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正月還沒有結束,深市便開始迴暖,從太平洋席卷而來的潮熱氣流徘徊不去,大雨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


    沈言秋呆呆的看著玻璃門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原因,今天下午店裏的生意一般,隻走了幾單外賣,店裏麵的堂食座椅空蕩蕩的。和她搭班的小姑娘請了一個小時的假出去了,所以櫃台前隻她一個人當班,幸好沒有客人,不然她一個人還真忙不過來。


    “叮鈴鈴……”門口懸掛的鈴鐺響了。


    沈言秋慌忙轉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西裝頭發滴著水的高大男子推門進來,然後徑直往櫃台這邊走來。


    是他!沈言秋愣住了。


    周義恆看了看單子,點了杯百香果鮮橙果茶,沈言秋慌忙下單,周義恆拿出手機掃碼付款。


    “有紙巾嗎?”周義恆問道。他渾身都是濕的,需要擦一擦。“


    沈言秋又愣了一下,然後停下手裏的事情,彎腰在櫃台下取了一塊還帶著吊牌的毛巾來,說道:“先生您用毛巾擦吧,這是新的,很幹淨!”


    周義恆道了謝,接過毛巾一邊擦臉擦頭發,一邊往窗邊茶幾那裏走去。沈言秋收迴視線,又繼續做起果茶來。她在這家茶飲店做了有半年了,各種茶飲都做的輕車熟路,沒一會便將一杯百香果鮮橙果茶做好了。她一手拿著果茶一手拿著吸管走到周義恆的身邊,問道:“先生現在喝嗎?需不需要插管?”


    “放著吧,謝謝你的毛巾。”周義恆一邊說著一邊將毛巾遞給沈言秋。


    沈言秋有些靦腆的笑著接過毛巾,她看到周義恆脫下衣裝外套掛在椅背上,外套也是潮濕的,便說道:“先生,我們店裏有空調扇,我推過來給您把衣服吹一吹吧,這樣幹的快一些。”


    周義恆搖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麻煩了,我坐一會就走。”


    “好的,那您慢用。”沈言秋便走迴了櫃台。她看到地麵有些水印,便拿了幹拖把出來拖地,周義恆看了一眼,知道那些水印是他帶進來的。


    周義恆的電話響了,他坐在窗戶邊上聽電話,沈言秋刻意去聽他說什麽,發現他跟電話那頭的人說的都是些她聽不懂的。好一會這個電話掛掉,沒幾秒鍾電話又響了,這一次沈言秋聽懂了,周義恆應該是在和朋友聊天,態度輕鬆,還做了吃飯喝酒的時間約定。


    十幾分鍾的時間周義恆幾乎都在講電話,沈言秋在櫃台前站著聽著,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工作十分繁忙的人。


    “叮鈴鈴……”店門又開了,進來一個西裝革履帶著眼鏡的年輕男人。


    “老板,我們可以走了。”


    周義恆便拿著外套站起來往外走。


    沈言秋看到他桌上的果茶沒有開封也沒有帶走,連忙跑過去將果茶和吸管拿起來要給他送去。


    “先生你的果茶沒有拿!”沈言秋開了門站在雨簾裏大喊。


    周義恆站在那個年輕男子的雨傘下,有些詫異的迴過頭去,終於認真看了看沈言秋的長相,發現這個小姑娘骨架纖細,卻有張肉嘟嘟的臉,皮膚白淨五官俏麗,一雙大眼睛幹淨透亮,模樣真的很漂亮。他衝她笑了一下,說道:“送給你了,謝謝你的毛巾。”


    說完周義恆便大步走到路邊停靠的車子旁邊,開車門坐上車去,很快那黑色光亮的車子便啟動離開了。而沈言秋仍舊呆呆的站在雨簾裏。


    “幹嘛傻站著淋雨?不怕生病呀!”剛才請了一個小時假的同事小白迴來了,舉著傘走到沈言秋旁邊有些奇怪的說道。


    沈言秋看了看她沒說什麽。


    迴到櫃台,沈言秋拿起剛才周義恆擦臉的毛巾,粉白條紋繡著一隻可愛的小白兔,那是她中午上班前在便利店給自己買的,準備下班時帶迴去。毛巾被人用過,已經有些濕乎乎的,沈言秋看了看摸了摸,又放迴到櫃台下麵的塑料袋裏。


    那個人已經忘記她了,但是她卻清楚的記著他。


    那是去年六月十二號,她記得清清楚楚,她花光存了一年的錢,才買了一張從家鄉到深市的高鐵票,從上午坐到半下午,她沒有喝一口水吃一口飯,除了身份證件,她身上一無所有。


    下了高鐵,出了出站口,一股熱浪襲麵而來,本就饑腸轆轆的沈言秋更是頭昏腦漲。這座城市人潮洶湧,而她一無所有,根本不知道該怎麽立足,身體的不適與內心的茫然交織在一起,沈言秋覺得悲痛極了,仿佛自己是被風吹卷的落葉,根本不知道該在哪裏停歇。


    她頭重腳輕,跟著人群往前走,沒走多遠便要暈倒過去。這個時候一隻有力的大手忽然將她拉住了,然後攙扶著她坐在了路邊的石墩上。


    “小姑娘你還好嗎?”那個人有些緊張的問。


    沈言秋有些茫然的抬頭看著他,然後輕輕搖搖頭,說道:“我沒事,隻是有些頭暈……”


    “高鐵站有救護點,我送你過去好不好?”


    沈言秋仍舊搖搖頭,猛人被人關心直叫她內心的委屈洶湧而出,眼淚也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她哽咽著說道:“我沒有生病,我隻是餓了……”


    那男子說道:“你可能是餓的低血糖了,即便吃飯也不能很快緩解,還是去救護點補個葡萄糖吧。”


    “補葡萄糖要給錢麽?我沒有錢……”說這句話的時候沈言秋哭的更厲害了。


    “不要錢,高鐵站救護點是不收費的。”說著那男子便伸手拉著沈言秋的胳膊,讓她站起來,但是沈言秋仍是頭重腳輕,估計是走不過去的。


    “我抱你過去吧,有點遠,你別介意。”那男子說著便把沈言秋抱了起來。


    這是沈言秋記事以來第一次被人抱,來自於一個陌生人。雖然她因為低血糖有些昏沉,但是她的感官仍在工作,她聞到這個男人身上好聞的香水味,感受到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她迷蒙的眼睛努力去看清這個人的五官,她要將他的臉牢牢記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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