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雅身上的衣裳,李雨上次去縣衙接大丫的時候買過一件花色和樣式一樣的,她覺得熟悉,是以粟雅一出現,她便多看了眼,正好就注意到她眼中的情緒。


    她心底本就因為原主的記憶不是很喜歡粟雅,再見她看到自己買的這些東西升起的嫉妒不甘,就更加不喜歡了,便裝著沒看見她。


    哪知,粟雅很快收起眼底的不甘等情緒,乖巧的走向她笑看著她問,“你是我表姐還是表妹呢?”


    之前可以裝看不見,眼下她走到她跟前主動問起,可不好再裝聽不見,便迴望著她道:“我是三丫,你是我粟雅表妹吧?”


    “原來是三表姐。”粟雅笑著迴了句便問,“這都是些什麽呀?”


    因她到底是李藍氏的外孫女,李雨沒好給她甩臉子,“就兩扇豬肉和一些大米,還有一百斤菜油和一些大料。”


    粟雅很快在心裏盤算起來。


    這些大米,少說該有一千斤吧?


    一斤米七文錢,一千斤就是七兩銀子。


    兩扇豬肉少說有一百斤,那就是二兩多接近三兩銀子。


    一斤菜油三十文,一百斤便是三兩銀子。


    大料那些比米都貴,要一百文一斤。


    這全部東西加起來少說得要十三四兩銀子!


    越算,她越覺得剛剛壓下去的嫉妒之火,像是野火燎原之勢在她的胸腔裏蔓延開來。


    小時候她家也很窮,後來開雜貨鋪子賺了些錢。


    但由於她婆婆爺爺苦慣了,即便如今生活條件好了,也十分摳門。


    他們不但自己摳,還拘著爹娘不能亂花銀子,是以她的零花錢一天也就十文錢。


    哥哥作為男子,比她要多點,但也就二十來文。


    能供他們支配的銀錢實在太有限,根本不可能像李三丫這樣一下子就花出去十多二十兩銀子。


    她這幾天已經掌握了做味鮮粉的精髓,想著她遲早有一天也能像李三丫這般想怎麽揮霍就怎麽揮霍,終於把心底的火壓製下去,“三表姐,你買這麽多米吃得掉嗎?天氣冷,屋子潮,可別發潮黴掉了。”


    “當然吃得掉。”李雨淡淡道:“再過段時間我那宅子就要上梁,須得請全村人吃席,我還擔心這些米不夠呢。不過馬車拉不了那麽多,我也沒敢多買。”


    不算她和二狗子,村裏有一百零三戶人家。


    父母在不分家,村裏多數三世同堂,一家子有十來口人。有的甚至四世同堂,一大家子有二十多個。像她和二狗子這種極少,隻能算特殊情況。


    外婆一家子肯定會來,大伯娘跟三嬸的娘家人也一定要請,差不多有一千一百人。


    聽婆婆說,上梁乃是大事,老規矩要請村裏人吃中午和晚上兩頓飯。


    平均下來,一人一頓不到八兩米。


    鄉下漢子食量大,像她大伯和三叔,一人一頓吃個十兩米根本不在話下。女人下地幹活不輸男兒,每頓不拘著自己,也能吃兩大碗。


    可村裏小孩子不少,算下來一千斤米勉勉強強夠了。


    不過她寧願多準備點,也不能不夠吃惹人笑話。


    ……


    粟雅不動聲色的打量起馬車來。


    車廂通體木金色,紋路清晰,隱見油光,且做工精致,雕工精湛,隱隱還有怡人的香氣竄進鼻端。


    她心下一凜,這車廂不會是用金絲楠木打造的吧?


    她去年才聽哥哥說,在晏國南邊的南詔才有金絲楠木,因其產量極少,價格居高不下,在晏京有“一兩金楠一兩金”的說法。


    她認不準,也就沒有賣弄自己所知不多的知識,“三表姐,這馬車又大又漂亮,是你的嗎?馬兒也十分矯健,通體不見一根雜毛,是匹好馬,得花不少錢吧?”


    比之前三舅去接幾位表弟的馬車奢華多了。


    馬兒也更健壯。


    她也是前天才注意到後麵還專門圈了一塊地來做了個馬廄,裏麵喂了一匹棗紅馬,旁邊還放著一個很大的車廂,她悄悄問了大舅,得知便是那樣普通的馬車竟然也要七八十兩銀子。


    這輛馬車不知要比後麵馬廄裏的馬車好了不知多少倍!


    她這麽直白的問這些不覺得不禮貌嗎?李雨心忖著,語氣中帶了兩分揶揄,“倒不知表妹還是個懂馬的!不過我可買不起這麽好的馬車,是我跟人借的。”


    原來是借的啊!


    粟雅根本沒聽出李雨語氣中的揶揄,隻覺得心裏平衡了些。


    這時,叱雲正輕鬆扛了兩袋大米下車。


    粟雅眼睛落在他身上,一時間便移不開了。


    這是誰啊?生得高大英俊,身上的長袍料子也是極好的,她隻見到鎮上祝員外一家子穿過。


    劉素蘭和餘秋蘭注意到她的眼神,心下鄙夷不已。


    不是說明年就要成親了嗎?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一個外男,不覺得不好嗎?


    好在叱雲被兩袋米給擋著,根本沒注意到她的眼神。


    李藍氏有些羞憤,趁著叱雲進了雜物房,趕忙把粟雅給拉到了後院。


    李雨也笑著去了後院,幾十個泡菜壇子規規整整的放在靠院牆的空地上。


    她讓劉素蘭和餘秋蘭幫她把壇子分成五排擺放好,每排之間留一個過人的通道。


    這邊,李雨取了稻草和火折子,每個壇子都放一把燃燒的稻草進去再蓋好。


    粟雅終於迴過神來,便看到這一幕,頓覺稀奇極了,“三表姐,這壇子為何這般怪異?是拿來裝啥子的?為啥子要往裏麵放燃燒的稻草呢?”


    李雨還沒迴話,餘秋蘭抬頭白了她一眼對她一頓搶白,“一天天問題那麽多,要不要讓咱們的皇帝陛下封你個問天官當當?”


    問天官是專門看天相的一個官職,因為整天要問手下人觀察的天相,便被人拿來暗諷問題多的人。


    粟雅頓時咬著唇,眼中更是氳上了一層水霧,委委屈屈的去看李藍氏。


    奈何李藍氏忙著幫李雨往壇子裏放草,也不知是沒注意聽還是聽到了不願意得罪兒媳婦,根本沒看她。


    粟雅感到委屈極了,狠狠瞪了餘秋蘭一眼,便跑了出去。


    李雨見婆婆沒看自己,悄悄朝餘秋蘭豎了下大拇指,後者朝她眨眨眼,便又彎腰忙活去了。


    最後檢查一遍,發現有兩個壇子漏氣,便搬出來放到一邊,然後幾人一起打水把壇子裏裝水泡起來。


    才裝了幾個壇子,叱雲來到後院。


    李雨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去,見是叱雲,忙問,“咋了?可是有事要趕迴去?”


    叱雲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剛剛有個和你一般大的小姑娘拎著包袱從你屋裏出來讓我送她迴家,我沒答應,她便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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