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在家裏反思的第八天上午,楊光華接到了禦史台送來的一封彈劾奏章。打開一看,這份奏章足足有二十頁之多,內容是彈劾曾布之子曾敏和曾英受賄,寫奏章的人是禦史崔浩、陳中和劉忠國。他們調查的很是詳細,包括行賄人、行賄地點、每一次行賄的金額、還有行賄人的目的、以及要求、和給予行賄人的迴報等等,寫得非常詳實、具體,可信度自然很高。


    楊光華看著這封奏章,心裏就想,曾布其實已經是一條落水狗了,再有這麽一封奏章,那不就是在落水狗的頭上又重重的砸上了一塊石頭嗎?一邊想著,一邊就把奏章送到了徽宗的麵前,“皇上,禦史台又送來一封彈劾奏章。”


    徽宗一聽,抬起頭來,略顯不耐煩的問:“什麽,他們又彈劾誰?”


    說實話,徽宗對禦史台這些人,似乎有一種本能的反感。盡管,不論是從書中、翰林試講所講的內容、還是所見太祖太宗關於如何治國理政的教導中,他都知道,皇上不能沒有敢說話的言官。他們就是朝廷的鏡子,也是朝廷的監督者,當然也是朝廷的支柱。章惇當初能夠被拿下,也有禦史和言官們的功勞。可自從韓忠彥因為被彈劾下台、致使他每每想起來就感到後悔以來,他對禦史和言官們的行為就開始慢慢滋長了不喜歡、甚至有些討厭的感覺。但是,憑心而論,言官們這一輪彈劾曾布,所說每一件事,都非常中肯實在,可以說都打在了曾布的七寸上,這對皇上來說是標準的大利好,可他仍然是每當看到禦史的彈劾奏章,臉上本能地就有一種不快的反應,說話的語氣也讓人覺得很冷。


    楊光華對於皇上的這一反應和表現,心裏已經有數,所以他把彈劾奏章遞到皇上的手邊,就畢恭畢敬的站在龍案前,靜等徽宗的旨意。聽到徽宗這樣問,就迴道:“我大體看了一下,彈劾的是,曾布的大兒子和三兒子受賄。”


    徽宗用手按著那一封奏章,抬起頭來直視著楊光華,盯著看了半天才說:“你,你說什麽?曾布的兒子也受賄?曾布的大兒子不是禮部的侍郎嗎?三兒子幹什麽呀?”


    楊光華答道:“三兒子是在戶部,也是剛剛提起來的侍郎。這份奏章,是彈劾他們兄弟兩個以權謀私、收受賄賂的”。


    徽宗這才急忙打開奏章,埋頭看了起來。楊光華一直站在那裏等著。


    徽宗看完之後,顯然很是生氣,右手食指指節敲打著奏章、咬著牙說:“這個曾布,當了不到半年的宰相,自己依仗權勢受賄貪汙不說,兩個兒子竟然也仰仗他的權勢,以權謀私,可惡,該死!”


    說罷,徽宗離開龍案,轉到大廳中,從楊光華的身邊走了過去,然後在大廳裏背著手踱起步來。步子很沉,還不停的歎氣。


    楊光華跟在徽宗的身後,說:“皇上,老話說,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你看這朝廷裏,官員們什麽樣的沒有啊,所以曾布家十個兒子,有這麽兩個兒子不爭氣,幹這樣的餿事,給他爹臉上抹黑,給他爹傷口上撒鹽,這也很正常,您不必這麽生氣。”


    徽宗突然轉過身來,跟楊光華麵對麵站著,氣哼哼的說:“我氣的不是這,我氣的是曾布管家不嚴,治家無方,縱容兩個兒子搞這種危害大宋江山社稷的事情,令人發指!我看,曾布不是十個兒子都在朝廷裏任職嗎?讓禦史台和大理寺去查,一個一個的全都查了,我倒要看看這個曾布貪婪到何等程度,是可忍,殊不可忍!”


    徽宗很少發火,更不用說發這麽大的火了。可見他對曾布父子貪汙受賄是多麽的氣憤多麽的痛恨了。楊光華想給徽宗降降溫,就順著他的話說:“是啊,確實不可饒恕。大宋從立朝就明確規定,嚴禁官員貪汙。曾布這不就是明知故犯頂風而上嗎?要不我去向禦史台和大理寺傳達您的口諭?”


    徽宗沒有迴話,又轉身走了幾步收住腳步,一手掐腰,另一隻手在空中點畫著說:“唉,真是讓人為難。本來,我是想讓他迴家反思反思,他的態度再好點,檢討一下,就還繼續做他的宰相就是了。可誰料,他迴家待了七八天,隻送來了兩份材料,說的話酸溜溜的,不痛不癢,並且對朕還有所埋怨。你想吧,他咆哮公堂、頂撞皇上不說,他和兒子居然都以權謀私,貪汙受賄,這真是給朝廷丟臉,給朕的臉上抹黑呀,朕怎麽就沒看出這個曾布是這樣的一個人物呢,唉!光華,我給你說,對於這樣的人是不能客氣的;對這樣的人客氣了,那我就是對大宋不負責任,也是養虎為患。所以,不管他以前對朕有過什麽功勞,他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唉,我看這樣吧,他兩個兒子的事啊,就以這個奏章裏邊的內容為準,再加以調查,查清楚再說。其他的兒子,我剛才說說氣話罷了,不要再追究。要不然,查出來的越多,朝廷的麵子上越難看,尤其是朕親政後提拔的第一個宰相,卻是這麽一個人物,惹出這麽多的事兒來,這多麽令人難堪呐!唉,快七十的人了,朝廷老臣,朕是真不忍心把他貶下去。就叫他再反思一段時間,我倒要看一看他能不能迴心轉意,會不會有點好的態度?再等一等吧。免得讓人說我小肚雞腸,心胸狹窄,甚至恩將仇報。”


    剛說到這裏,蔡京一步跨了進來,先給徽宗行禮,又給楊光華作了個揖,滿臉帶笑的說,“皇上,您又忙累了吧?累了就起來走走,站到大殿的門口,望一望遠處的天空、綠樹,唿吸一下新鮮的空氣,這樣會心情舒暢,頭腦清爽。”


    聽了蔡京這幾句話,心情好了不少。就說:“蔡京啊,朕並不是累的。朕正是青春盛年呢,累不著,是為剛才的這封奏章懊惱”。


    蔡京很是吃驚的說:“哦,又有奏章彈劾曾布啊?”


    徽宗說:“可不嘛,你看一看那封奏章吧。”


    說著,對著龍案那邊撇了一下嘴。蔡京就走過去,把奏章拉到跟前,大體瀏覽了一下,就說:“這麽說,曾布這是全家齊上陣呀?不像話,確實不像話。那,皇上你想怎麽處理呢?”


    徽宗又皺起眉頭說,“能怎麽處理呀?不管怎麽說,曾布對我還是有點恩的,我要是將他罷官免職,有人就會說我恩將仇報;如果朕說因為他犯了嚴重錯誤才貶他,有人又會說朕不會識人,不會用人。唉,朕呐,也是真難呀。蔡京,你說,朕是不是很難?”


    蔡京連連點頭,一臉的憂戚和不安,聲音都有點發顫,說,“是啊是啊,皇上是一國之君,是天子,掌管著全大宋的天下,自然是很難。有點良心的人,懂得常識的人,都知道啊。可是仔細的想想,單單就曾布這事兒來說,也沒有什麽可難的呀。你看哈,皇上擔心的有人說您恩將仇報這一說,其實外界人不這樣看,大家都知道,當時曾布支持太後提議,讓您繼承大統,那是因為曾布跟章惇不和,他就想借那個機會讓章惇臭一把;還有,他很明白,哲宗殯天之後,太後聽政,他依附太後,那是絕對正確的選擇,也是為自己臉上貼金;並且他很明白,隻要他擁護太後,太後讓誰登基,登基的皇帝知道這種情況必然會迴報他。事實上正是這樣的。您沒有虧待他,並且把它扶上了宰相兼樞密使的最高位。可是他辜負了您呀。第二點,從眼前的情況來看,曾布如果被罷免,甚至貶官流放,那都是他自作自受,再說了,雖然是皇上把他提拔起來、又把他扶到宰相寶座上的,可是一個人、特別是他這種做了四五十年朝廷高官的人,要走什麽路完全是他自己的事,他被懲處那也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並非皇上用人有誤或者識人不準。”


    徽宗聽著聽著,似乎突然醒悟了,明白了,清醒了一樣,打斷蔡京的話說,“好了,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呢。你這麽一說朕心裏亮堂了。曾布休怪朕無情,如果說朕無情,那首先是他不義在前。一國之君要先為國家、為江山社稷著想,不能單看哪個人的麵子。那他就自作自受吧。到了現在這個情況,不罷免他,已經難以向天下人交代,也無法告慰祖宗。”


    蔡京聽到徽宗這句話,臉上掠過一絲欣慰的表情,看了楊光華一眼,又看看徽宗的麵色,自己輕輕的點了一下頭,說:“皇上聖明,皇上真是無比的,無比的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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