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說著話,臉色就嚴肅起來。楊光華一看徽宗認起真來了,就忙說:“皇上,臣去,去,臣隻是怕打擾皇上午休,隻是想讓皇上利利索索的,吃了飯好抓緊休息。”


    徽宗說:“沒有事的,就我們兩人,吃罷了飯,你我各自休息,朕也想借著吃飯的時間跟你說一下禦史台這事兒。下午你好快點把這事處理好了,讓鄭居中他們去辦。”


    於是楊光華便跟著徽宗去了禦膳房,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談起了禦使台和察院調整人員的事項。


    徽宗問楊光華,“剛才,你看過那材料了嗎?”


    楊光華說:“看過了。”


    前麵咱們說過,楊光華的閱讀速度不是一般的快,那是真正的一目十行,剛才他一邊走著就已經看完了,心裏也有數了,因此這樣迴答。


    徽宗又問:“那你什麽意見呢?說說看。”


    楊光華說,“我不知道這個材料裏邊除了王甫以外,其他的那些官員是皇上安排的還是皇上授意的?”


    徽宗說:“都不是,是蔡京那老家夥搞的。這些人,朕懷疑可能都是他的人。”


    楊光華說,“這裏邊有一部分我比較清楚,的確要麽是宰相的親戚,要麽是宰相的朋友的孩子,要麽就是宰相的門生故吏,不熟悉的我就不好說了。”


    其實,按楊光華這次迴來之前定下的輔佐方略,並不想揭破蔡京的老底,任由他折騰就是了。可轉瞬間,他覺得,為了讓徽宗相信自己依舊忠誠依然對他全心全意,必須臨時改變一下策略,便作出了這樣的迴答。


    徽宗一聽,就說:“我已經預料到了。蔡京這老家夥啊,真是讓人信不過。本來,昨天他來匯報,就不想讓我看這份名單,隻想自己定了就辦。但被我要過來了。朕要不過問,他會把朝廷都變成他的。這樣吧,前期在獎賞那些進獻古器古鼎和萬寶的有功人員時,不是提拔起來了一大批官員,還有不少是有職務沒崗位沒事幹的嗎?這次挑選優秀的,能幹禦使和監察官員的,安排一部分吧。不過要記住啊,像陳中和崔浩那樣的,不要。那樣的邪種拗種不能用,特別是不能安排在這個崗位上。你們選一批,把這個名單上的,除了王甫之外,所有的人員全部換下來,當然換上的這些,如果有的人是跟蔡京親近的,個別的也就不要計較啦,不可能那麽清白呀,不是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朋嘛。”


    楊光華應道:“好的,臣明白了,下午馬上辦。”


    下午,徽宗讓張寧帶著小周後那個內畫壺,兩人去了宮中畫室,他要把內畫壺裏的小周後臨摹下來,掛到臥室去,便於每晚都能看到。


    楊光華讓鄭居中帶著那批受獎賞官員的名單來到辦公大廳,把皇上的意思對鄭居中說了一下。二人用了半個下午的時間,就把這事搞定了。然後楊光華對鄭居中說,“你迴去擬寫詔書就行了。詔書草稿擬好以後拿來我先看;關於懲處陳中和崔浩的詔書,我擬寫。等皇上審核通過了,明天早上就發下去。”


    鄭居中愣了半天,問:“不讓宰相看了?”


    楊光華說:“不用。皇上和太師審過的,還用宰相再看嗎?你不用看我,也不用發愣,這事宰相有什麽異議,讓他問我就行了。”


    楊光華在這事上的操作,就是想達到兩個目的:一是讓皇上知道,真正忠於他的還是自己;二是讓蔡京也明白,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


    鄭居中帶著一臉的迷茫,拿著他們研究的名單就走了。過了不到半個時辰,蔡京就急匆匆地來了。一進大廳就直奔皇上的龍案,可走了幾步,卻發現皇上不在。就問楊光華:“太師,皇上呢?”


    楊光華明白蔡京為何而來,就迴道:“哦宰相啊,皇上在畫室呢。”


    蔡京又匆匆來到畫室。徽宗正在臨摹小周後的畫像,聽到動靜,抬頭一看是蔡京,就問:“宰相啊,有事?”


    蔡京見徽宗正在畫畫,就說,“皇上,您忙,等會吧。”


    徽宗依然沒有停筆,漫不經心地說:“什麽事?說吧,不耽誤。”


    蔡京哏哏巴巴地說:“老臣,想問一下,老臣給您的那份名單有什麽不妥嗎?”


    徽宗一聽,就放下畫筆,直起腰來,看著蔡京說,“你不認為有什麽不妥嗎?那裏邊的那些人,都是什麽身份什麽來頭?他們能夠適合幹禦使台和察院的事嗎?昨天在你剛匯報的時候,朕就把這個名單拿了過來,為什麽呀?宰相啊,你不要以為朕是瞎子,聾子,朕什麽都不明白不清楚,在治國理政上是個小白,對吧?你錯了。朕不說,那是相信你們,最好不要讓朕把事情都挑明了;挑明了揭穿了都不好看,朕不好看沒關係,你不好看了,他就真的不好看,說不定還會不好受。你是老宰相,這句話你該明白吧?迴去吧,朕已經讓太師和鄭居中專門研究了。一會兒,朕就迴去審批。”


    蔡京這才真是標準的豬八戒照鏡子,自找難看呢,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走出畫室,向政事堂走去。一路走一路就想,這個徽宗皇帝可真不能小瞧了,自己還是太大意了,低估了他,而今這個楊光華又迴來了,自己也該當不順呀,七十三八十四,本相今年七十三,可本相就不信那個邪,哼,這一次算是機關算盡,沒有得到該得到的東西呀。來日方長。


    蔡京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心情自然不太好。當他迴到辦公室的時候,鄭居中還在等著呢。蔡京就沒好氣的說,“行了,就這樣吧。晦氣!”


    鄭居中一看,就訕笑著問:“您是說,就按太師給我的這個名單辦?”


    “你聾嗎?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隻能這樣了,懂不懂?”蔡京本來不想發火,可還是忍不住了。但接著就用歉意的語氣說:“唉,是我大意了。不怪你。其實,這一次你辦的不錯,心裏最起碼有本相。以後啊,無論什麽事,隻要是皇上和太師,特別是太師找你商量,或者布置關於官員調整調動提拔的事項,務必要先跟我打招唿,啊?遇到難題也來找本相,不要做那種越著鍋台上炕的事兒,今天你能瞞得了本相,明天還能瞞得了嗎?能永遠瞞嗎?不管怎麽說你們這些尚書,所有朝廷的重要臣子們,都是在宰相的領導下工作的,而不是太師領導你們。縣官還不如現管呢,對吧?”


    鄭居中答應著,迴吏部去擬寫詔書。可在路上走著,心裏就打開鼓了。他覺得自己辦了件傻事兒。既然楊光華已經交代,不必再給宰相說,可他偏偏又來給宰相說了,當然還是因為他心裏裝的是蔡京,跟蔡京走得近,但結果呢?看來是要弄一個風箱道裏的老鼠--兩頭挨呲,兩頭不賺好。不知道楊光華和皇上會怎麽對自己,要惹怒了他們,自己可就麻煩了。他已經聽說楊光華被皇上停了三天職,可接著就又迴來了,並且什麽都不影響,反倒是皇上跟楊光華更黏糊了,倒是蔡京被擺了一道,這個人員調整的事項就是一個明證。可見老爺子在皇上心裏,遠遠比不了楊光華呀,如此想著鄭居中的心中這個這杆秤,就算是定好了……


    臨下班,關於禦使台和察院官員調整的詔書就擬好了。鄭居中拿著草稿來讓楊光華審。楊光華接過草稿,抬起眼皮看了鄭居中一眼,鄭居中身上就開始發毛。他以為自己違背楊光華的意思去向蔡京匯報,以至於被蔡京找到皇上的事,楊光華要跟自己算賬。可是楊光華隻看了看他,說了一句,“這把字寫得很漂亮啊,詔書寫得也挺快。唔,不錯。你先迴去吧,一會兒處理好了我讓張寧給你送過去。”


    鄭居中轉身逃跑似的走了,楊光華就拿著這份詔書和關於懲治陳中等人的詔書草稿,來到徽宗跟前,說:“皇上,您審一下吧?”


    徽宗抬了抬頭說,“朕隻看懲處陳中那些人的那個,提拔官員的那一個就不看了。以後啊,隻要你看過的東西朕都不看。還有蓋章,不論是朝廷的玉璽,還是朕的大寶,你該蓋就蓋,你隻要看著行、需要蓋章的就蓋,需要簽字的你就代朕簽。不過,這話呢,朕隻給你一個人說,蔡京那個老家夥呀,朕信不過他,隻讓他幹活就行了,你心裏也有個數,蓋章簽名這事,別讓他知道。”


    楊光華答道:“好的,臣知道了”,就站在一旁等著徽宗審稿。


    徽宗看完後,說:“行,就這樣吧。朕就是要殺雞儆猴,讓那些動不動就找朕的茬,就想跟朕較勁的人,知道朕不是誰都可以拿捏的。朕是帝王,帝王的權威不容任何人任何勢力挑戰!哼!”


    楊光華對皇上這番話,沒有唿應,隻接過詔書,轉身迴到位子上,蓋上了朝廷的玉璽,又簽上了皇上的名字,“天下一人”。第二天早上,關於委任王甫等禦史台、察院官員的詔書就下發了。這兩份詔書一發下去,立刻產生了強烈的反響,但兩份詔書產生的反響,反差之大,影響之大,都是少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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