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裏突然間情緒有點低落了下來,不知道有些話該怎麽開口。


    “廖佳,我的孩子,你現在的表情告訴我你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沒說,你之前所說的那些事情,我覺得以你在聯盟的地位,是可以輕易能夠解決的,所以你應該是發現了比較嚴重的問題?”


    貝利亞眯著眼看到瓦西裏那一副欲言又止,又憤憤不平的忍耐下去的表情,立刻認識到兒子這一次的視察,絕對不是像他臉上表露的那樣輕鬆,於是就開口問道。


    瓦西裏有氣無力的斜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閉著眼睛在考慮要不要把自己心裏,最真實的想法說給父親聽。


    他原本是不準備提起這些事情,父親既然已經稱病給自己挪位置了。


    他原本想著這些事情,還是自己以後慢慢處理吧,就沒有必要讓父親剛從淤泥裏拔出的腿,再次踏進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泥潭裏。


    貝利亞不停的抽著煙,沒有再去催兒子把他壓在心裏的話說給自己聽。


    他相信瓦西裏有自己的決定,他也願意尊重兒子的決定。既然自己已經退出了蘇聯領導人的崗位,現在就沒有必要再去幹涉蘇聯國家事務。


    瓦西裏想了一陣,還是決定把他壓在心裏話向貝利亞說說。


    “父親,我覺得我可能太軟弱了,或許我之前把人心想的太好了。我以為他們無非是多吃一點、多占用一些。


    隻要蘇聯能夠快速的發展起來,他們那一些小動作我還是能夠忍受下去,這隻是我在下去視察前的想法。


    當我在整個聯盟走了一大圈之後,我發現我低估了他們的野心。他們根本就沒有把蘇聯人民的利益放在心上過,蘇聯人民在他們的心裏不過是一些羔羊而已。”


    瓦西裏沒有提任何一個人的名字,他說的很籠統卻又不免讓聯想翩翩。


    貝利亞自然明白兒子話裏的意思,因為這個問題斯大林同誌和他談過很多次。


    斯大林同誌的手段不可說不嚴酷,不可說不激進,他也沒有獲得成功,他去世後也難免受到了清算。


    “蘇共這才短短幾十年的時間,黨員幹部已經忘記了他們的信仰,忘記了他們入黨的時候宣誓為人民服務的誓言了。


    貪汙、腐敗、侵吞國家資產,用黨和國家賦予給他們的權利把這一切演繹的淋漓盡致。”


    瓦西裏心情很是沉重,蘇聯的管理層已經開始腐爛了,而且爛的比他想象的更快、更沒有底線。


    他和庫茲涅佐夫元帥結束了尼古拉耶夫造船廠的視察後,開始隱瞞行蹤以蘇聯國防部地理勘察員的身份,進入了烏克蘭各地了解那裏的民生保障。


    這不了解是不知道,一了解簡直把他給氣壞了。


    烏克蘭作為一個重要的產糧大國,在蘇聯的地位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以蘇聯百分之三的土地麵積,提供了蘇聯百分之三十的糧食需求。


    烏克蘭一直存在著一股民族分裂主義分子,一直在煽動烏克蘭民眾和蘇聯政府的對立。


    在這個問題上也不能全怪烏克蘭,主要是蘇聯對烏克蘭的壓榨太過的原因。


    尤其是斯大林領導下的蘇聯,為了實行蘇聯全麵的工業化,沒少從烏克蘭征集農產品、糧食出口到西方,為蘇聯換取進行工業化的初始資金。


    烏克蘭作為一個產糧大戶生產出了海量的糧食,卻白白的被蘇聯政府強行征走。


    由於糧食的大量被征集,加上基層領導的欺上瞞下為了政績,私自提高糧食征集的數目,從農民手中奪取了大量的儲備糧。


    再加上強行推進農莊製度,降低了農民生產糧食的積極性,終於在1932年一場旱災席卷了蘇聯大部分產糧區後,弄出了蘇聯曆史上最為嚴重的糧食危機。


    尤其是烏克蘭作為主要的產糧大國,卻死亡人口再為慘烈,據不完全統計超過200萬人。


    這也進一步的撕裂了烏克蘭對聯盟的向心力,原本烏克蘭人民就反對以加盟共和國的身份加入蘇聯,結果抵不過聯盟的武力隻能咬牙加入了。


    自從加入聯盟後那是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上過,不說一天餓三頓這樣誇張的話,但作為產量最多的加盟共和國,烏克蘭人真的連填報自己的肚子都是一種奢望,這讓他們對蘇聯的敵意更甚。


    說實話啊蘇聯就是靠著大量征集農產品,才完成了國家的工業化。缺糧問題不光是烏克蘭一家的問題,1932年的旱災使整個蘇聯都陷入了災荒之中。


    瓦西裏上台以來對烏克蘭采取了懷柔政策,把原來每年從烏克蘭征收的糧食下降了百分之二十(1953年減少百分之十,1954年減少百分十。)。


    瓦西裏之所以有這個底氣減少從烏克蘭征收糧食,還是源自於1953年開始的大裁軍,以及組建的1000萬人的生產兵團。


    就這1000萬人就至少可以節約500-700萬噸的糧食供應,還能給聯盟供給大量的糧食。


    瓦西裏進行兩年的農業改革,確實解決了蘇聯缺少糧食的問題。按照蘇聯統計局的數據來看,這兩年的糧食產量可以說達到了蘇聯建國以來最大的增幅,比往年最高水準還高百分之二十五。


    可瓦西裏在烏克蘭的調查結果是,烏克蘭民眾的口糧問題依然十分嚴峻。在連續兩年的糧食增幅之下,民眾口裏的糧食依然沒有什麽改善。


    雖然不至於再有餓死人的事件發生,可也僅限於勉強維持溫飽,而且是不能放開肚皮隨意吃的那種。


    這就令瓦西裏大為不解了,明明自己已經下令連續兩年減少從烏克蘭征收糧食。再加上這兩年對農業的扶持以及大量化肥的使用。天氣總體來說還算是風調雨順,怎麽民眾還會缺乏生存的糧食呢?


    經過他的明察暗訪,他發現烏克蘭農民的糧食征集額度,不僅沒有下降還略有升高。


    這令他十分震怒,他立即召見了克格勃駐烏克蘭基輔的領導人,並給他下了一份調查令,命他三日之內查明事情的來龍去脈。


    三日後,瓦西裏拿著克格勃的調查報告結果,氣的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兩年時間內,烏克蘭加盟共和國共從烏克蘭農民手裏多征走超過500萬噸的糧食。


    瓦西裏事後讓妮娜向有關部門查找了,這兩年烏克蘭上交聯盟國庫的糧食總量後,氣的當場把調查報告給撕了。


    烏克蘭這五百萬噸的糧食,可以確定是地方政府私自征收的。


    要是烏克蘭政府把這多征收的500萬噸糧食上交了國庫,瓦西裏哪怕再惱怒也不至於如此失態。


    隻能對這件事情冷處理把相關責任人調離崗位,對其進行黨內警告處分。


    至少到目前蘇聯還沒有聽說,因為基層領導超額完成任務被處罰的,尤其是斯大林同誌時期,那可是要授予獎章提拔重用的。


    烏克蘭政府那幫人沒有交給國庫,自然是知道這批糧食交了也是白交,根本不會有任何的獎賞和提拔,說明他們還是非常了解自己的行事風格。


    於是在克格勃的全力調查之下,根本沒有用多久就查明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對於克格勃的這份調查報告,瓦西裏自然不會有任何懷疑的,要知道他可是兼任著克格勃主席的職務。


    雖然平時克格勃的事務都是由克格勃第一副主席,兼對外間諜局局長梅爾庫洛夫叔叔處理。


    烏克蘭的克格勃領導人除非腦子有毛病,敢在自家大老板麵前做手腳。


    調查的結果沒有出瓦西裏的意外,這批糧食至今仍然在烏克蘭的倉庫內,至於還剩下多少那就需要好好進行調查了。


    瓦西裏絕對有理由相信這裏邊的糧食,已經有相當一部分被挪用了。


    他不會相信這些人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征收這麽多的糧食,就放在烏克蘭的倉庫裏發黴。


    烏克蘭暴露的問題讓瓦西裏產生了警覺,他並沒對這些蛀蟲進行任何行動,而是利用他忠誠的爪牙克格勃,對全國各加盟共和國進行了私下的秘密調查。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全聯盟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加盟共和國和邊疆區,都存在多征收農民糧食的行為。


    其中非常嚴重的地區有烏克蘭、立陶宛共和國、阿塞拜疆等幾個國家。


    在對克格勃的這次全麵調查之中,發現了大量的貪汙腐敗、挪用公款、公私不分等眾多問題。


    這還隻是冰山一角,畢竟克格勃隻是對糧食問題發起的私下調查,連帶著查出來的一些“小問題”。


    瓦西裏看到這些頓時頭皮發麻,他有這些順帶查出來的小問題,由點到麵的可以想象的到其他領域的腐敗問題。


    這不是簡單的個人或者說某一地的腐敗、貪腐問題,這是整個蘇聯領導階層都出現問題。


    蘇聯的監察機構已經形同虛設了,斯大林同誌才去世兩年不到的時間,整個蘇共領導層已經嚴重變質了。


    “廖佳,你應該明白這些人為什麽想把斯大林同誌鬥倒了吧!”


    貝利亞對瓦西裏的講解沒有任何的吃驚,好像瓦西裏講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


    “父親,現在聯盟整個領導層已經出現了大問題,這個時候蘇共中央必須要自己對自己進行刮骨療毒。”


    瓦西裏蹙眉看向沒有任何驚訝的父親說道,語氣是中帶著莫名的堅定。


    “廖佳,斯大林同誌都辦不成的事情,你認為你能辦的到嗎?你自認為你有斯大林的手段和鐵血心腸嗎?”


    貝利亞用慈愛的眼神看著這個成長過於迅速的兒子。


    “父親,這不是有沒有斯大林同誌的手段和心腸的問題,這是蘇共自身必須要進行的一場自救。如果放任下去不出二十年,蘇共就徹底失去嗎人心,到時候就是想挽救也為時晚矣。”


    瓦西裏對著父親的眼神,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廖佳,我原本以為你會在四十歲之後,被蘇聯的改革碰的頭破血流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危機感、使命感!


    我在想以你這個年齡能走到這一步,又與美國在幾次較量中都取得了成功,你此時應該沉浸在周圍人的奉承之下,尤其是地方那些領導人言行不一的誇讚之中。


    在你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你應該聽不進任何的意見,甚至固執的聽不進任何人的話語。


    這也是父親從來沒有向你提醒要注意這些人的危害的原因,因為那不是你自己的領悟,你根本不會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我與其對你敦敦教導令你生厭,還不如讓你自己去親身體會、親身去感悟。”


    貝利亞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用一副肯定的語氣說道。


    瓦西裏的表現真的令他很吃驚,他成長的速度超乎於他的想象。


    瓦西裏自然有對付這些人的手段,不能操之過急要徐徐圖之,必須把這些人逼到人民的對立麵去,先在名聲上搞臭他們(宣傳,公布罪行),再利用蘇聯民眾的唿聲去審判他們(完成目的)。


    斯大林同誌沒有時間去做這些事情,所以他的手段相當激烈,可是激烈的手段對蘇聯的危害很大,反彈也更大,因為根本無法去進行詳細的甄別,錯殺了大量的無辜。


    他貝利亞也不適合做這種事情了,因為他的臉上已經被貼上了斯大林同誌的標簽,他也隻能眼睜睜上看著這些人在一點點挖蘇聯的根基,卻毫無一絲一毫的辦法。


    隻要他有絲毫對他們下手的想法,就會被恐怖大清洗的蘇聯人民給推翻,因為蘇聯民眾對那種高壓政策是恐懼到了骨子裏去。


    按照貝利亞的想法是,瓦西裏至少要有十年才會明白過來,才會要去挽救逐漸滑向深淵的蘇聯,可是他沒有想到他覺醒的那麽早。


    他不知道早早覺醒的瓦西裏,能不能掌控住蘇聯的局勢,會不會被那些人掌控的龐大勢力給擊倒。


    他自然了解自家兒子的性格,隻要他要幹的事情誰也攔不住。擁有這樣的性格可以使他在未來的困境中保持強大的恆心,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心。


    可這樣的性格也決定了他要是失敗了,必然會走向被毀滅的命運,他絕對不會是一個隨波逐流的領導人,他根本沒有第二條路走。


    等待他的命運要麽是毀滅、要麽是完全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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