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衛隊長帶著人打起火把檢查戰場情況,自己的人,六人重傷,二人死亡,假楊光華身受重傷,小腿血流如注,好在人還活著;而蒙麵的強盜,被殺死了五個。第一個飛躍上馬車跟假楊光華拚死打鬥的這一個,還有用匕首刺中假楊光華小腿的那個,都已經奄奄一息,但是還有一口氣,楊光華摸了一下他們的脈,說:“沒問題,趕緊把他抬上馬車,讓軍醫務必救活他們,要活口。”


    衛隊長向楊光華請示:“跑掉了一些強盜,還要追嗎?”


    楊光華說:“不必管他們。我們的任務不是剿匪,途中多加注意提高警惕就是了。”


    這時候,車夫和擅長騎馬馴馬的兩個衛兵,已經把兩匹馬製服,馬車也已經扶正,就把那兩個受傷的強盜抬起來放到車上,衛隊長特意安排了兩個精細的衛兵看守著他們。


    一行人繼續向前行進,衛隊長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了,要求衛兵們都要高度警惕,同時他也深深的佩服楊光華,他知道如果不是楊光華這樣安排,楊光華最起碼也會重傷,那麽他自己因保護不力不死也得脫層皮。又走了近一個時辰,終於走出了的崎嶇的山路,來到了驛站。


    這些驛站原本是宋朝的,現在因為這些地麵都歸了金國自然也就成了金國的驛站。在這驛站裏住下後,吃過晚飯,衛隊長按照楊光華的要求,比前幾晚加強了警戒,增加了夜間守衛人員。又讓隨隊軍醫為受傷的衛兵和俘虜治傷,並給傷員們喂了飯。然後,就請示楊光華:“俘虜來的這些家夥,全是些蒙麵強盜,明天把他們留在這裏吧,我們沒有義務管他們死活。”


    楊光華急忙擺手,說:“隊長啊,你真的以為他們是強盜?就算是,也不是一般的強盜。一定要審訊。我相信,定能審出你意想不到的結果來,並且結果定會讓你大吃一驚。你和鄭剛一起審吧。”


    雖然,前麵楊光華的安排確實令衛隊長佩服,但他覺得對這幾個強盜如此高看,這麽重視,未免就有點小題大作了。他是軍人,以前常跟這類強盜土匪打交道,他對這類人很是了解,因此,就覺得楊光華太過謹慎,也太高估這些人。但既然楊光華已經決定了,自己隻有服從的份,便決定當晚先休息,次日晚上稍稍輕鬆,被俘的強盜的傷好點了再審也不遲。於是,把俘虜嚴加看管起來之後,沒有站崗放哨和看管任務的官兵便都進入了夢鄉。


    不料,衛隊長正睡得香甜,楊光華擔心那幫人會跟蹤而至趁夜裏偷襲,就滅了燈燭躺著聽動靜。突然,聽到外麵有急促的腳步聲和喝問聲,衛隊長被驚醒後,一骨碌爬起來,抓起他慣用的大刀就衝了出去,楊光華也已經先從床上滾到地上,又滾到牆根後貼著牆根站了起來,剛站起身,房門就“呯”的一聲被撞開了。隻見一個黑影直撲床上,當他發現床上是空的,正要返身向門外撤出的時候,卻被楊光華飛起一腳踢中了後腰,這人倒也頑強,隻晃了一晃,又要往外躥,正巧被迎麵而來的衛隊長哢嚓一聲,就砍斷了一條胳膊。原來衛隊長衝出房門後,擔心楊光華被襲擊,便搶了過來,正撞上往外逃躥的家夥,揮刀就砍,那人大概是受傷過重,“卟哧”一聲栽倒下去。衛隊長舉起大刀就要再砍,卻聽到一聲斷喝:“要活的!”便用大刀頂著地上的人,一腳踏在他的背上,這時已經有幾個衛兵舉著火把衝了過來。見楊光華和衛隊長都在,便收住腳步,問道:“大人,沒事吧?”


    聽楊光華說,“他們?小孩子過家家的本事。平安無事,放心吧。”


    接著,又有十幾個衛兵,押著七個負傷的蒙麵人來到了這裏。衛隊長說,“先把他們全押起來,天亮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楊光華就讓衛隊長和鄭剛一起審訊俘虜。不到一個時辰,衛隊長和鄭剛就一臉高興地來向楊光華報告。衛隊長說,“第一個登上馬車的,原本期望在這次行動中立個大功,然後就帶著獎金迴家照顧年邁的老母和老婆孩子不再幹了,沒想到行動失敗了。他說,希望能放他一條命,不然,家中老人和孩子就全完了。我們答應他,他就招了。他說,他們是宋朝皇上的近衛軍,受羽林軍和近衛軍指揮使李定國的指派,趕到這裏,就是要刺殺大人您的。並且交出了欽宗皇帝命令他們刺殺大人您的手詔。您看,”


    說著,衛隊長把欽宗的手詔遞給了楊光華,並接著說:“由此可見大人您是真的太英明太厲害了,您若不是那樣一番安排,他們的行動可能就真的成功了。經此一事啊,下官對大人您是五體投地的佩服!”


    楊光華看著那份手詔,明白了一切。他在心裏說:你宋朝皇帝三次殺我楊光華,我與你們這就叫不共戴天之仇啊!宋欽宗,我何曾得罪過你,何曾又惹過你,你為何窮追不舍,定要奪我的命,那好,咱們就展開一場長途賽跑吧,看一看誰是最後的勝者!


    那麽,楊光華成功脫險,欽宗帝如今是什麽狀態了呢?


    自那天從金軍大營迴到宮裏,欽宗盡可能地封鎖關於他們寫降表的消息,因此一時間朝廷裏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可第二天一大早,蘇元中就帶著近百人的衛兵,耀武揚威地來到垂拱殿,對慌慌張張站在起身迎接他的欽宗說道:“元帥讓本官前來通稟一下,降表已經上呈我大金皇上禦覽,待皇上禦批一下來,一千萬錠(三億二千萬兩)黃金、二千萬錠(六億四千萬兩)白銀、一千萬匹綢絹布、二萬匹馬,必須立即到位,以便及時送迴我國。還有,我們的士兵長期在外作戰,很辛苦也很寂寞,還得至少向軍營送一千五百名少女,慰勞我們的士兵。這些,你們考慮得怎麽樣了?這一次可跟上次不同,若再像上次那樣推諉拖延,元帥可就不客氣了。皇上禦批最多五六天就能下來,元帥要求你們從今天就動手籌集,不然,屆時完不成,軍令如山,當心全城全宋朝人的安危。”


    蘇元中率軍離去後,欽宗愣了好長時間,又讓於歡給他輕輕地敲打後背,直到氣喘得勻了,才讓人去叫何栗和戶部尚書梅執禮,還有開封府尹徐秉哲。梅執禮一看蘇元中留下的紙條上所寫內容,兩眼“唰”地一下瞪得跟燈籠似一般,急咧咧地說道:“皇上啊,他們這不但是漫天要價,簡直就是亙古大盜嘛!國庫裏早就分文皆無,還欠著地方州府一百多萬貫;開封城中,上一輪就已經搜刮殆盡,上哪裏去弄這麽多金銀?沒法,沒法,根本沒法辦。”


    然而,欽宗已被金人嚇破了膽,總不能等著金人來要腦袋吧?便也瞪起眼睛,強打起精神,咬著牙說道:“何相啊,情況你最清楚,你跟梅尚書去想辦法吧。你們想什麽辦法,朕不管,隻要籌集足夠,按時交給金人即可。現在就開始辦。”


    何栗對朝廷的財政狀況清楚得很,自然知道要籌集到這麽多的金銀布帛和馬匹,可謂比登天還難。可他是先後兩次去過金軍大營的,對金人的兇殘非常清楚,深知達不到金人的要求會是什麽後果,因此隻得以皇上名義下了一道詔令,開始全力搜刮金銀。宋朝本來就缺馬,金人卻索要兩萬匹,朝廷隻好令開封府用重典獎勵的辦法,連同大小騾子湊了7000多匹,京城騾馬為之一空。金人還至少要少女一千五百人,欽宗讓開封府尹徐秉哲在全城抓捕。為躲避搜捕或寧死不甘受辱,上吊、投井、服毒而死者上百人。為籌集足夠的金銀布帛,欽宗跟何栗采取了征集、募捐、向權貴、富人、商戶、民眾借用等手段,結果三天過去後,僅僅籌集到了擬定數額的一半。為此,欽宗追責,負責這項事務的戶部尚書梅執禮等四位大臣被處死,其他被杖責的官員比比皆是,被逼自盡的百姓更多,開封城內一片狼藉,陷入人人恐慌家家膽寒的境地。


    本來,欽宗想著封鎖寫降表的消息,可金人公開來索取財物,消息很快在全城並向全國散播開去。從此,欽宗猶如抽掉了脊梁骨的龍,再也抬不起頭來了,整天無精打采。上朝時正襟危坐,卻半閉著眼,聽著大臣們發言或爭吵,等他們說完了吵夠了,他懶洋洋地問上一句,“還有事嗎?沒有事了?散朝!”然後,就帶著於歡,低頭弓腰迴到垂拱殿。遠遠看去,二十六歲的青年皇帝趙桓,似乎一下子老了幾十歲,竟像一個四五十歲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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