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徽宗正為等待楊光華迴信而焦急難耐時,李光前在門外喊道:“上皇,將軍請你。”


    “請我?”徽宗對這個請字特別敏感,也特別驚訝。這個高傲而且豪橫的將軍,這個比斡離不更難對付的將軍,居然會“請”我?就走到門口反問李光前:“將軍請我?你是不是聽錯了?他怎麽會請我?”


    “上皇,沒聽錯,將軍是說請你過去。”李光前言之鑿鑿。


    這令徽宗有點暈也有點懵,同時也很是激動很是興奮,說道:“好,快去快去。”


    二人一溜小跑來到將軍的門口,還沒等通報,就聽屋裏將軍那高亢洪亮的聲音:“哦,是趙老佶來了?快請!”


    果然,將軍確實是請自己,並且沒叫自己“昏德公”這汙辱性極強的封號。


    “看來是有好事,好消息!”徽宗一邊這樣想著,就大步跨進了房。行禮後,搶先問道:“將軍有何吩咐?”


    “坐,請坐!二位都請坐。”將軍指著眼前的凳子說。


    嗬,還請坐!徽宗自打在開封府被金軍拘押以來,已經習慣了站著聽命、挨訓受辱,突然有些優待,委實受寵若驚,因此呆愣了半天,才猶猶豫豫地坐了下去,並用期待且感激的目光看著將軍,說:“罪民趙佶悉聽將軍吩咐。”


    徽宗話音剛落,將軍突然站起身,大步跨到徽宗身邊,拍著徽宗肩膀說:“厲害,趙老佶!你立大功啦!本將軍要獎勵你!”


    將軍的舉動,把徽宗嚇暈了。一時間,他不知如何是好。就囁嚅著,說道:“我?立功?我有啥功?”


    “對,是你趙老佶立功啦!太師迴信了,是用我們金文寫的。他大大地表揚了本將軍。在他的建議下,皇上給我們特批了一萬兩白銀,後麵還有從東京府調撥來的三萬斤糧食和五千套衣物呢。若不是你趙老佶麵子大,太師會如此開恩?皇上會如此照顧?我等官兵都得要感謝你呀,啊?哈哈哈哈!”


    徽宗從進門起,手心就出汗。特別是將軍站起身向他走來、並舉起手時,他以為將軍要打他,手心裏的汗幾乎要淌出來了。直到這時,徽宗的心才放了下來,長長地舒了口氣,說道:“哪裏哪裏,都是將軍的功勞,將軍的功勞。罪民隻是聽從將軍吩咐,做了點舉手之勞,舉手之勞而已。”


    “哎,別客氣。本將軍一向賞罰分明。”將軍對旁邊坐著的長史說:“記清楚了,本將軍決定,給予趙佶以下獎勵:一,趙佶白銀二十兩,從今天起,趙佶和他太後的夥食單獨供給,具體標準下達給囚犯食堂;待棉衣運到後,所有囚犯每人一套,趙佶和他太後每人兩套;二,由軍營出錢給趙佶買一張桌子,一套筆墨紙硯,他可以畫畫,也可以寫字;三,趙佶可以在大營內隨意走動,但每次都必須向值班軍官請假,並由看守兵士監押。長史,你再給趙佶念一 遍。”


    徽宗早就懵逼了,腦子裏直嗡嗡,將軍的話,聽進去的不到三分之一。直到長史又念了一遍,他才算是聽明白了。急忙站起身,給將軍行作高揖大禮,嘴裏直說:“謝將軍謝將軍!”


    雖然,金國朝廷救濟的糧食還沒到,但當晚徽宗的生活就有了改善,特別是還吃到了兔肉。能吃到肉,這對當時的徽宗來說,簡直就是奇跡,也是天大的福氣!徽宗不但為受到將軍的獎勵而高興,為生活條件的改善而高興,更重要的是摸到了楊光華的脈,說明楊光華對自己確實有感情,並且,有了楊光華在朝廷裏罩著,自己以後的日子定會好過的多。由於特別高興,徽宗晚上就叫過來一個貴妃,要歡娛一把,好好慶賀一下。可惜那貴妃因這麽久吃不飽飯,不但瘦得皮包骨,讓人不忍直視,而且沒有半點力氣。結果整了一小會兒,一遍還沒完成,貴妃就不能動了,似乎氣也沒了。徽宗雖然覺無趣很不高興,可畢竟人要是死在床上,那多不吉利。就忙不迭地叫太後幫忙,把貴妃喚醒了,給她灌了點水,讓李光前送迴去了事。這一晚,本來很高興的事,卻以掃興收場,的確令徽宗很是無奈。


    有了金國朝廷的救濟,徽宗一行的生活情況略有好轉。日子進入安定時期,徽宗又開始寫字作畫了,並且幾乎每天晚上都要有一個貴妃來陪他歡娛。他也向李光前提出要求,看能不能在當地托人找一個奶媽,不要求像原來的條件那麽好,隻要有奶就行。


    李光前心想,你可真的是有奶便是娘啊,都到這份兒上了,還忘不了找奶媽!可又不能不給他找,可惜在當地花錢托人找了幾天也沒找到,隻能向徽宗道歉,徽宗也無可奈何。


    這樣的平靜日子,倒也安定舒服。徽宗就期待著,千萬別再遷移了,尤其是別到上京去,哪怕就在這裏過下去。可過了九個多月的安定日子,因突然發生的一個重大事件,把徽宗和欽宗險些推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這是徽宗一行到達中京的次年七月二十九日,一個十分吉祥的日子。月初,有兩個貴妃生了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她們說,這是在從開封到燕京的路上,徽宗在跟她們歡娛的時候懷上的。本來有三個貴妃懷上了徽宗的孩子,但其中一個已經在從燕京到中京的途中死掉了。在這樣艱難的日子裏又添子女,自然是件大喜大賀的事情,又加上那將軍特別獎勵了徽宗,正可謂雙喜臨門,喝喜酒慶賀是必須的。加之將軍給徽宗創造了比較寬鬆的生活條件,這樣徽宗就跟太後商量,決定在七月二十九這個吉祥的日子,給這兩個貴妃和他們的孩子喝滿月酒,以示祝賀。


    這天,從早晨起來,徽宗就特別高興,也特別激動。兩個貴妃都早早就把即將滿月的孩子抱來,讓徽宗和太後看了又看,親了又親。


    上午,徽宗讓李光前陪著他,在監押士兵的監押下,親自到街上買了菜。徽宗除了做皇上時,在朝廷宮中大集上買過東西,並跟人討過價,這次是一生當中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趕大集,並過了一把討價還價的癮。由此他才知道,當地的菜價有多麽貴,當地的百姓有多麽的苦。這一比較,他反而感覺到了一種滿足,這顯然是很罕見的事。買迴菜之後,徽宗又主動請纓親自做菜。雖然,太後知道他不會做菜,他也沒做過菜,可是為了滿足他的這種心理,太後就讓經過將軍特別批準、從金軍營房裏請來的廚師幫著徽宗做菜。


    太上皇喜添皇子公主,這是大喜事,因此,參加賀喜酒宴的除了徽宗、太後,還有欽宗、朱皇後和五個活著的貴妃,兩個王爺和欽宗的兩個皇妃,外加李光前。


    滿月酒從太陽沒落山就開始喝,十多個人高高興興、熱熱鬧鬧的,喝著當地的土酒,說著恭喜賀喜的話,很是愜意也很是高興。這是自從燕京出發以來,徽宗最為高興的一天和一個晚上,因此酒喝的不少,還現場作了兩首詩,獻給他的小皇子和小公主。當他親自朗誦完那首寫給小公主的詩、端起酒杯招唿大家幹杯、大家都拍著巴掌為他喝彩、並且一起站起來為他再當父親而祝賀時,突然“砰”的一聲,門被撞開了,大家一起向門口看去。隻見一隊金兵闖了進來,將門口堵得嚴嚴的,有幾個士兵端著長槍拿著大刀,分別站在了徽宗和欽宗身旁,完全是如臨大敵的情形,並且用手指著眾人說:“全都站好,都不要動!誰動殺誰!”


    什麽情況?發生了何事?徽宗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又加喝了點酒,兩腿一軟,就直接坐在地上了。可他身邊的兩個士兵特別有勁,抓起他的肩膀就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太後給士兵們作著揖說,“兵爺兵爺,千萬您別動粗,別動粗,他年紀大,不擔事;俺喝酒,是將軍同意的,真的,是將軍同意的。”


    太後以為是因為他們聚會喝酒,被金軍士兵製止。可太後這句話剛說完,就聽外頭一個高亢渾厚的聲音,說到:“不錯,你們的酒會是本將軍批準的,可是你們圖謀暴亂,企圖造反,這卻是將軍所不允許的,抓走!”


    說罷,士兵們揪著徽宗和欽宗就出了房門。猶如突然一棍子打懵了一樣,徽宗和欽宗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拖到了院子後麵一棵大柳樹下。拖到這裏之後,將軍和另外的兩個軍官看著,把他們背對背綁到大柳樹上,綁好之後,將軍安排了八個士兵輪流值班,然後就離開了。這一夜,徽宗和欽宗在這大柳樹上被綁著,既動不了,也不敢喊叫,困得難受卻又無法睡,被蚊子啃的渾身疙瘩和血泡,受盡了洋罪。時而半睡半醒,時而清醒,他們誰都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兒?為什麽金軍突然對他們采取這樣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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