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大賽正式拉開帷幕前一晚,雲景堯和喬今安終於迴到了江城。


    後者意猶未盡,要不是比賽必須要父母一同參與,她說不定已經殺到了那颯。


    雲慕言嘴巴乖甜:“媽媽,等放假了我陪你去,不管天南地北。”


    “不勞你費心。”雲景堯直接將他的小心思扼殺在了搖籃裏:“你陪好你的作業就行。”


    雲慕言委屈巴巴,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了喬今安。


    但喬今安還沉浸在廣闊的天地中:“阿堯,等手裏事情忙完了,我們去芬蘭?”


    “好。”她提的要求,他總是會不假思索的應下。


    雲慕言感受到了區別待遇,悶悶的將吃完的蘋果核隔空投送到了垃圾桶,以此來宣泄著他那不敢明顯表露出來的小情緒。


    然後他就接收到了他老爸的關懷:“我和媽媽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你功課做的如何?”


    “很好,考試都是a+。”雲慕言說這話時,心底實在沒有底:“我...我去趟洗手間。”


    就在他準備尿遁的時候,再次感受到了如山的父愛。


    他老爸一邊給他老媽削著水果,一邊向他投來了迷之微笑:“等你出來的時候,別忘了給我過目。”


    話外之音,他就算在洗手間睡上一晚,也躲不過。


    雲慕言心底拔涼拔涼,磨蹭了許久之後,終於上樓拿下來課本。


    心知逃不過一劫,不如早死早超生。


    雲慕言豁出去了:“老爸,給你。”


    他的雙手在不停的顫抖。


    雲景堯本來隻是打算敲打敲打他,讓他知道收斂點兒。


    但在接過練習冊之後,成功被勾出了一肚子怒火:“雲慕言!”


    陡然聽見他拔高的聲調,喬今安被嚇得顫了顫,才放下了手中隻做了一半的旅遊攻略。


    她看著雲慕言一臉擔驚受怕的樣子,又瞧了瞧雲景堯陰沉的臉色:“怎麽了?”


    雲景堯捏了捏鼻梁骨,將課本遞給喬今安,示意她看。


    “言言有時候是比較調皮,你可以好好跟他溝通...”喬今安翻開課本後,為雲慕言說好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然後,雲慕言就聽到了他一向溫柔的媽媽,發出了不該屬於她的咆哮:“雲慕言!”


    “媽媽,你聽我解釋。”雲慕言耳朵都快被震破了:“我不是故意的,媽媽...”


    喬今安氣的連著拍了好幾下胸口,才緩出胸口裏堵著的那口氣。


    “不是故意的?課本上的每個插畫人物都被你描摹的奇奇怪怪,你上課的時候都在當藝術家?”


    顯然,喬今安不相信他這個借口。


    喬今安沉住怒意,問他:“你喜歡繪畫嗎?”


    “喜歡。”雲慕言隻能說違心話。


    雲景堯嗯了聲:“那我馬上給你聯係專業的老師,上門教學?”


    “不。”雲慕言瘋狂的搖頭:“我不喜歡...一點也不!”


    喬今安得到他如此肯定的答案,也確定了一個事實——這小子的確是欠收拾了。


    不喜歡繪畫,但是他把課本上的每個人物都描摹了,給人畫大眼睛,給人畫胡須,還在空白的地方畫了不同的奧特曼。


    隻能證明他上課時候,根本沒有認真聽講。


    雲景堯挑眉,詢問道:“你說我要怎麽教育他?”


    雲慕言滿懷期待的看著喬今安。


    畢竟他媽媽信奉說服教育,也是他現在唯一的救星。


    喬今安微微一笑:“下手的時候,輕一點兒。”


    “收到。”雲景堯起身,邁向雲慕言:“我肯定會輕一點兒。”


    雲慕言捂著屁股,趕緊往樓上跑。


    可身後那隻手輕輕一伸,就飛快的扯住了他的衣裳,讓他無處可逃。


    雲慕言心裏暗叫不好,這次是真的玩大了。


    於是連忙認錯,態度良好:“老爸,我這幾天是鬆懈了,上課沒有認真,但你放心我一定痛改前非!”


    “知道錯了?”雲景堯半眯著眸子盯著他。


    他一聽這口風感覺有戲兒,好似瞧見了那麽點希望的曙光:“真的知道錯了,老爸你就放過我這一次!”


    “晚了。”雲景堯輕飄飄的落下一句話,給雲慕樣的屁股定下了死刑。


    雲慕言還想要為自己開脫兩句,結果抬眼就瞥見了他老爸手中的戒尺。


    那玩意兒打屁股可痛了,雲慕言上次感受還是去年的事情。


    但盡管過去了一年,他至今記憶猶新。


    看到戒尺,就條件反射的往後退。


    雲景堯也並非真的想用戒尺訓他,隻想叫他好好反思,到底錯在了哪裏。


    沒等他開口,雲慕言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他像是積攢了滿腔委屈:“你就會打我,我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嗚嗚嗚...”


    說話的間隙裏,卻也沒往後退,跟雲景堯拉開一段安全的距離。


    雲景堯沒想過,會從他嘴裏聽到這些話。


    看來這小子對他很不滿意啊。


    見雲慕言苦著張小臉,好像很冤枉,他似笑非笑:“你還有什麽不滿意,今天都說出來,我怕給你個機會。”


    正在氣頭上的雲慕言不管不顧,立馬就羅列出了雲景堯的種種罪行:“你就不能學一學商叔叔?我很羨慕妹妹!商叔叔臉上總是掛著笑容,說話也溫柔,就算妹妹做錯了事情,他也不會責罰她,哪像你...”


    後麵的話他實在沒勇氣說出來。


    “哪像我這樣,整日冷著張冰山臉,嚴厲苛責是不是?”雲景堯接過了他的話。


    雲慕言怔了會兒,眼淚刷刷的往下掉:“你也知道...嗚嗚嗚...”


    “那你去給商叔叔當兒子好了。”雲景堯唇角微勾,銜著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倒是忘了,這小子前些日子和商洛去了薑家,連著玩了兩天。


    如今人迴來了,心還擱在薑家。


    雲慕言知道他老爸說的是反話:“我去給別人當兒子了,那你以後就是孤寡老人!”


    “哦?”雲景堯不以為意:“我可以去養老院。”


    雲慕言嗆道:“護工會虐待你!”他在新聞上看到過好多這類報道。


    “我寧願護工虐待我,也不願意把拔我氧氣罩的機會交給你。”雲景堯淡淡道。


    雲慕言:...我可沒有那麽歹毒。


    喬今安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雲慕言嚎啕大哭的聲音隱隱從隔壁兒童房傳了過來。


    她還以為是雲景堯在教訓雲慕言,結果打開房門,看到兩個大行李箱堵在他房間門口,一旁還放著個書包。


    而雲慕言跪坐在地下,抱著雲景堯的小腿,哭個不停。


    他單知道他老爸記仇,沒想到還小心眼兒。


    不過就是說了一句要給商叔叔當兒子,竟然就把他的行李給他打包出來了!


    喬今安疑惑的問:“這是在幹什麽?”


    “他嫌我待他不夠好,找到了新的歸宿,準備離家出走。”雲景堯不動聲色的將腿從雲慕言手中抽離出來。


    雲慕言聽著他老爸顛倒黑白是非的說辭,想要解釋,又著急的不知道如何去組織語言,一時哭更大聲了。


    他可真是個苦命的娃啊!


    爹不疼就算了,還暗戳戳的給他挖坑。


    偏生他爹還生了張能說會道的嘴巴,讓他有理也沒法兒說。


    喬今安眉心輕蹙,她不信雲慕言會離家出走:“言言,你跟媽媽說,到底是怎麽一迴兒事。”


    雲慕言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就說羨慕妹妹,讓爸爸學著...”


    話說到一半,就被他老爸眼裏迸出來的刀子給震懾到了。


    望著喬今安頭頂裹著的發巾,雲景堯將她支走:“把頭發吹幹,不然會感冒。”


    喬今安生雲慕言時就落了月子病,容易犯頭疼,也是不敢多待。


    但又放心不下雲慕言,進房間時小聲叮囑:“隻是嚇唬他而已,你不要沒個輕重。”


    “放心。”他笑著,等房門合上後,唇邊的弧度徹底淡了。


    他轉身對雲慕言道:“我不需要跟誰學,你要看不慣,也隻有那句話,去給你喜歡的人當兒子。”


    起初雲慕言不明白,他老爸為什麽就抓著這點兒不放。


    後來漸漸迴味過來了,商叔叔以前可是也喜歡媽媽。


    算起來,還真當過他老爸的競爭對手。


    他當著他老爸的麵說商叔叔的好話,以他老爸記仇的性子,肯定心裏不樂意。


    雲慕言又抱緊了雲景堯的大腿:“老爸,你雖然不愛笑,但是冷酷的樣子真的很帥,帥到了我心坎裏!”


    “你違心嗎?”雲景堯把他的行李箱輕輕踢了腳,迴寢臥去了。


    他還有正事要做,教育雲慕言的事兒,可以暫且擱置。


    雲慕言如獲大赦,總算是鬆了口氣。


    但後脊背隱隱發涼,還是有點兒後怕,他覺得這件事不會這麽容易就被揭過去。


    一晚相安無恙,第二天雲慕言為了將功補過,起了個大早,在劉阿姨的指導下,做了兩份簡單的早餐。


    雲景堯先收拾好,從樓上下來,他往下邁步的同時,整理著襯衣袖口。


    他今天穿的就是雲慕言前些日子做的西服,銀灰色的緞麵在樓道燈光的照耀下,泛著盈盈光澤。


    雲慕言看傻了眼,挪不開目光:“老爸,你好帥!”


    “嗯。”雲景堯不鹹不淡的應了句,心裏卻是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眼光隨他。


    挑的的麵料很襯他,雖然都是深色,但沒那麽呆板,內斂矜貴的同時,又不失活力。


    他坐下來,視線落到了桌麵擱置著的早餐上。


    雲慕言扯了個180度的微笑:“老爸,我親手做的早餐,請您品嚐。”


    他把餐盤往雲景堯麵前推了推,又倒了杯牛奶遞過去。


    雲景堯瞅著盤子中的煎蛋,和烤好的麵包,悠悠道了句:“賣相還可以。”


    至少比他做的好太多了。


    雲景堯用叉子嚐了一小塊兒,陷入了沉思。


    為什麽一個八歲不到的小子,做出來的煎蛋都比他做的味道好?!


    “雲慕言,你是不是偷偷學習過?”他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又上來了:“不然這麵包能烤的剛剛好?”


    雲慕言搖頭:“是劉阿姨教我做的早餐,我一個人也不太會。”


    “我就說。”他心底好像平衡了。


    雲慕言嚼著麵包,觀察著他老爸臉上的表情變幻,在心裏暗道:還好我機智,不然又要遭受無妄之災。


    “言言,你又做了早餐?”喬今安穿著旗袍,緩緩邁過來。


    看見早餐時,給雲慕言點了個讚:“看上去,比上次又有進步了,言言在這方麵可是個小天才。”


    雲慕言手中的麵包頓時就不香了,毫不誇張的說,他甚至能感覺到他老爸看他的眼神裏,已然帶著絲嫉妒。


    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被人誇獎,也有風險。


    喬今安將頭發用一隻木簪隨意挽起,又配了對珍珠耳環,簡單不失大氣。


    旗袍將她曼妙的身材完全勾勒出來,她溫婉一笑,恬淡美麗。


    雲慕言雖是第二次見她穿這旗袍,但還是忍不住誇讚:“媽媽,你真的好像從畫裏走出來的仙女兒。”


    “你嘴巴越來越貧了。”喬今安抿嘴一笑。


    心中卻是在想,以後可別跟他爸一樣,舌燦蓮花。


    雲景堯很肯定的說:“我證明,他不是貧,說的是實話。”


    “你們倆大清早就給我吹彩虹屁?”但她好像還挺受用,是怎麽迴事兒?


    學校在操場搭了個秀台,沿路都鋪滿了紅毯。


    參賽的學生和家長,都需要上台走一圈兒,便於展示作品。


    輪到雲景堯和喬今安上台時,現場的所有家長,立刻就沸騰了。


    “哎呦,這是誰的家長啊?這兩人的身高樣貌,加這氣質,都像是超模啊!”


    “這個家長怎麽有點兒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剛剛主持人念小朋友名字的時候,我好像聽見姓雲...”


    “雲景堯啊!那是環宇的雲總,我早就聽說了他有個八歲的兒子,在這裏上學,沒想到跟咱兒子一個班!”


    喬今安挽著雲景堯的手,在眾人的注目下,從紅毯上緩緩走過。


    現場眾人的目光,無不停留在他們身上。


    饒是喬今安見慣了各種大場麵兒,這會兒也略顯緊張。


    雲慕言為這次比賽花費了許多時間與精力,他肯定想要拿第一名。


    是以,她盡力的將動作細節做好,乃至於落下的每個腳步都格外小心謹慎。


    察覺到她手心在浸汗,他給她加油鼓氣:“安安,放輕鬆。”


    喬今安在紅毯轉角處,輕輕勾唇,露出了抹淺笑。


    台下不知誰帶了頭鼓掌,現場掌聲一片。


    “這就是迴眸一笑,動人心弦?我以為我保養的夠好了,今天到這兒才發現,現在的家長太卷了!”


    “台上這位應該不是雲總的原配,我可是聽說他太太在四年前掉入江裏去世了,到現在都沒再娶。”


    “那照你的意思,這位名不正言不順?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求婚事件,主角是不是這個?再年輕漂亮有什麽用,還不是給人當後媽?”


    雲景堯扶著喬今安從台上下來時,不巧就聽見了這麽一句。


    他循著聲音望過去,半眯著眸子。


    說話的人瞬間住了嘴。


    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此刻正折射著凜冽的光。


    氣氛仿佛凝滯了般,周遭的空氣陡然降了下來,讓人如墜冰窖,不寒而栗。


    喬今安他因為那些風言風語動怒了,輕扯了下他的衣角:“何必理會。”


    她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但這麽多人看著,鬧出個動靜來,不就是在給媒體遞話柄?


    雲景堯緊繃著的下顎線,這才有所緩和。


    他也並不打算在這裏發難,畢竟人多口雜。


    可這事兒,到底還是給他提了個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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