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徽宗這一批囚徒,曆盡艱辛磨難,走了足足五十天,終於到達燕京。徽宗和太後及嬪妃們,還有負責照顧他和太後及嬪妃的李光前、十多個太監們,被金國朝廷安排在延壽寺居住;其他的皇室人員則居住在仙露僧舍。隨行的皇室成員和官吏們,因缺吃少穿風餐露宿,除了病餓而死的,剩下的人一大半都遍體鱗傷,形容枯槁。徽宗自己也已經形銷骨立,兩鬢染霜。


    在燕京安頓下來之後,徽宗才知道,金軍兩次入侵宋朝以來,俘虜並押解到燕京的宋朝男女,不下二十萬人。因為金國還是半奴隸製社會,燕山以北偌大的疆域,冰天雪地,人煙稀少,因此他們需要大量的人口遷入,所有遷到金國的人,先被押送到燕京,然後,繼續北遷,直到金國上京,也就是今天的黑龍江省阿城附近,再被瓜分到各個奴隸主的手下,成為奴隸。有的是朝廷賣給沒有權勢的奴隸主;有的則是由朝廷分配給有權勢的貴族或皇族貴戚。所有這些成了奴隸的男性漢人,都必須自謀生路。有一技之長、能夠自食其力的,還能活下去;可那些原本是皇家貴戚的,他們一無所長,沒有半點的本領,就連拾柴做飯放羊牧馬的事都做不了,不管到了什麽樣的人家,隻能做最低層的奴隸,天天挨鞭笞受叱罵,不到三五年,這些人十個能活下一個就算是萬幸,其他就都葬身在異國他鄉了。而被朝廷分配或賣到王公貴族之家的婦女,隻有不顧廉恥的,還有一線生機,因為他們可以做娼妓、或在奴隸主家中做性奴賣身謀生,而凡是為了貞節或要臉麵的,要麽被奪去貞節後自殺身亡,要麽被摧殘致死。據說有一個鐵匠,用八兩黃金買來了一名女子,一番梳洗打扮後,發現模樣俊俏氣質不凡,經過細細詢問,方知原來是宋朝一個親王的孫女、朝廷參知政事的侄媳婦,丈夫還是個進士。可這鐵匠卻覺得花八兩黃金買這麽一個女子,實在太虧,所以動輒打罵,女子度日如年。


    對這些情況,徽宗此前一概不知。住下之後,因為燕京已經徹底成為了金國的重鎮,是金國皇帝的行宮所在,戒備森嚴、警衛嚴密,而俘虜和囚徒又都處於層層管控之中,因此金軍對於徽宗及皇族本人的看管稍稍鬆了一點,徽宗能夠出入寺院,也能見到一同來到燕京的皇室家族的成員和官員們,因而能得到一些消息,獲知一些情況。對此,徽宗也覺得高興。上麵關於金國俘虜漢人、漢人成為奴隸後生存狀況的消息,就是李光前和太監,還有王爺們講給他聽的。


    本來,到了燕京,安定下來了,皇室成員和官員們也能往來,特別是他覺得,就算是在燕京長期住下去,倒也不錯。但聽到這樣的消息後,他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了。


    可幾天後發生的一件事,猶如給他打了興奮劑,使他情緒大振,高興異常。五月二十三這一天,徽宗要招待被押解到燕京的皇室家族成員們吃飯。他安排人出去買喜歡吃的茴香,做菜時放上。他已經兩個多月沒嚐過茴香味了。不管是在被押送的路上,還是到達燕京後,吃的菜壓根就不叫菜,要麽是爛菜葉子放點鹽煮一下,要麽就是生的鹹菜,如何能有茴香味?而今總算自己能做一迴菜了,所以買迴來之後,就急切地將那黃紙包打開來,湊上鼻子去聞。不料,一打開紙包,在聞到濃烈的茴香味的同時,竟然看到了奇跡!包茴香的紙上寫的竟是建炎赦書!他先是驚訝,以為自己花眼了,亦或是幻覺。可再仔細看,沒錯,是赦書,年號是“建炎”,也就是說,自己的九兒子康王趙構當皇帝了!並且恢複了大宋王朝的國號,這新的大宋年號是“建炎元年”!老天!這可真是天意啊,老天保佑俺大宋不滅啊!若不是自己想吃茴香讓人去買,如何能得知這天大的喜訊!“茴香,迴鄉!”看來,大宋朝又起來了,自己迴歸故鄉也為時不遠了!


    他激動得說不出話,直接把茴香粉倒在桌子上,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夾著那張包茴香粉、上麵寫著赦書的黃紙,顫抖著聲音對眾人說:“快看哪,快看!我構兒當皇上啦!大宋又活啦!活啦!咱們的苦日子快熬到頭啦!快到頭啦,哦嗬嗬嗬—”開始邊說邊笑,可說著說著,竟嗚嗚大哭起來。 誰都知道,他這是喜極而泣啊!


    從那赦書上,大家知道,康王趙構,已經於五月一日,在應天府登基為帝,大宋朝又活了。原本隻是召集大家小聚,有了這條特大喜訊,就搞成了無比熱烈的歡慶宴會。盡管條件簡陋、僅是粗茶淡飯,但感覺比當初在皇宮裏的宴席還要豐盛還要美味。畢竟,大宋一複活,大家就都有希望了呀!


    要想清楚大宋複活的細節,需從康王趙構這條“漏網之魚”說起。


    第一次金兵大舉進攻宋朝的時候,屯兵開封城下,威逼宋欽宗簽下割地賠款協議後,為避免被宋朝各路勤王部隊前後夾擊,金國開始撤軍。但金軍提出要求,宋廷必須派一位王爺和朝廷高官作為人質,保證金軍安全撤迴國內。當時康王趙構和張邦昌就作為人質被欽宗派到金軍大營中。可金軍元帥因康王有武功善騎射,懷疑他是假王爺,迫使欽宗又以肅王趙樞換迴了康王。


    同年八月,金軍再次大舉進攻宋朝,兵臨黃河之際,欽宗再派康王代表宋朝前往金軍大營談判。 康王到達黃河邊上的磁州時,當時的知州宗澤對他說,“肅王已經身陷金軍,你再前去,豈不是羊入虎口,有何益呀?不如留在這裏,以觀風向,爾後可以召喚天下軍民與金軍抗衡。”


    但是康王駁迴了宗澤的提議,繼續前行;等到了象州,知州汪伯彥親自率人前來迎接並苦苦勸說,讓康王留在象州,等待時機。康王深受感動,聽從了汪伯彥的建議。這樣,康王就成了金軍全麵俘獲宋朝皇室成員的“漏網之魚”。若當初他執意前往金軍大營,也必定亡命北國,曆史也將重寫。


    後來金軍大舉攻宋,京城麵臨陷落之際,欽宗任命已經身在河北的康王為大元帥,召集軍隊開赴京師勤王。但康王在以大元帥名義,召集天下各路軍隊數十萬人的情況下,卻沒有響應欽宗的號令;後來,金人扶持張邦昌建立大楚、擄掠徽欽二帝及皇室成員大撤退的時候,康王又拒絕了宗澤在黃河岸邊狙擊金軍、救迴徽欽二帝的建議,而是率大軍向東移動,開赴山東境內的濟州,之後繼續向南移動,擁有了一支可觀的軍隊,並憑借抗金和大宋正統這兩大金字招牌號令天下,形成了日益強大的複國力量。


    張邦昌被金人扶持為傀儡政權的皇帝之後,知道自己的皇位來路不正、並且聞聽康王已在外地募兵百萬,遲早會拿迴宋朝政權,張邦昌便在一個多月後,先請出元佑皇後垂簾聽政。元佑皇後本是哲宗的第一任皇後,因被人誣陷而被廢;哲宗駕崩後,向太後力主恢複了她的皇後名位,但後來再次被徽宗廢掉。靖康之變時,因她是“廢人”,加之年近六十,不在金人俘虜名單中,因而得以留在了開封。張邦昌當時擔心宋朝複國後自己會被清算,就四處找尋能夠代表趙家的人出來主政。無奈趙家的人,除了“漏網之魚”康王在外地舉事,開封城裏實在找不出另外趙姓族人,隻得請出了落魄的廢後,以徽宗臨近退位時曾商議恢複她太後為名,將朝廷的權柄交給了她,請她垂簾聽政。接著於四月十八日將象征皇權的朝廷大寶送到濟州,交給了康王。但此時康王既不迴開封,也拒絕登基為帝,而是一路南下,一直到了應天府,也就是今天的商丘,才於五月一日,正式登基為帝,大宋王朝又在江南重登曆史舞台。


    自從看到康王登基的消息之後,徽宗逢人就說,並且天天盼望著兒子趙構能夠重整河山,再造社稷,然後把他接迴朝廷。此事此情,很快就傳到了金太宗的耳朵裏。


    其實,不論張邦昌主動退位、大楚政權命途短暫,還是康王登基、再造宋朝,金太宗都遠比徽宗要知道的早,也清楚得很。當張邦昌請出元佑皇後垂簾聽政、自己退為宰相時,第三天金太宗就得到了消息。與此同時,楊光華也已經獲知此事。


    金太宗對張邦昌的行為大為光火,可又很是無奈。當時完顏宗翰和斡離不分別率軍押送欽宗和徽宗所在的囚徒隊伍,燕京和金國境內的兵力本就空虛,重兵全在押送宋朝俘虜和囚徒的路上。金太宗將以上情況向楊光華作了說明後,問道:“就眼下的情況,你看如何處置張邦昌?”


    楊光華迴道:“當初是臣推薦的張邦昌,臣失察,臣當先請皇上處罰。”


    楊光華這樣說,表麵看,是先承擔責任,並向皇上檢討;實則是想摸一摸金太宗的脈。盡管,他已經從太宗的眼光和語氣裏讀到了一些東西,但感覺把握還不夠準。畢竟,他對金太宗的了解要比對宋徽宗的了解差得太遠。


    楊光華話音剛落,金太宗就說:“你有什麽責任?當時我們君臣意見高度一致,當時也確實找不出更合適的人選。要論責任,朕為主,你為次。現在,責任不責任,不是重點。重點是如何應對這事。張邦昌等於把我們賣了,也讓我們丟盡了臉麵。更重要的是,他把我們為他打下的江山,拱手又送迴給了宋朝。他這其實是賣國,也是背叛。朕隻想聽聽你的意見,應如何處置他,如何應對這一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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