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氏兄弟的態度在林安遠的意料之中。他們沒有明確接受自己的示好,也沒有與自己太過疏離。尤其是五殿下賀天城對自己說的那句,看似清冷隨意,實則是在提醒,顯然他們兄弟二人不希望自己出事。


    皇上沒有嫡子,幾年前立了記在皇後名下的長子為太子。


    明麵上幾位成年皇子與太子兄友弟恭,暗地裏卻小動作不斷。再加上除了太子與五皇子沒有母族的勢力,其他皇子都有強大的母族勢力支持,對那個位子不想都難。


    他林安遠本無意這些,奈何偏偏有人要把他拉進這權力的爭奪之中。


    如果非要他選邊站隊,那就是太子。


    首先因為名正言順,其次他認為太子上位之後不會對反對他的人斬盡殺絕,除非是那種深仇大恨需要斬草除根的那種。而他作為沒有站任何皇子的保皇派一員,更不會有什麽性命之憂,頂多讓他交出兵權。


    還有就是早年未立太子時,賀天邑帶著賀天城在軍營中曆練。那時他就是主帥,照顧雖不多但卻是有的,而且他不曾為難過這對兄弟一分一毫。憑借當年的事,太子也會對他顧念一些。


    要說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他出征甘州這半年多的時間裏,家裏的兒女與一位比較得寵的皇子的母族無意中結了梁子。那家人一向睚眥必報,包括宮裏的母子。


    這事家裏一直埋著他,是他留在京中的暗衛發現了端倪,發現事情越發嚴重,就暗中打探,然後趕緊密報給他。


    幸好前兩天他收到了這個消息,讓他能夠提前重新考慮有些事情。


    哎,朝堂上的事就夠亂的,這又加上兒女的債在裏麵。


    林安遠迴到自己的營帳後都沒來得及休息,抓緊時間安排了一些事,就又起程去前線巡查。


    賀氏兄弟在林安遠走後,也是一番談論。這一談,就把原來想要討論的話題給放下了。


    兄弟倆重迴原來的話題沒談多少,就到了午飯時間。


    “大哥,昨晚那兩個活口到現在還癡癡傻傻的。袁良說是嚇的。不過他們說的話倒也能整理出些有用的東西。他們說東西突然消失不見,又突然出現的事,是不是和大哥你用的那個滅火的東西有點像?”


    “像是像。你打算怎麽問?”


    “其實吧,我覺得這事啊,問不問的,估計都一樣。就像那個做標記的筆,未必能問出什麽來。還不如咱們問點別的。”


    “對。雖然有些怪,可都是對咱們有利。如果追問,萬一……”


    “大哥,我知道。我是想問問那個賬冊的事。這人聰慧過人,就像當初問荷包的事,說不定能幫咱們看懂那個賬冊。”


    “那也不能逼問。要是想不出什麽來,你也別為難她。畢竟才十二歲。”


    “大哥,我知道。”


    好吧,現在就知道維護上了。


    我才是你親弟弟,我又是為了誰。


    夜裏一場戰火,夏正欣的小帳篷沒有受損,但是卻被征用了。因為小山子他們住的地方挨著廚房,被廚房的火連累燒到了屋頂,小山子和另一位傷員就住了進去。


    夏正欣就跟著賀天城搬到了賀天邑那邊。很快,穆東帶人給她又搭了個小帳篷。她在剛搭好的帳篷裏收拾好東西,就到了午飯時間。


    到了臨時廚房,賀管事讓她去見賀天城。


    又是吃飯時間談工作。


    夏正欣不習慣。


    別人坐著她站著,別人吃著她看著,累不說,還饞人。


    沒想到賀天城和賀天邑很是客氣地讓她坐下,開始了聊天模式。


    “石中,昨天晚上那麽亂,又是打又是殺又是走水,你看你剛從平州迴來,也沒休息好,夜裏你又跟著大家一起救火……你拿出來的那個真好用……”


    來了來了又來了,八成是為了滅火器。


    梅姨呀,你就少給我找點事,好不好。這迴可是當著賀天邑的麵把東西變出來的。


    滅火器用完了我也沒見到。


    現在那東西在哪呢?


    這倆人,誰都不是好糊弄的主兒。


    我是編謊話還是說實話?


    他們若真把我給當妖怪燒了,我也算是幫你改變原主的命運了。你就遵守承諾送我迴去。


    “五殿下,救火是大家的功勞。”


    夏正欣隻當聽不懂。


    “對對對。昨天忙了一晚上,今天上午又是搬家又是搭帳篷,還跟著蓋廚房,石中啊……累不累啊?”


    “怎能不累。石中這麽小的年紀。中午就留下,咱們邊吃邊聊。”


    這是準備上糖衣炮彈了?


    一頓飯就想套話?哪怕夥食跟你們的一樣,也不可能。


    成也梅姨,敗也梅姨。


    妥妥的鴻門宴啊。


    梅姨你讓我當眾憑空拿出東西來,而且還是這個時空沒有的,就不怕別人把我當成妖怪?!


    看來賀天邑和賀天城才是你親親的大侄子。我夏正欣隻不過是你趁手的工具人。


    再一次認識到自己的存在價值後,夏正欣更加堅定了在這裏今後的“四年規劃”。


    隻要改變原主的命運就可以,又沒說改成什麽樣。


    賀氏兄弟看夏正欣一心一意地吃起飯來,完全是食不言寢不語的架勢,就知道他們再問也無用。


    看到夏正欣和他們一起吃飯並無半分拘束感。這讓他們又想到她那蹩腳的行禮,還有在他們麵前,她從來沒有自稱過什麽奴才、下人、小的、屬下之類的話。


    也許是因為她真是一個公主,即使自稱難民,願意當小廝,而那種刻在骨子裏的尊卑,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改的。


    吃相麽,從小在冷宮裏長大,又逃亡那麽長時間,吃不上喝不上。所以現在飯桌上的規矩禮義,也還算可以。


    就是這飯量……


    他們給夏正欣準備的飯菜和他們兄弟二人的一樣,沒想到吃著吃著就光盤了。然後就看向他們那吃到一半的飯菜。


    這是什麽意思?


    “石中,這個,你……”


    賀天邑端起自己麵前的一盤雞塊,朝著夏正欣問。


    “謝謝太子殿下。我就不客氣了。”


    夏正欣離開自己的座位,端過來摞在空了的盤子上。然後又看向賀天城。


    “五弟,你吃飽沒?”


    六成飽。


    賀天城愣神的工夫,夏正欣已走到賀天城的麵前。


    “謝謝五殿下。”


    大哥,你完全可以讓廚房再做,幹嘛搶我的吃食?


    再做不是還要再等麽!蠢,這點都想不到。


    嗯,就搶你們的。讓你們吃不飽。看你們以後還讓我過來和你們一起吃飯不。


    夏正欣不管賀天城的臭臉,吃的很香。


    吃完抹嘴,準備走人。


    沒聽說過吃人家的嘴短麽,什麽都不說就想走?


    “石中,剛吃完飯,別著急迴去,坐下喝碗茶。”


    剛吃了那麽多肉,喝點茶,溜縫,還解膩。


    自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賀天城你出招吧。


    夏正欣也不客氣,接著坐下喝茶。


    既然用於滅火的東西問不出什麽來,那就改問別的。


    “平州的事你又立了大功……其實你有所不知,讓你潛入陳府……還有昨天夜裏……”


    夏正欣一直在琢磨怎麽說滅火器的事,沒想到賀天城轉了話題,還拿出一個小本本來讓她看。


    仔細一看,看出是昨天迴甘州路上遇襲時,賀天城讓她臨時保管的那個賬冊。


    這……


    夏正欣一臉迷茫,賀天城和賀天邑就知道這人剛才的心思肯定跑的不知哪去了。


    賀天城好脾氣地又簡單說了一遍。


    夏正欣這才明白,讓她潛進陳府是為了找眼前這個賬冊,昨天下午和晚上的黑衣人,也是為了這個賬冊。


    這個賬冊裏記錄的應該是陳參將的罪證,隻是記錄的方法特別,外人看不懂。唯一能看懂的隻有陳參將的小妾。賀天城在抓小妾的時候,被前來跟他搶人的黑衣人一個失手給殺了。


    因為覺得夏正欣你聰明,所以就想問問,你看得懂不?


    和滅火器相比,這個可以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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