翼衣袖一甩,扭頭就走。


    「王爺——」翠鑲等人焦急吶喊,想哭訴喊冤,但冷翼完全不想聽她們辯解。


    翠鑲被數落得很沒麵子,自然把這筆帳記在涵泠頭上。


    「那賤蹄子,給我記住!總有一天,我會要她跪在我腳下求我。」


    她臉上怨恨狠毒的表情,連紫衣和秋蓉瞧了都會怕。


    她們不禁渾身透寒。告訴自己,以後千萬不要得罪她!千萬不要……


    冷翼在走迴書房的途中,一直板著張臭臉,每個奴仆下人遇見他,全都好像見著閻王般閃得遠遠的。


    白雲天覺得很奇怪,他不就是為了讓自己高興,才故意對涵泠無情的嗎?既然他不開心,那幹嘛要那麽做?他真是不懂耶!


    不過主子看來心情很差,他也不敢去捋虎須,乖乖閉嘴就是了。


    迴到房裏,涵泠沒說話,蘭兒倒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王爺太過分了,居然幫著她們這樣欺負公主!」


    「蘭兒,不許這麽說。」涵泠柔聲製止她批評冷翼。「或許翼哥哥對我們有什麽誤會,所以出口的每字每句都像利刃,這時候我們不能介懷,否則隻會將他的心推得更遠。我不怪他,更不怨他,隻要以忍耐和溫情感動他,一定能融化他心頭的冰。」


    「可是那三個侍妾好惹人厭。」蘭兒最氣不過她們。


    「蘭兒,別說了!她們是對我們不善,但翼哥哥他……喜歡她們,如果批評她們,必定會讓翼哥哥不滿,所以往後別再這麽說了。」涵泠咬著唇,心痛地說道。


    尚未成婚,她卻已深切體會到與人分享丈夫的心酸與痛苦,但這是她的選擇,她無怨無悔。


    「是……」蘭兒真的氣自己保護不了公主,但公主一心想用溫情感化玄王爺,在她看來根本是不可能的,隻是她不能說出口,因為不想傷主子的心。


    「妳先下去吧,請馬總管拿些藥讓妳抹上,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涵泠遣退了蘭兒,自己獨坐在床沿,方才偽裝的堅強在此刻崩潰,她掩著嘴,低低啜泣起來。


    她已許久不曾這樣傷心地哭泣過——打從她的母後辭世後。


    來到邊城、遇見冷翼之後所發生的一切,全像是一場夢,一場她連想都無法想象的惡夢。


    她以為會珍愛她的未婚夫婿,卻討厭她;她以為可以與他同迴宮裏,讓病重的父皇安心,但卻辦不到。


    她來到這兒,什麽事都辦不好,她第一次感覺到莫大的挫折……


    想到病重的父皇,她哀傷的心裏多了分焦急,父皇已如風中殘燭,誰也不知道何時會熄滅。她不再多努力,如何讓他老人家安心呢?


    她決定,如果今晚冷翼來了,她要再與他好好談談,請他盡快與她完婚、隨她迴宮……


    想到夜晚,她的腸胃頓時絞扭起來。


    今晚,他真的會來嗎?他若來了……可會要她嗎?


    噢!先前僅憑著一股衝動,便脫口說願意為妾,但身為一個侍妾,不光隻是替夫君端端茶、夾夾菜,做些無足輕重的小事而已,還得在夜裏伺候夫君,陪他做些羞死人、不可告人的事……


    光是想著,她已經滿臉通紅,心跳飛快,幾乎快喘不過氣。


    她保守純潔,長這麽大,除了至親的父皇,還沒讓哪個男人牽過手。如今她尚未成婚,純淨有如白蓮的身子,卻馬上就要屬於一個男人……


    想到冷翼俊冷的雙眸,火熱地望著她,並用他那雙大手,撫過她的身子,她便羞怯驚慌得幾乎想尖叫,感覺整顆腦袋都要燒起來了。


    他……他會怎麽做呢?他會殘忍地對待她嗎?


    他恨她,她知道的,所以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折磨她的大好機會吧?涵泠咬著唇,想象著他會如何淩虐她,芙蓉般的麵頰因恐懼而蒼白。


    就在她的幻想不安中,天色漸漸暗了。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她嚇得跳起來,以為冷翼就要走入房內,粗暴地行使他的權利……


    「公主。」直到蘭兒的聲音傳來,涵泠緊繃過頭的神經,才急遽放鬆。


    「蘭兒,是妳啊?」涵泠鬆了好大一口氣,連忙道:「進來吧!」


    「那蘭兒進來了。」蘭兒推門走入。


    涵泠對她微微一笑,問:「有什麽事呢?」


    「方才馬總管來報,王爺有請公主。」蘭兒轉達。


    「翼哥哥找我?」涵泠才剛放下的心,倏然又提起。「他找我做什麽呢?」她緊張地問,深怕他是要她過去侍寢。


    「說不定是要陪公主用膳呢!畢竟都這時辰了,也差不多該用膳了。」


    「是嗎?」涵泠的心放下了些,如果是一塊兒用膳,那倒還好。


    「我替公主梳頭,整理一下,讓公主容光煥發,好讓王爺眼睛一亮。」蘭兒移到她身後,準備解開她的頭發。


    「不用費心妝扮了吧?反正隻是用膳而已……」


    「那怎麽行呢!」蘭兒第一個不肯。「公主,您沒瞧見王爺那三位侍妾,一個比一個妖嬈美麗,一個比一個懂得打扮。雖然公主比她們任何一個都要美,但是不好好裝扮,一定會給她們瞧扁的,所以非得好好打理一下不可。」


    說完,不顧涵泠的抗議,蘭兒立即解開她那頭烏黑滑溜的長發,用發梳仔細地梳亮,再重新束上發髻,然後取出紫檀木盒裏,最美的一朵珠花綴上。


    涵泠天生麗質,不用太多點綴,依然美得驚人。


    最後蘭兒在涵泠唇上點上淡淡胭脂,便大功告成了。


    打點好後,蘭兒退開一步,滿足地欣賞著。「公主真是太美了!」


    「這句話妳說了好些年了,怎麽說不膩呀?」涵泠麵頰微微泛紅,被誇得怪不好意思的。


    「因為公主的美讓我瞧不膩呀。」蘭兒嘻嘻笑道,找出精致繡花的小袖對襟旋襖幫她換上,再披上白色狐皮披肩,讓涵泠整個人看來既雍容高貴又清麗雅致。


    「嘻嘻,這下不但王爺會看直了眼,那三位討厭的侍妾如果在場,隻怕也要嫉妒不已哪。」蘭兒對自己的手藝可是極有自信的。


    「妳別胡說了。」涵泠粉頰更紅了,卻也不由自主地想到冷翼。


    他……可會覺得她好看?


    這時,門外又傳來敲門聲,八成是馬總管來催人了。


    「走吧!讓他們大吃一驚去。」蘭兒咯咯笑著,將害羞的涵泠推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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