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過去。


    月槿最初的粉絲也五六十歲了。


    她二十年前就不在娛樂圈活躍了。


    但無數人好奇月槿,試圖打探月槿不老的秘密。


    白家和傅家將她保護的很好。


    不讓月槿受到一絲傷害。


    白殊瑭六十歲壽辰過後,月槿就不再出門了。


    她就待在白家的別墅中。


    最先離世的是白父白母,在白殊瑭六十一歲那年。


    兩人在一個月內先後與世長辭。


    他們近九十歲的年齡,算是喜喪。


    白母辭世前緊緊握著月槿的手,她渾濁的目光中滿是擔憂。


    她的女兒。


    容顏不老的女兒。


    是注定要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她嗎?


    這未免太過殘忍。


    白母艱難的對白殊瑭等人說:


    “照……顧好……月槿……”


    白殊瑭含淚點頭。


    白母注視著月槿,緩緩升起一抹慈祥的笑容。


    她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辦完白父白母的喪事,白家眾人心情低沉了許久。


    白父白母的離世,似乎是一個信號。


    讓他們逐漸意識到:似乎沒有人,能陪月槿走到最後了。


    白殊瑭開始恐慌。


    他教育已經十八歲的兒子白千意。


    要善待月槿,好好照顧月槿姑姑,陪她走到最後。


    哪怕……哪怕在白千意也老了後,月槿依舊年輕。


    也要繼續讓他的下一代,繼續這個責任。


    白千意是年輕的,也是早熟的。


    他鄭重的應下了。


    他幾乎和年輕時的白殊瑭一模一樣,尤其是眼神。


    白殊瑭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也許這就是命吧。


    他長歎一聲,沒再說什麽。


    *


    傅珩言在七十五歲那年的夏天去世了。


    去世前。


    他白發蒼蒼,滿臉皺紋。


    氣息微弱的躺在京城最好的醫院中。


    一點也看不出,這是當年矜貴冷欲的傅家掌權人。


    傅珩言拒絕了維持他生命的機器。


    讓人給他梳頭發,換上一身黑色西裝,又戴上了金絲邊眼鏡。


    手中緊緊攥著一串佛珠。


    秦桑走進去。


    傅珩言眼睛一亮,問:“月槿呢?”


    秦桑憐憫的看著他,搖搖頭,“她不會來了。”


    傅珩言的期待落空,轉動了一下手中的佛珠。


    “啪——”


    佛珠的線斷開,檀木珠子散落一地。


    傅珩言愣愣出神。


    良久後,他道:“我不信神佛,隻想求和你的來世。”


    “來世……”


    他念著念著,無了聲音。


    秦桑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出去叫人。


    “傅珩言,走了。”


    後幾年。


    白殊瑭也離世了。


    月槿和秦桑送了他最後一程。


    白殊景和白殊澤單身了一輩子,未曾結婚也沒有孩子。


    他們在白殊瑭過世後,也都悄悄寫下了遺囑。


    死後將遺產給月槿。


    白殊澤比白殊景先走一步。


    後事是白千意操辦的。


    沒多久。


    又是白殊景的後事。


    白千意處理喪事的手段越發嫻熟。


    江若秋和任嘉尋是在同一年的秋天過世的。


    月槿出席了他們的喪禮。


    和她一起的,還有秦桑。


    她站在垂垂老矣的秦桑旁邊。


    像是隔了兩代人。


    照片流傳出去後,震驚了世人。


    他們瘋了一般想挖掘月槿更多的信息。


    月槿又仿佛憑空消失了。


    眾人紛紛逝去,月槿年輕依舊。


    她看向秦桑的目光沒有一絲改變。


    依舊那麽純澈。


    她是被時間之神青睞的人。


    不。


    她也許就是神明。


    秦桑想:也許當年在月槿的第一部電影的那個烈火中。


    她並沒有看錯。


    那個眼神。


    是屬於神明的眼神。


    都晚了。


    秦桑吃力的笑了笑。


    她白發如雪,臉上是溝壑縱橫的紋路。


    “到最後……也隻剩我陪你了……”


    她艱難的說道。


    月槿握著她的手,輕輕點了點頭。


    秦桑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十八歲那年。


    她第一次見到月槿的模樣。


    月槿站在一片薔薇花牆前,黑發白膚黑裙。


    撐著一把傘。


    美的叫人說不出話來。


    和現在一模一樣。


    她當時看了一眼,就慌不擇路的逃開了。


    秦桑迴憶著。


    那一眼的驚豔,竟讓她追逐了一生。


    迴憶中的月槿越發清晰。


    秦桑知道,自己要死了。


    死了,就再見不到月槿了。


    彌留之際,她說:


    “月槿,帶我走吧,帶我走……”


    月槿靜靜的看著她。


    清澈純稚的眼眸幾十年不變。


    她眼睛中倒映著秦桑飽經歲月的模樣。


    月槿沉默著。


    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秦桑懂了。


    她深深的望著月槿的臉,仿佛要把她鐫刻進靈魂深處。


    以期望來生,再次相見時,還能記得她。


    “月槿……”


    月槿手中的枯瘦的手掌逐漸變涼。


    她輕輕將秦桑的手放下,然後坐在她床前。


    許久後。


    月槿起身離開,對門外的白千意說:“她走了。”


    白千意眼眶微紅。


    “月槿……姑姑,節哀。您還有我,我陪著您。”


    月槿沒有迴應,緩緩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沒有出席秦桑的葬禮。


    而是待在別墅中。


    等白千意忙完喪禮,匆匆趕迴時,正看見月槿從別墅中出來。


    月槿撐著一把油紙傘,穿了一件旗袍。


    頭發被一根桃木簪挽起。


    油紙傘是在當初的綜藝中買的。


    旗袍是秦桑親手為她做的。


    桃木簪也是。


    她學會挽頭發了,也是秦桑教的。


    “月槿……姑姑,您這是……?”


    白千意唿吸一窒。


    月槿說:“我也該走了。”


    他手足無措,心急火燎的想要挽留,“月槿……姑姑,別走,還有我,我能陪著你……”


    月槿微微一笑,“這裏沒有我留戀的了。”


    “不必挽留,千意。”


    說完,她撐著油紙傘,走向了一條通向未知的小路。


    這條路仿佛一直都在,也仿佛是突然出現的。


    隻為等待月槿。


    所有故人都已逝去。


    所有往事隨風消散。


    月槿不再停留,對係統葉子說:【我們離開吧。】


    葉子說:【好的,宿主大人!】


    她的身影緩緩消散在小路盡頭。


    白千意注視這這一幕,不再祈求她留下。


    他知道。


    他最終也失去他的月槿姑姑了。


    一陣風輕輕吹過。


    白千意說:“祝您,前路順遂,光明燦爛。”


    *


    無人再看到過月槿的綜藝。


    她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白千意沒有為她舉辦喪禮,他知道,月槿沒有死去。


    隻是去遠遊了。


    他也從不迴應月槿的來曆和去向。


    人們說,她本是神明。


    因憐憫世人,所以來人間走這一趟。


    (第一個世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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