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時分,梁維接替了劉叔的活兒,去學校接了雲慕言,又迴公司接到喬今安,往雲集碼頭。


    雲景堯在這片江域有好幾隻私人的豪華遊輪,梁維安排的時候也沒多費心,隻需要把臨界島包場。


    從碼頭上島,大概需要三個小時。


    江城是南端的海邊城市,天黑的早些,喬今安和雲慕言上遊輪時,正巧碰見日落。


    雲慕言躺在甲板上發呆,看著像是在欣賞夕陽,其實是在為他老爸捏汗,也不知道他老爸準備的怎麽樣了。


    更多的,還是為他父母未來的走向擔心。


    雲慕言心裏,當然更傾向於和好如初。


    他想要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於是上遊輪開始,他就默念了成千上萬遍,一定要成功。


    老爸必須要取得媽媽的原諒!


    遊輪在海麵上行駛了三個小時,到臨界島時,天色全然暗了下來,隻有碼頭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閃爍。


    喬今安這才想起來問雲慕言:“言言,你和同學約在了哪裏?”


    臨界島不算小,觀光車環線一圈下來至少也是兩個小時左右,


    沒有具體的位置,找起人來頗為費力。


    雲慕言打開電話手表,瞄了眼雲景堯發的定位:“媽媽,他們在山頂的觀景平台,喜洲堂。”


    “坐觀光車上去吧。”梁維接過話,暗暗給雲慕言豎了個大拇指。


    這小子有潛力,做事半點兒也不拖拉,稱得上最佳搭檔。


    上了觀光車,沿途都沒碰見幾個遊客,看到的多數都是工作人員,喬今安納悶兒,即便是被品牌包場了,也應該看見來參加活動的人啊。


    “言言,約你看無人機秀的同學很少嗎?”喬今安問。


    雲慕言知道他媽媽察覺到了異樣,隻好撒謊:“嗯,隻有兩個...”


    他沒有說假話的習慣,撒起謊來特別不自然,眼睛看向了海邊的風景,耳墜隱隱發紅。


    “言言有個同學的爸爸就是萬空ceo,無人機秀就是專為幾個小朋友設計的。”梁維找補。


    他前半句是真話,後半句是假話。


    喬今安不語,她總覺得雲慕言今天有點古怪,好像很不自在的樣子。


    雲慕言度日如年,巴不得開觀光車的叔叔速度再快一點兒。


    盼星星盼月亮,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盼到了觀光車停下來。


    沒等完全停靠穩,雲慕言就下了車,衝到了觀景平台,迴頭對喬今安喊道:“媽媽,這裏風景好漂亮,你快來看!”


    喬今安走到觀景平台,山腳下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遠處是江城的夜景。


    海岸對麵萬千燈火閃爍,幽藍的海麵上帆船駛過,留下粼粼波光。


    “媽媽,你看天空。”雲慕言高唿一聲。


    喬今安仰頭,天空中有點點燈光,空曠的平台上突然響起了旋律。


    can i go where you go


    can we always be this close


    forever and ever


    and take me out


    and take me home


    you''re my my my


    lover


    ...


    這是五年前,喬今安最喜歡的一首歌曲。


    黑暗的夜空中,無人機閃動,聚成了個圖案,一隻粉白相間的兔子。


    兔子,是喬今安的生肖。


    歌曲響起的那刹那,她還能說是巧合,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麽會兒事了。


    跟隨著韻律的跳動,天空上的圖案一直在變幻。


    一會兒就變成了丘比特之箭,穿過層層雲朵,射中了一顆粉色的愛心。


    下一秒,又變成兩個小孩。


    男孩摸著女孩的頭,像是兄妹。


    雲慕言咧嘴笑了:“那是我和妹妹誒。”


    話音落下後,左邊的小男孩變成了一捧花,右邊的小女孩變成了一隻手。


    玫瑰緩緩向右靠近,落在了手中。


    喬今安怔怔的站在原地,心中像是被什麽輕輕紮了下,又酥又癢,又好似被電流輕輕電到,身體忽的有點兒麻木,不能動彈。


    她身體發僵,內心有個聲音不斷的在告訴她自己,雲景堯已經醒來了。


    一月零十二天,整整四十二日,他終於醒來了。


    壓在她心髒上的巨石,總算是被移開了。


    喬今安再次仰起頭時,天空中的圖案,隨即又變成了一行又一行的小字。


    安安,我苦苦掙紮,始終無法走出這深淵。


    我甘願沉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安安。


    安安,我愛你。


    最後變成了五個字母——lover


    海風簌簌,海浪拍打在礁石上,音樂旋律有節奏的響起...


    時間在此時,仿佛被按下了暫緩鍵,瞳孔裏的每個畫麵,都變得格外慢。


    觀景平台上,雲景堯手中拿著白色的桔梗,慢慢踱到了喬今安麵前。


    他望著她,眸底似汪碧潭,望不見底。


    泛紅的眼尾,被霧氣繚繞,隱約可窺其中深情。


    雲景堯單膝跪地,將花遞上:“安安,求你原諒我。”


    別的,他現在還不敢奢求。


    雖然在昏迷的時間裏,喬今安曾經說過,隻要他醒過來,就原諒他。


    但他還是想要主動一點兒,向她道歉,並且親口聽到她說原諒。


    喬今安低頭,凝視著他:“雲景堯,原諒隻是原諒,並不代表我接受你的愛。”


    雲景堯脊背微僵,隨即露出了抹笑意,這已經比他預想中還要好了,他該知足了。


    原諒了,至少證明還有希望。


    他們之間,才會有嶄新的開端。


    喬今安猶豫了許久,才從他手中接過花束。


    她身後的雲慕言和梁維對視一眼,做了個擊掌的動作。


    喬今安轉身,剛好瞧見:“雲慕言,你行啊,居然騙起了媽媽。”


    “媽媽,對不起。”雲慕言低下頭,說出了心裏話:“我隻是想有個完整的家。”


    隻是想有個完整的家...


    喬今安渾身一顫,胸口抽痛,一把將他攬入了懷中。


    “言言,如果媽媽做不到,你會怪我嗎?”她問這話時,聲音已然有點哽咽。


    雲慕言的心沉到了穀底,小臉上卻沒有表露一丁半點兒。


    “不會。”他把頭埋在了喬今安的懷中:“媽媽先是自己,其次才是媽媽。”


    媽媽有權利,做任何選擇。


    如果家庭圓滿和媽媽幸福之間,隻能二選一,他寧願選擇後者,也不要媽媽委屈求全。


    這句話,喬今安徹底繃不住了。


    雲景堯拿出方巾,小心的幫她擦拭:“我們的言言長大了,懂得體貼人了。”


    “雲景堯,我原諒你了。”喬今安抬眸,靜靜的看著他。


    就讓從前的往事全都歸零。


    她真的真的原諒他了。


    但也隻是原諒而已。


    雲景堯微微一笑:“安安...我好開心。”


    天空傳來聲沉悶的巨響,絕美的弧線劃過天際,在夜幕中飛舞,流光溢彩。


    九尺玉散落開,照亮了整個山頂。


    雲景堯望了眼天空,從西服裏拿出從厲中正那裏取迴來的鐲子。


    他又單膝跪在了地上:“安安,方才是求你原諒,是為前半生而求。現在是求你給我個機會,為後半生。”


    喬今安定定的望著他,一言未發,腳下卻往後退了半步。


    “安安,我不需要你現在給我答複。”她的動作讓他心中微寒,幽深的眸子色彩黯了幾分。


    甚至連聲音都帶了點兒苦味:“安安,求你考慮考慮我。”


    黑暗中,遠處的樹林裏,有人連著拍了幾張照片後,把相機調為了錄像模式。


    那人穿著吉利服,極為隱蔽,無人察覺。


    雲景堯將盒子打開,帝王綠的翡翠手鐲在煙火的照耀下,閃著青藍色的幽光。


    他知道她不會接,他隻想告訴她:“安安,它不會再有別的主人。”


    喬今安仰頭望著天空,瞳孔中全是金色流光的倒影:“什麽時候醒來的?”


    她忽然問了這麽句,將話題轉移開來。


    雲景堯起身,跟她望著同一方向:“幾天前。”他頓了會兒又道:“那天在西嶺時,你說你想看煙花,我就想給你個驚喜,才瞞著你...”


    他本來想等些時日,可聽到她說累時,他便坐不住了。


    “很漂亮。”喬今安笑了下,眼斂下泛黑,有很重的疲憊感:“既然你醒了,明日就迴環宇罷,我很累。”


    雲景堯心疼的想要將她攬過,他也很想告訴她,不管前麵的路多麽崎嶇,他都會陪她走下去。


    但他明白一個道理,欲速則不達,還是忍住了。


    他盯著海麵上湧動的波濤,心裏思緒萬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讓海麵趨於平靜。


    海風唿嘯,有了兩分寒意,喬今安隻穿了件白色的連身短裙,扛不住冷意,抱緊了手臂。


    正準備轉身時,一件暗黑色的西服罩在了肩上。


    他眉眼不如平時鋒利,是少見的溫柔:“風大,我們下山罷。”


    喬今安點頭,上了觀光車。


    司機接了個電話後,扭頭道:“先生、太太,今晚風浪大,遊輪駛迴江城太顛簸,不如等明日再離島?”


    雲景堯沒有立即應聲,轉而問喬今安:“安安,你認為如何?”


    “迴去...”她話到了嘴邊,忽而想起他頭部才做了手術,需要好好休息:“那便明日迴吧。”


    他瞥向海邊,唇角的笑容差點沒有壓住。


    得空雲慕言及時轉移了喬今安注意力:“媽媽,你會遊泳嗎?”


    上山之前他就瞥見了酒店裏的泳池,上麵支了個很大的滑滑梯。


    看起來好玩極了。


    雲慕言愛玩水,但喬今安很怕水,水隻要沒過腳踝,她心跳就會加快,唿吸也會變得不順暢。


    “媽媽不會。”喬今安猜中了他想玩水的心思:“不過你可以找爸爸。”


    雲慕言現在暫時算個肱股之臣,雲景堯對他也是有求必應。


    酒店的房間露台直接連通了泳池,而室內是海底世界,有雲慕言最喜歡的白鯨。


    他正貼在玻璃上觀察它,它眼珠轉了轉,腦袋往裏一埋,原地打了個圈兒,猛然對著雲慕言張開了‘血盆大口’。


    冷不丁兒的看到一排排尖銳的牙齒,雲慕言被嚇的往後退了退,白鯨心滿意足,搖著尾巴悠哉遊哉的走了。


    雲慕言明白了,它就是在故意逗小孩兒玩。


    於是對著白鯨做了個鬼臉:“略略略~”


    然後飛快的衝進了遊泳池,喬今安笑笑,端著果汁到了露台,躺在沙灘椅上看雲慕言玩耍。


    雲慕言從滑梯上滑下來,濺起不少水花,進了喬今安眼睛。


    她揉了幾下,再睜開眼時,泳池裏赫然出現了另一個高大的身軀。


    雲景堯肩寬腰窄,胸肌發達,腹肌八塊,全身上下沒多餘的贅肉,堪比男模身材。


    喬今安多看了兩眼,還沒來得及挪開,就與他的視線撞到了一起。


    這種感覺就好像上學時看別人的答案,被老師抓了個正著,讓人無地自容。


    她耳根緋紅,趕緊起身準備迴房間睡覺。


    雲慕言捕捉到了她的逃跑信號:“媽媽,你不看我玩耍了嗎?”


    他的殺手鐧就是那雙充滿期待的大眼睛,讓喬今安無力招架,不忍拒絕。


    “我吃點東西再來。”她心想,能躲一時便是一時。


    雲景堯唇角微揚,怎麽會有人這麽害羞?


    不過,他心情卻是格外的好。


    喬今安的確是餓了,叫來客房送餐,等填飽肚子才出去。


    而夜深了,屋外溫度也明顯低了。


    “言言,睡覺了。”喬今安看了眼時間,催促道。


    話剛說完,雲景堯從她腳下的水中猛然躥了出來。


    喬今安白了他一眼:“真幼稚。”


    雲景堯聽了,還挺享受,巴不得她多罵兩句。


    他曾聽過一句話,男人的成熟是給外人看的,不過是表麵。而幼稚才是心理,往往留給了最愛的人。


    就算她把他當三歲小孩兒,他也心甘情願啊。


    “嘖——”就連年少無知的雲慕言見了,也忍不住悄悄搖頭。


    他好像發現了個秘密,他老爸在煉武林秘術。


    那什麽上什麽賤,下什麽賤來著?


    雲景堯收瞥向他:“你咂舌幹什麽?知道清朝有個驍勇善戰的大將軍怎麽沒的嗎?”


    “請問呢?”雲慕言對曆史還算感興趣,但不知道他老爸說的是哪段兒。


    雲景堯眼神涼悠悠地:“得意忘形。”


    “過河拆橋。”雲慕言當即就想到了這麽個成語,形容他老爸最合適不過,但礙於他爸別有深意的眼神,還降低了分貝,如同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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