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太後也來到了他的跟前。太後睡得不好。太後覺得,又要北遷,思想壓力最大的就是徽宗;再加上昨晚他想找個嬪妃陪他歡娛一把,釋放一下,可是太後沒有同意,因此太後覺得徽宗會不會因為思想壓力大,或者不開心睡不好?太後又考慮到了下一步,往北的路上不知有多少的艱難險阻在等著他們,自己會吃什麽苦受多少罪,並不是她最擔心的,她擔心和考慮的主要還是徽宗。自從王皇後駕崩之後,她就成了正宮。雖然,她隻是像供奉在牌位上的祖宗名字一樣,沒有了夫妻之福。若不是被金兵押送來燕京的頭三天晚上,特殊的時期特殊的情況,徽宗在牛車上連續三個晚上跟她睡,讓她過了一個大年,幸福了一大把,她可能此生就一直做純正的修女到死為止了。可不管怎麽說,徽宗畢竟是自己的丈夫;也不管人家怎麽說怎麽編排,在鄭太後的心中,徽宗還是那個徽宗,他是帝王,他是大宋朝的皇上、太上皇,自己照顧好她是本分,不能讓他受罪受屈,也不能讓他吃過多的苦,受太多的罪,隻要自己能替他的,一定要替他吃苦受罪。在鄭太後的身上,能夠看到夫為妻綱的中國婦女傳統觀念。


    太後站在徽宗的身後,聽著徽宗歎氣,就說:“上皇啊,事情已經這樣了,咱就想開吧,是吧?”


    徽宗說,“不想開又能怎麽樣?咱現在是待宰的羔羊,人家想牽著咱往哪走,咱就得往哪走;人為刀俎,咱為魚肉,人家想什麽時候宰了咱,咱也隻能引頸就戮,能有什麽好法子?唉,虎落平陽被犬欺,這話說的千真萬確呀。想想往前的路,我這心裏呀,就像有把錐子紮著一樣,我的頭就像被人砸了一棍子,嗡嗡直響,真是受不了哇。”


    太後聽著,心裏也酸酸的,但她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給丈夫多打氣多鼓勁,隻要他的精神垮不了,就能活下去,說不定啥時候時來運轉呢?這人生的事,誰都沒有前後眼的。於是,她就在徽宗的臉前半蹲了下來,看著徽宗的臉說,“哎喲,上皇啊,你洗臉啦?你看,昨天你刮了胡子,今天你又自己洗了臉。這一刮和洗,不就又迴到了當年那個皇上那個太上皇了嗎?無論多麽難,隻要咱精神不倒,咱就倒不了,臣妾就想啊,上皇你也不要太過於難過了。你不是說過,當了那麽多年的皇上,一直就在宮裏,最遠就是在東京城裏轉悠轉悠,你不是常常想著到大宋朝的四麵八方去走一走看一看?你是寫詩作畫的人,你的思想怎麽能被那小小的東京城圈起來,框得住呢?去年,總算有了機會,到江南去了一趟,雖說也隻走了那麽一段段,到了幾個城市,可是看看江南,那景色多麽美呀!出去散散心,開開眼界,咱也算是了解認識了咱大宋的大好河山。可從東京城往北往西往東北,咱還都沒去過呢。這一迴一路走來,受罪歸受罪,可這一路的景色也是千變萬化萬千氣象。聽說這關外,這塞北的景色啊,更有特點,那是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到處皚皚白雪銀色一片,聽說那等景色可美呢!你就當去巡視咱大宋的萬裏江山,順便到大金國的領地上轉轉看看,一飽眼福,南北比照,那景色定是各有千秋啊,這麽著,不也挺好嗎?你這麽一想,心情就好起來了,是不是啊?”


    徽宗聽太後如此一說,“是啊,為什麽不這樣想呢?越往難處想,就會越覺得難;越往苦處看,就會覺得更加痛苦。反過來想反過來看呢?豈不就是另一番景象,另一種感覺?何況,隻要精神好心情好意誌堅強,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克服起來都會比實際情況要輕得多,也容易得多。”


    如此一想,他不禁對太後刮目相看了。從太後作貴妃時他們在一起,至今已經二十多年,特別是王皇後去世後,鄭皇後就一直陪著自己,也一直守著活寡,主持著後宮,苦楚難處肯定也不少,可她從來沒有說半個不字,也從來沒有半句牢騷,反而許多事兒都替自己擋著包著攬著,不給自己添麻煩增負擔。這個女人呀,既賢惠又堅強,還真是不簡單。他想起從京城到燕山府的這一段,一千三百多裏路,都是太後在照顧自己,太後還那麽善解人意的理解自己,任憑自己每天晚上跟嬪妃們歡娛,卻從來沒有半句怨言,連個不高興的眼色都沒給過。自己曾經貴為皇上太上皇的時候看不出來,自己落難之後,才真的看出了這個女人的可貴可敬,這樣的女人哪裏去找啊?可見我趙佶就是有福啊!如今再聽到她的這麽一番話,徽宗不禁覺得這女人的境界真的夠高,格局真的夠大,心胸真的夠寬。他竟由衷的佩服起自己的太後來了。


    這麽想著,便不由自主的說道,“啊對,你說的是。人嘛,不能固守在一個地方,也不能固守一種生活;換一換環境,換一換生活方式,變一變生活條件,這對一個人的一生來說不也是一種豐富和拓展嗎?說不定啊,走上這麽一趟,我這思路會更加開闊,會寫出很多好的詩詞,也會作出更多題材豐富、更有特色的畫作來。”


    兩人正說著,李光前就來叫他們去吃早飯。這頓早飯,雖然跟以往的早飯沒有多大區別,隻是每人多了一個高粱麵窩頭,但是徽宗吃的似乎格外香。盡管看看嬪妃們、還有皇子王爺們,一個個都是愁眉苦臉、唉聲歎氣,但徽宗受到太後的影響和感召,精神格外好,吃的也格外香,把自己那一份全吃光了,又多吃了太後一個窩頭。吃過了飯,又生平第一次拉起了太後的手,一直走到李光前已經站在那裏等著的馬車旁,由李光前和太監扶著托著上了馬車。


    這一次還不錯,安排的是馬車,還是徽宗和太後坐一輛馬車,後邊的人就都是四個人擠在一輛上。這馬車雖說比牛車好一點,稍稍寬敞一點,速度稍微快一點,也穩一點,並且馬車上也都是搭了車篷的,可就那趕車的人全是金國人,他們說話也聽不懂,整個隊伍裏就跟了一個翻譯。這個翻譯就跟李光前在一塊,但是也是待搭不理的,總是沒有好氣兒。


    這一天,是靖康二年、也是建炎元年的九月十三。四百多輛馬車,排成了長蛇陣容,從延壽寺出發,向著金國的上京,也就是現在的內蒙古巴林左旗進發了。


    這裏要向讀者君特別說明一下,巴林左旗當時叫臨潢府,原是遼國的上京,也就是都城;金國打敗遼國,占領這裏之後,也就把這裏定為了金國的上京,直到天眷元年,一一三八年,金國將上京搬到了會寧府,也就是現在黑龍江省哈爾濱市的阿城,當時稱白城。金太宗讓徽宗他們所遷往的上京就是臨潢府。從燕京到臨潢府,走近道也有一千五百多裏路。但那得是說天氣正常、路況正常的情況下。沒有這兩個條件的話,那就很難說每天能走多少路了,因此不可能按正常的速度計算行程。


    皇家的其他成員,從前一天晚上到這天早上,一直到上了馬車,全都愁眉苦臉,唉聲歎氣,就是因為他們都在擔心,不知能不能到達上京,何年何月能到上京,況且能不能順利到達上京,在路上會發生什麽意外的情況誰都不知道,心裏沒底,自然就忐忑就憂慮就不安。他們都清楚,從開封到燕京,一路上餓死的、病死的,還有累死的上千人,繼續往北的路程既遙遠又艱難,況且還有野獸橫行,誰敢保證自己就能安全到達?


    這一次,金國朝廷將從開封押送來的徽宗和欽宗兩批皇室成員合並在了一起,包括他們的太後、皇後、太妃,皇妃、皇子、王爺、公主、駙馬,總之所有的皇室成員以及皇親貴戚,還有少部分為徽宗和欽宗服務的官員和太監,包括李光前,共計兩千二百多人;而其他在皇室工作或者為皇家成員服務的官員、太監、禦醫、廚師、歌舞妓、樂工、花匠、傭人、丫鬟、雜役等,共計七千多人,全部被押往通塞州和東京,男的青壯年充軍當兵,中老年男人,全部成了賤奴;而女的除了部分被貴族和官員選作妾室外,多數被賣到洗衣院、也就是妓院,有的給奴隸主做了婢女或性奴。


    欽宗所帶的那一批二百多名皇室成員,乘坐馬車趕到燕山府郊外的大道上,才跟徽宗這一批隊伍並在了一起,欽宗和朱皇後的馬車緊跟在徽宗和太後的馬車後麵。


    金太宗對徽欽二帝這批俘虜的押送極為重視,安排相當周到,防衛非常嚴密,共計安排了四千多名全副武裝的軍人押送並保衛,其中騎兵一千六百人,步兵兩千多人。因此,在這長龍般的馬車隊列兩頭,分別有二百多人的護衛隊伍;而在這長長的馬車隊列中間,每一輛馬車除了車夫以外,都有四個金兵護衛;每五輛馬車,為一個小隊,由一個小軍官負責,稱之為“隊官”;每十個小隊組成一個中隊,由一個九品的管營負責。


    這次押解俘虜的最高軍官是斡離不。完顏宗翰坐鎮燕山府,準備後續與南宋的軍事行動。其他的朝廷大臣,包括楊光華,全部隨金太宗返迴上京。


    擔負徽宗和欽宗這兩輛馬車護衛的金兵,比其他的馬車多四個,他們一個個都是兇神惡煞一般,沒有一點好臉色。有一個軍官專門負責徽宗和欽宗的馬車,就是一開始啟程時,徽宗所見那個呲牙瞪眼、說話沒好氣的。他自報家門說他是上層軍官,元帥專門指派他保護徽宗和欽宗父子。


    徽宗聽李光前說,金國朝廷之所以對他們的保衛的這樣嚴,看管的這樣嚴,一是防止他們逃跑,二是防止宋朝派人劫道救人,三是防止宋朝民間的死士搶奪他們;還有一條,民間或者有恨徽宗、恨宋朝的人會暗殺偷襲他們。徽宗聽李光前這樣一說,心裏不禁又像墜上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沉重起來,他既期盼著有人能來救他,他又擔心會被人暗殺,如果有人暗殺他,該怎麽辦?這些金兵能不能真心保衛自己呀,這可真是夠危險的呀。


    徽宗也許是被金人嚇怕了,不像從開封到燕京來的路上,能 主動跟車夫和軍官及金兵打招唿。他現在一看到金人,特別是那些軍人和軍官,本能的就緊張,而再看看太後那箱子裏的金銀,已經用去了大半,他就犯愁,從這裏到上京還有二千四五百裏路,這麽遠的路上,怎麽熬啊?要是一點錢也沒有了,用啥打發這個軍官和那金兵?要是原來那個軍官嘛,已經打點好了,也熟了,還好說話;可這個新來的軍官,脾氣怎麽樣?會不會很貪財?會不會非常兇?這些都令徽宗心裏沒底。但不管怎麽說,徽宗自己寬慰自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啊,到了這份上,走一步算一步吧。還是得信太後說的,隻要精神不倒,一切皆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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