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堯扳過喬今安的肩,讓她正對著自己:“安安,你心中其實還有我的位置對嗎?”


    他抱了點不切實際的幻想。


    盯著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期望,他多麽希望這個時候她可以點點頭。


    然而喬今安隻是悠悠的掃了他一眼:“你果真醉的不輕,都說上夢話了。”


    那瞬間,雲景堯好像聽到了胸腔裏,傳出來個驟然裂開的聲響。


    他知道自己是癡人說夢,但他從沒有真正的死心。


    從她口中得到過無數次否定的答案,他本該習以為常


    可當那四個字給予他一絲絲希望時,再一次聽到同樣的答案,他卻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失望。


    就好似一團不好點燃的火把,好不容易才燒出火苗來,卻突然被冰水蓋下,堪堪滅了。


    雪下的更大了,狀若鵝毛。


    喬今安甩開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聲音冰冷:“別擋我路。”


    “安安。”雲景堯喉嚨幹啞,燒的厲害,動了動嘴皮叫她名字後,終究再也說不出其它的話來。


    車子的引擎聲由遠變近,剛在外麵處理完事情的厲中正迴來,正巧碰見兩人拉扯。


    他開門下車:“這麽晚,下著大雪,你們倆不睡覺,在這兒傻站著幹什麽?”


    喬今安衝他扯了個微笑:“我看雪呢,厲伯伯。”


    “哦,小心感冒。”厲中正看出了兩人鬧了不愉快,也沒拆穿:“西嶺海拔不低,生病了會比平時難受。”


    喬今安點點頭:“我這就上樓去,您也早點休息。”


    “有什麽短的缺的就跟我說啊,這兒就是你家,可別見我。”厲中正喊住她。


    喬今安怔了怔,感到股暖流從心尖發散,蔓延到了全身。


    從十多歲父母雙亡的那刻起,她就沒家了。


    時隔多年,突然聽到人告訴她,這裏就是她的家,怎麽能不觸動。


    她微微彎腰,鼻頭發酸:“厲伯伯,謝謝您。”


    厲中正嘖了聲:“你這孩子,說些就還是見外了,記住你是我閨女兒!”


    喬今安趕緊跑進了屋內,她怕再待兩分鍾,又忍不住掉眼淚了。


    等腳步聲消失在樓梯轉角處,厲中正才扭頭對雲景堯道:“阿堯,你跟我來書房,我有點話兒跟你說。”


    喬今安迴到四樓,並沒有直接迴房間,而是到了露台小坐。


    露台風小,又可以觀賞雪景,她坐下來後,更不想迴到房間。


    喬今安正發著呆,有人卻拉開了透明的玻璃隔斷門。


    她迴頭一看,竟然是沈意嘉。


    沈意嘉微醺,兩個臉蛋紅彤彤,耳根也帶了點粉調:“失眠了?”


    “沒有,就想安安靜靜的坐一會兒。”喬今安說不出來為什麽,她感覺現在的沈意嘉,跟剛才判若兩人。


    眼神可以出賣一個人的心,喬今安望著她的眼睛,她笑了笑。


    “我的美貌就這麽吸引人?”她自問自答:“也對,本小姐國色天香。”


    雖然嘴巴裏還是說著瘋言瘋語,但給喬今安一種 她是故意裝瘋賣傻的感覺。


    沈意嘉從外套裏摸出支女士香煙,又拿了火機準備點燃,餘光瞥見喬今安,才記起來,這兒不止她一個人。


    “抱歉。”她合上了火機:“喝的有點多,神誌不太清醒。”


    喬今安搖頭:“我不介意,你抽吧。”


    “那我就不客氣啦,人美心善的二嫂嫂。”沈意嘉眨了眨眼,點煙的動作迅速又熟練。


    她似乎是憋久了,猛地吸了口,又嗆的不輕:“咳...咳...”


    喬今安趕緊拍了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她緩過來後,忽然問道:“二嫂嫂,你和景堯哥怎麽認識的?”


    “我以前和雲思妙是好朋友。”喬今安實在不喜歡提這個人的名字。


    沈意嘉吐了個煙圈,看喬今安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有幾分同情,又有幾分疑惑。


    她憚了憚煙灰:“你怎麽會跟她做朋友啊?”


    “你討厭她?”喬今安看的出來,沈意嘉臉上隱隱藏著兩分不屑。


    說到這個人,沈意嘉就感覺煩悶:“豈止是討厭,那簡直可以說是恨得不得了!”她忽然一頓,思索片刻又道:“二嫂嫂,我忽然間有點兒心疼你了。”


    喬今安心想,沈意嘉這種直性格的人,現在實屬少見。


    “你這話什麽意思?”她沒明白沈意嘉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沈意嘉滿眼憐憫:“你這姑姐,心眼兒比葵花籽還多。”


    她這個金牌編劇,就算是絞破腦汁,也塑造不出來這樣的角色。


    喬今安苦笑:“我早就領略過她的手段了。”


    “那我們是同道中人啊!”沈意嘉將煙一丟,高跟鞋踩上去,狠狠撚滅。


    那十足的力道,似乎揉搓的不是煙頭,而是某個人。


    “更準確的來說,我是她的手下敗將。”沈意嘉說這話時,透著股兒惆悵的情緒。


    手下敗將,隻分為兩種情況,要麽是商場要麽是情場。


    她看沈意嘉寂落的神情,猜測是第二種。


    喬今安將一旁的椅子挪到了她麵前:“如果你願意講述,我甘願傾聽。”


    “我沈意嘉拿得起放得下,都是過去式了,所以講出來也沒關係。”沈意嘉點了第二支煙:“我剛從國外留學迴來那年,在宴會上認識了她現在的老公,交換了聯係方式。”


    “還沒擦出火花呢,雲思妙就聞著味兒來宣誓了主權。”沈意嘉嘲弄的笑了笑:“我雖然是個瘋子,但該有禮義廉恥和教養一樣也不少,當即就歇了心思。”


    “可人家我領略到了什麽叫做雷霆手段,當時我手上有個很火的爆款ip,想要和知名導演合作。她打著幫忙引薦的旗號,竟然想讓那老頭子潛規則我。還好碰上了厲慎,將我救了下來。”


    “從那開始,厲慎看我的眼神裏,總帶了點兒厭惡,在他看來,一個巴掌拍不響,是我作繭自縛。他本來就反對家族聯姻,不想受厲家約束,加上我在他心中劣跡斑斑,想方設法的悔婚。”


    “我沈意嘉敢愛敢恨,做事轟轟烈烈,卻是清清白白。”她自嘲的搖搖頭:“可是被她這麽一設計,沒人信了。”


    喬今安垂眸,這些肮髒的手段,的確是雲思妙最愛玩弄的。


    她也是受害者,當然能夠理解沈意嘉的心境。


    雲思妙從小被捧在手心裏,順風順水慣了,一旦受到點兒威脅,就想著斬草除根。


    她隻想著達到自己的目的,全然不管別人死活。


    歹毒二字,不足以形容她萬分之一。


    沈意嘉抬頭望了眼滿天紛飛的白雪,忽而低低的笑了:“不過,她也算是遭了報應,我報仇了。”


    “從她結婚以後,我就花錢買通中介,送了幾個熟識的保姆過去,她一言一行,我清楚的很。曉得她懷孕,我當然要送份大禮。不出所料,她小產 了。”


    “不知道她現在該是怎樣的傷心,畢竟那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孩子。”沈意嘉看向喬今安:“我是不是很狠?可我有錯嗎?我不是個會吃悶虧的性格,睚眥必報。”


    喬今安默了片刻:“有些事情,沒有對錯之分。”


    “到底是條無辜的生命。”沈意嘉歎了口氣:“剛開始那幾日,我睡不著,總覺得良心過意不去。”


    喬今安清楚,即使不是沈意嘉,雲思妙肚子裏的孩子也難保。


    雲思妙做了太多虧心事,生怕那些醜行在宋知年麵前暴露,每天提心吊膽,絕對不是適合孕育生命的狀態。


    “就當我作惡多端,讓老天爺罰我好了。”沈意嘉在露台兩側的酒櫃裏,取了瓶拉菲出來:“厲家好酒就是多,可惜本小姐不會品。”


    她倒了杯,仰頭一飲而盡,挑眉望著喬今安:“陪我喝一杯?”


    “就一杯。”同是天涯淪落人,今天就破個戒。


    沈意嘉給她倒了大半杯紅酒:“美好的夜,祝你有個香甜的夢。”


    “gooodnight”喬今安抿了大半兒。


    冷風襲來,雪花飄落進來,落在了沈意嘉肩上。


    沈意嘉攏了下披風,轉身往房間走去。


    還不忘將剩下的半瓶紅酒順手拿走,


    風聲簌簌,喬今安鼻尖被凍的泛紅,白皙的手指已然發僵,幾乎再拿不穩酒杯。


    她將杯中剩下的酒喝完,也打算迴房間休息。


    扭過頭,卻透過玻璃門看到了厲慎攔住了沈意嘉的去路,兩人麵色不善,像是在吵架。


    喬今安邁步出去,就聽厲慎質問沈意嘉:“你把我藏了那麽多年的酒喝了?”


    沈意嘉白他一眼:“不就是82年的拉菲,我酒窖裏有特級的康帝,迴頭給你拿過來,別吵吵鬧得我頭暈。”


    “沈意嘉,那是我好友送的,我在乎的不是酒的好壞,而是別人的心意!”酒精正上頭,厲慎氣憤不已:“你懂什麽啊?就仗著家裏有錢又願意寵你,成天胡作非為!”


    沈意嘉盯著他,細長的睫毛輕顫:“厲慎,你總是這樣想我...”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直直的向厲慎撲去,倒在了他的懷中。


    厲慎推開她:“借酒裝瘋?”


    她摔到了地上,皺了下眉頭,像是睡著了般,不再有其他反應。


    喬今安趕緊跑過去,將她拖起來,叫來傭人送她迴房間。


    看到喬今安的那刹,厲慎腦中的酒意,稍稍清醒了兩分。


    “這麽冷的天,你怎麽還不迴去睡覺?”厲慎看她嘴唇都凍白了,免不了關心兩句。


    喬今安不答反問:“你不是睡了,怎麽又出來了?”


    “口幹,找水喝。”厲慎指了指檸檬蜂蜜泡的醒酒水:“頭痛。”


    喬今安倒了杯遞給他,轉身往走廊邁去,卻突然感受到了股強力的拉扯感。


    她低頭一看,厲慎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喝多了。”喬今安就好像觸了沸騰的開水,趕緊甩開。


    厲慎驚覺失態,訕訕的收迴手:“對不起,我腦袋太昏,看錯了。”


    他找了個爛掉牙的借口,希望可以緩衝下他方才魯莽的舉動。


    看錯了?他該不會是把自己認成了沈意嘉?


    他和沈意嘉相處的時候,不是在吵,就是在鬧,相處的模式很別扭,但又說不上來的般配。


    她從沈意嘉的話語中聽出來,沈意嘉其實在乎厲慎。


    厲慎剛才這樣,說不定也是動了心,隻是他自己沒有察覺?


    喬今安隨即勾唇,漾出了抹笑意,這可真是對兒歡喜冤家。


    厲慎喝完了水,逃也似的迴到房間,連招唿都沒來得及打。


    而旋轉樓梯的台階上,有人眉漸目沉,神色微冷。


    雲景堯在書房跟厲中正談了好半天,上樓來時,正巧撞見喬今安望著厲慎的背影發笑。


    她臉上的笑容燦爛又耀眼,好似初見朝陽的花苞。


    落入他眼中,卻像根刺,紮的他生疼。


    她何時對他有過這樣的笑容?


    嫉妒因子蠢蠢欲動,開始在他心中作祟,他竭力的想要製止,卻發現無濟於事。


    醋壇子打翻了,醋意是蓋不住的。


    他疾步衝上前去,對上她的雙眸後,才看見她棕色的瞳孔籠罩了層薄霧。


    迷迷朧朧,有三分醉態。


    “喝酒了?”他問出口的同時,瞥見了她唇角沾了紅紫色的小酒珠。


    目光一抬,便看見了露台的桌子上,擱著兩個用過的酒杯。


    所以他在書房的時間裏,她就和厲慎坐在這兒賞雪對酌,手都凍僵了還不願迴屋?


    到底是雪景好看,還是兩人交談甚歡?!


    他所有的理智,在這瞬間轟然傾塌。


    “安安,我的寶貝,你可以拒絕我,但不能和其他男人走的太近。”他會控製不住的發瘋!


    喬今安冷冷的掃著他:“要發酒瘋去別處,別擋著我的路。”


    “剛才不是舍不得進屋,怎麽我一迴來,你就迫不及待的要離開?”他身形高大,站在她身前,幾乎罩住了所有的光亮。


    她腦袋昏沉,並不想跟他過多糾纏,隻想迴房間睡覺。


    “你讓開。”她麵上是明顯的不耐煩,聲音也帶著怒意。


    雲景堯不僅不動,反而將她摟入了懷中:“你醉了,我抱你迴去。”


    話音方落,下一秒他打橫將她抱起。


    “啊——雲景堯,你瘋了!”喬今安尖叫,雙手狠命的拍打著他結實的胸膛。


    他置若未聞,猛然將房門踹開,然後將她放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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