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婆婆臉上不見疲倦之色,臉色反而越發紅潤,說話也利索起來,“小風,要好好感謝那些幫助我們的人,他們都是好人。”


    “還有阿知救起來的幾個孩子,他們還親自來感謝我,也是個好孩子。”


    “小風,我跟阿知打招唿他怎麽不理我啊。”


    婆婆原本無力抬起的手此時遙遙舉著,像是在朝著前方的人揮手,沐風別過頭不忍再看。


    “小風…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去怨恨什麽,他們都是阿知救上來的孩子,我最放心不下你啊,你說,你還那麽小…”


    婆婆的聲音越來越小手也無力的垂下,病床旁的機器發出刺耳的響聲,顯示屏中代表生命體征來迴折疊的曲線變成一條紅色直線。


    沐風踉蹌的站起身,按下了床邊的唿叫鈴,“你好護士姐姐,我是616床病人家屬…婆婆她…走了,請幫我聯係一下殯儀館,謝謝。”


    ……


    殯儀館的值班人員看到再一次出現的少年都沉默了。人,生而有情感,見不得如此的災厄會在同一天降臨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身上。


    有的人奔走幫他辦理手續,有的人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說上一句節哀,陪著他送老人最後一程,沐風低著頭,對著每個人說上一句謝謝。


    再次從殯儀館出來,天色灰蒙蒙的,大街上也出現灑掃的環衛工人,沐風懷中抱著兩個木盒,抬頭望了望天空,原來已經天亮了呢。


    他沉默著往家的方向走,迴到家中發現小貓在院子中等著他,他才想起來,昨夜太過擔心婆婆,把小雪絨忘在路上了。


    幸好,幸好小雪絨還在……


    小貓走到他腳邊親昵的蹭了蹭,眼睛盯著他手中的木盒,喵嗚喵嗚的叫個不停,沐風難掩心中的酸澀,靠著門邊滑坐到地上,將兩個木盒放下,伸出手將小貓抱到懷中,動作輕柔的為它順著毛。


    小貓不斷的往他懷裏拱,不小心翻出他口袋中的糖果,沐風有些迷茫,片刻之後才想起來,是昨天的一個小妹妹給他的糖果。


    糖果包裝上寫著香橙味,是很甜很治愈的味道,沐風將糖果放入口中卻隻嚐出了苦澀,不是說吃了甜的東西就會變開心嗎?為什麽不給他甜的糖果?為什麽要給他這麽苦的糖,吃了後一點也不開心呢。


    哼,騙人的小朋友……


    清晨的陽光散落在少年那抹硬扯出的笑容上,他伸手摸了摸小貓的腦袋,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喂,黃醫生您好,我是沐風,我不知道怎麽辦理孤兒證,想請您幫忙。”


    電話那頭是良久的沉默,隨即歎了口氣答應下來,“好。”


    “謝謝。”再一次說出謝謝,沐風掛斷了電話,手機隨意的丟到地上。


    不速之客在這時找上門來,是昨天的那三個落水者還有他們的父母,帶來了一堆禮品,先是對救命之恩表示感謝,又逼著自家小孩給給兩個骨灰盒磕了頭,隨即拿出一堆禮物和三張銀行卡。


    沐風全程未發一言,神色冰冷的看著發生的一幕,就像在看一場鬧劇。


    他的表情刺激到了那三個落水者,顧不得父母在場,直接開口嘲諷,“別不識好歹,我都磕頭了還要我怎麽樣,錢賠給你那麽多還不夠嗎?”


    “就是,不要貪得無厭,205萬夠你花幾輩子了。”


    “是他自己貪慕虛榮要逞英雄非要學別人見義勇為的,你不就是為了錢嗎?”


    另外兩人在一旁附和,他們的父母麵上滿是尷尬的神情,假裝指責自家孩子,眼神卻是盯著沐風的反應,很顯然怕他獅子大開口要更多的賠償。


    將他們的嘴臉盡收眼底,少年忍不住想笑,嗬嗬,原來在這些人眼裏,所有東西都可以被明碼標價的啊。可是,生命不該是無價的嗎?


    “帶著你們的東西,滾出我家。”少年失了往日的乖巧柔順,像刺蝟豎起滿身尖刺,防備著任何人。


    “我警告你,別太過分了,要不是怕網上的那些nt罵,老子才不來。”麵對沐風這種態度,這群小醜似乎也不打算裝下去了,“給錢不要你想要什麽?”


    陽光灑落院中,那群人站在逆光處,沐風抬眼望去,有些看不清他們的神情。


    “我什麽都不要,請你們把…小哥還給我,把我的家人還給我。”


    “嗬嗬,神經病,人死了關我們什麽事,我們求他救了嗎?你現在裝可憐給誰看啊。”


    麵對這番言辭,沐風眼神冷得厲害,在他內心深處,有聲音不斷響起——“殺了…”


    “殺死…無知的…僭越生命之人…”


    “快…上前…殺死他們!”


    “…由你賜予…他們享受死亡…的權利…”


    “…殺了他們…為了你的哥哥…他們…死!”


    循循善誘的聲音興奮難抑,像極了誘導神聖天使墮入無間地獄的惡魔。


    “阿止,我去救人…”


    “小哥哥…吃個糖就會開心了。”


    “孩子,想哭就哭出來吧。”


    “小風,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去怨恨什麽。”


    “小阿止——”


    善與惡的聲音不斷在腦海中交響,少年拳頭捏的緊緊的,指甲陷進手心的疼痛使他恢複一絲冷靜,“滾!”


    少年死死咬著唇,他們的命是小哥換來的,不能讓小哥的死變成毫無意義的笑話,他不能!


    被他這種眼神嚇一跳,幾個家長匆匆帶著自家孩子離去,走之前還不忘將那些賠償的東西帶走。


    院子中重新安靜下來,沐風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握著的拳頭也鬆開。


    “喵——”


    小貓舔著他手心的傷口,喵嗚的叫聲像是在心疼。


    沐風閉上眼睛,一滴淚自他眼角無聲滑落,“小雪絨——”


    “喵~”


    “我隻有你了……”


    少年的聲音過於平淡不喜不悲,仿佛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


    溫迪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完這段故事,亭知手輕輕一抬,銀光閃過之後,帶著他們離開這片空間。


    沐風全程沒有蘇醒睡得香甜,至於原因嘛,那自然是亭知想讓他的小阿止好好休息,有些事他不必知道,有自己這個做哥哥在。


    “小哥,謝謝你讓我知道這些。”


    溫迪收起平時不幹正事的模樣,很是認真的對亭知表示感謝,要不是他,自己不會知道沐風經曆的這些苦難;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知道,原來他與沐風的命運早已糾纏在一起了。


    “嘁,誰是你小哥了,不要臉。”亭知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溫迪倒是不在意,反而樂嗬嗬的。


    “欸嘿,你是我家沐風的小哥,我叫你小哥有什麽問題嗎?沒有問題啊。”


    溫迪說完還很認真的點頭,亭知被他的不要臉折服,忍不住開口嘲諷,“你家沐風?笑死,那是我家阿止,他叫什麽名字用我再跟重複一遍嗎?”


    “欸,可是小哥你剛剛也說了,沐風是他為我而取之名呢。”論耍嘴皮子這一方麵,身為吟遊詩人的溫迪,自然是提瓦特上能獨當一麵的。


    亭知眯了眯眼,這綠詩人陰陽怪氣的,真是令人討厭,小阿止什麽破眼光,就非要這家夥不可。


    “哼。”亭知別過臉,懶得理他,“真不知道阿止那家夥看上你什麽了,油嘴滑舌的無禮詩人。”


    溫迪很認真的思考,微微垂眸,給出答案,“自由吧,你們走後,他將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直到——”


    沐風接觸了米忽悠發行的那款遊戲,一下子被溫迪這個角色的自由隨性所吸引,慢慢走出困住自己囚牢,慢慢變迴從前模樣,一次意外,牽引著他與溫迪真正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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