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國篇)


    八年前——範倫鐵諾公國煉金元曆二四五年,晨曦之月,魔族動亂前期。


    此乃一個已被曆史與人們忘卻了名字的海邊無名小鎮,就連小鎮正門都已經破舊不堪,隻剩下半邊的斷壁殘垣。


    也正因被大多數人遺忘,小鎮才受到了幸運女神的眷顧,未被卷席全大陸的魔族動亂波及。


    一切如常。小鎮上的人們享受著平凡而又安靜的日常生活,不甚寬敞卻整潔大方的橫豎縱橫著的街道上,買賣的商人顧客進行買賣,搬運的工人進行貨物搬運。


    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各自為了生計,他們忙碌地進行著自己手頭上的工作。


    無憂的孩童也不受任何外事困擾。通過城鎮出口向不遠處望去,有一對姐弟正在鎮外的山穀上玩耍。


    野外不大,卻僅洋溢著這兩個孩童的歡聲笑語;


    山花爛漫,兩人在金黃的花叢中追逐,姐姐裙影翩翩,弟弟快步如風。


    這對天真無邪的姐弟為祥和的環境增添了一分聲色。


    不知不覺已到日落時分。很快,太陽的顏色變得淡薄模糊。不久,天空便迎來油金般的薄暮。


    離開自家——沒想到,姐弟倆外出郊外,一晃就失神到了這個鍾點。生怕父母責備,於是兩個小孩快步往家的方向奔跑迴去。


    他倆同時希望能夠在父母迴家前就趕迴各自的臥室,裝作一副從今天早晨起便一直乖乖呆在臥室中認真學習的樣子。


    可是已經太遲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家門口附近,焦急地四處盼望。屬東方佳人獨有的麵顏,因慍怒而繃緊。那無疑是兩人的母親。


    沒辦法了,迎著母親幾欲冒火的視線,兩個小孩上前低頭認錯。


    雖然小鎮寧靜祥和,尚未被戰火汙染,還算安全;


    可城鎮外的狀況便大大不同了。外界報紙與貨物一樣,通過交通運輸傳入鎮民耳中,其中不乏人類被惡魔襲擊致死的駭人新聞。


    因此,為了確保孩童的安全,大人大都不允許他們擅自出門玩耍,設下門禁已經是各家各戶不成文的家規。


    而「丹利泰爾」這家人的父親對此更為嚴肅對待。


    自三個月前、自戰火被點燃、公國宣布抗魔戰爭全麵爆發、自己出征討伐魔族的那一刻起,便留下了叮囑。


    不管是白天黑夜都不允許家裏的孩子擅自踏出家門一步。


    就算是到自家鄰近的千屈草花圃玩耍也不可。


    小孩的父親身為名聞全國的除魔組織「午夜斬使」之一員,對魔襲的危險程度自然是了如指掌,所以才會設下如此嚴厲的家規。自由,對於這個動亂的時代而言,並不比生命更珍貴。


    難得今日是父親出征歸來之日,小孩的淘氣卻弄得母親有些不安。不過現在,見孩子倆都平安歸來,她便放下了心,可怒火還是依舊不減。


    “爸爸早就迴來了,正等你們倆吃晚飯呢!菲爾薩、伊菲娜絲!你們倆……做好受懲罰的準備吧!”


    母親生氣地拋下這句話,轉身迴屋。


    一向和藹、很少生氣的母親,今天居然會如此惱火。想必,今天孩子的所作所為真是讓她非常擔憂。


    看來這兩個淘氣的小孩,晚餐前免不了要嚴厲父親的一頓責罵了。


    一想到會被責罵,他倆頓時覺得頭頂上的天空與腦海中一樣一片灰黑。


    姐姐和弟弟扭扭捏捏地地走入起居室,直至發現父親正端坐在家主人的專座——


    檀木椅子上,臉色略顯疲憊,可仍是平靜而專心致誌地掃視般閱讀著手中的報紙。


    弟弟——菲爾薩躡步上前,生怕發出的聲響大了,會讓父親更加不悅。


    他膽怯地、微微抬頭仰望著父親的儀容,直至父親轉過頭來。即使是坐著,父親也比他的身高高出一截。


    姐姐此時下定決心,已經做好了被責罵的準備,同時也打算為弟弟袒護。


    “是我覺得在家中學習無聊,所以硬拉著弟弟出去城鎮外玩耍的。”在心中她已經想到了這樣的借口,並準備用以當作袒護弟弟的「擋箭牌」。


    雖然好像不大能讓大人信服,不過用來為弟弟開脫,肯定是夠的了。於是她上前,將菲爾薩擋在身後,麵對著一向嚴厲的父親,一副天真且毫不畏懼的模樣。


    從弟弟那方麵看來,當時自己的姐姐是非常勇敢的。


    “噢,迴來了?”


    “是的……爸爸。”


    父親用鼻子輕「唔」了一聲,隨後便若無其事般,隨口催促道:“肚子餓了嗎?好了,迴到座位上,乖乖吃晚飯去。”


    菲爾薩和伊菲娜絲同時感到不可置信。


    見孩子們光站在那兒半天仍無動靜,父親問著:“怎麽?玩了一天……肚子還不餓嗎?”


    “啊,不,不,我這就去洗手!”


    說罷,弟弟先比姐姐跑得快,消失在原地。一旁看著的母親,麵帶疲憊的笑容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天晚上,父親並未對孩子責罵,仿佛將今天孩子的一番淘氣都故意忘掉似的。


    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原因,兩個孩子覺得晚餐的菜肴非常豐富且無比美味。


    兩人最喜歡吃的菜肴都一一擺在餐桌上,每一滴汁液似乎正閃閃發著光。


    換做舊時,父親可不會這樣做的啊。往日,若是犯了錯誤,兩人任誰都逃不過他的責備。就算他僅是投去一道目光,也足以讓孩子嚇得渾身發抖了。


    至今,菲爾薩對父親的印象仍是非常深刻,沒有絲毫模糊。因為那可是烙印在血脈中的,親人的記憶。


    父親非常年輕,甚至從未老過,記憶中的他的麵孔,棱角分明、宛若鑽石般堅毅,更是不曾出現過一絲皺紋。他的雙瞳截然相異於凡人,呈現出紅藍雙色,銳利無比。


    父親是一位論實力在組織中數一數二的騎士,名聲也如他的戰績一樣豐厚。


    即使是麵對著強大得讓其他人感到畏懼的惡魔,他都能夠輕鬆應對。


    他掌握著連母親也不曾知曉的隱秘劍技。


    據說能在「拔刀」的那一瞬間內斬殺敵人並清除幹淨。


    傍晚,孩子們熟睡入夢以後,父親毫無聲息地收拾好行李,走出孩子們的房間,並步入隔壁的臥室。緊跟在後的是母親。她取來了父親出征的戰袍。


    父親臨將決戰,今天迴家是和親人道別的。組織告知,時間緊急,今晚半夜就要動身出發。


    所以今天也沒有必要再為孩子們的小淘氣而動怒了。


    “給,「閃刃斬魔使」裘朗士大人。”


    一聽到這個基本上不會從妻子口中提起的自己的「稱號」,他就像小孩子一樣咧開嘴笑了起來,此刻他的表情與成熟的麵龐完全不符,“自從離開魔族後,都好久不曾聽到過這個不那麽好聽的名號呀。”


    說著,他熟練迅速地穿上外衣。一身漆黑泛藍、衣襟及膝的製服,穿起來非常合身。


    樸實無華、沒有絲毫多餘露出的部分,仿佛正是為其度身定製一般。


    母親含笑為丈夫——裘朗士——即菲爾薩的父親——理順其胸前垂下的衣領,這是母親最喜歡為他服務的活兒了。


    如當代海軍式的大翻領,其柔軟的手感讓人感到舒適,正如這件衣服的主人給她的內心感覺一樣。


    裘朗士是一名騎士,可與眾不同的是,他是一名體內流淌著魔族之血的騎士。


    而他即將麵臨的那場戰役,則是要對抗魔界中的王公貴族,以及曾經一起共事過的親友。由於價值觀以及種種的分歧,他與魔族親友分道揚鑣。


    裘朗士在被魔族眾驅逐前就已經離開了魔界,認識了母親,與之墮入愛河,並投身於人族的「午夜斬使」組織中,從事斬魔工作。


    父親裘朗士是一名流淌著魔族之血的騎士,而母親芙蘭朵則是來自東方的神之子嗣。


    按照東方人的說法,母親正是「半神族」。他們兩人結合所誕下的一對兒女,男丁——


    菲爾薩?丹利泰爾繼承了魔族的血脈,長女伊菲娜絲?丹利泰爾保留著半神的力量。


    菲爾薩天生擁有一雙異於雙親的湛藍瞳色,宛若平靜的無毀的湖麵。事實上擁有澄清藍瞳的人,都與生俱來一種稱做「寒泊之瞳」的魔法天賦,學習寒冰係魔法或魔武技時可以事半功倍。


    可是,相對來說,擁有「寒泊之瞳」的人通常意誌不夠堅定,性格固執,容易走上歪路。


    至於「菲爾薩」這個名字,是父親參考自魔界族譜中、名列第七的冰之魔神「萊紮夫(resarf)」之尊名。


    他將冰之魔神之名所組成的字母按照逆序寫出來,就成了「菲爾薩(fraser)」。


    魔族傳說中,萊紮夫掌握著連神明都畏懼的極冰力量,全心主宰著魔界的寒冬季節。


    他的意誌如凝結的寒冰般堅毅,對待同伴卻如春天融化的冰水般柔和。


    父母希望菲爾薩可以像該魔神一樣,意誌堅定,無論遇到何事,自己的信念都不會動搖,並堅持自己所選擇的道路走下去。


    父親堅決反對菲爾薩加入騎士團成為騎士。


    而且,今後也打算盡可能不讓他過問戰場之事。


    裘朗士凝視了手中的佩劍,沉默良久。


    “曾經,我有一個同是魔族、並持有與我一樣想要脫離魔族的想法的親密戰友,在一場戰役中,「墮落」了。”


    母親無言以對,隻是默默地理順父親身上的衣服,撫平其上的皺痕。


    “正因為「墮落」,蘊含在他血脈中的魔性覺醒了,以致他從尚存理智的半魔人,完全變成了一隻隻為戰鬥而生並瘋狂殺戮的惡魔,殺死同伴,最後喪命於同盟的劍下。”


    裘朗士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重蹈覆轍。


    “萬一……他,迫不得已要經曆這個過程……相信他會意誌堅定、不受魔性吞噬的。你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而且,孩子他是「菲爾薩(fraser)啊!」”


    裘朗士點了點頭,轉身凝視妻子。


    好半天,他擱開話題,說著:“其實,曾經也存在過人類與魔族和睦相處、最起碼是河水不犯井水的情況的曆史啊。隻不過,那是天地洪荒時期的事情罷了。”


    “不管曆史如何,你的天職也永遠不會變。”


    “真的嗎……我……我朝著魔族的親朋好友拔劍相向,真的是正確的嗎?”


    裘朗士再一次抱緊妻子的雙臂。


    “你應該聽說過「艾爾方斯」這位英雄吧?傳聞,他正是一個這樣的英雄。不管敵人是人,是魔,抑或是神,他都隻為了自己的信念而戰鬥。


    不論其它……正因為有這般堅定的戰鬥意誌,最後,他才成為範倫鐵諾公國的第一個開拓者。”


    裘朗士聞言後動容,心中無限起伏。


    “的確如此,也正因為要像這位英雄一樣,我才會將自己的姓氏改為「丹利泰爾」啊!「丹利泰爾」,正是他開拓公國的聖劍——極冰之「丹利泰爾」!”


    博學多識的芙蘭朵時常用英雄的傳說神話來鼓勵支持自己,多年來,若非不是她的話,裘朗士也不會堅持信念走到今天這一步;


    更有可能早在以前的某一日,因魔性複蘇而成為惡魔、死於他人劍下了。


    伊菲娜絲一直在半掩的房門外站著,偷聽許久。其實從某一瞬間起,父親就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也許——至今已經無從得知——裘朗士這些話都是故意講給伊菲娜絲聽的。


    不可否認的是這些話正是促使伊菲娜絲立誌成為騎士的主要原因。


    裘朗士輕輕推開門,讓伊菲娜絲進入臥室。


    “伊菲,我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女兒默默地點了點頭,未等父親開口,她便搶先說道:“爸爸,我……我希望,代替弟弟成為騎士!”


    父親親切地摸摸女兒的頭。伊菲的發色繼承自父親,純白,潔淨,無暇。而其弟弟菲爾薩發色,則略帶淺灰。


    “對了……我要當騎士……需要現在發誓嗎?”


    伊菲娜絲這句充滿稚氣的話語逗得雙親一陣輕笑,但他們並無輕蔑之意。


    母親在擔憂,讓女兒成為騎士,到底會不會等同於推她進火坑呢?斬魔道路非常艱辛,時常要將性命豁出去,誓死相搏。


    不過毫無疑問,姐姐的劍術天賦絕對是比弟弟要高出許多。


    即使弟弟擁有「寒泊之瞳」,也是不可比擬的。更何況,女兒伊菲娜絲還繼承了母親的半神血統,這兩個關鍵因素讓她足以獲得成為斬魔使的資格,並且前途無限光明。


    “不,你不需要發誓,你隻要從現在起,努力練好劍術,保護媽媽和弟弟,超越爸爸,就行了。”


    父親出征。不久,魔族戰亂越發擴大,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波及到這座不起眼的城鎮。


    母親,為保護城鎮的居民,不惜一切,舍身發動半神的力量。最後,她因遭到無情的「天譴」而死去。


    痛失母親的菲爾薩,為了向傷害親人的魔族報仇雪恨,許下誓言,立誌成為斬魔使。


    同樣,因為母親的死,他不再信奉人類所敬仰所謂的神嗣,成為無神論者。


    直到現在,菲爾薩已經成為一名獨當一麵的騎士。


    時而迴想起父母的訓導,他的心裏不免有一些愧疚。如果母親泉下有知,想必會非常生氣吧。無論自己犯了些什麽錯誤,母親都會非常生氣的。


    不過,有時候他也會如此說服自己,父母都希望自己能夠貫徹信念,堅定不移地走自己所選擇的路。


    也正因如此,自己才會選擇走上斬魔之路。這樣一想,父母應該也會很支持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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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倫鐵諾公國煉金元曆二五六年,幽暗之月第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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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爾薩的旅途日記-第十三頁


    迴想起了父親最後一次離開家,出征時的那個下午,以及姐姐曾對我說過的話。


    多年來,隻要一提及父親禁止讓我踏上斬魔道路這條叮囑,我都會和姐姐發生爭吵。


    她直到最近才肯告訴我,父親這麽囑咐的原因,以及她立誌當騎士的理由。


    原來是我一直誤會了姐姐,一直以為她妒忌我的「寒泊之瞳」而不想讓我施展才能……


    -


    舊時的迴憶,毫無預兆地以夢境的形式浮現在腦海中。


    菲爾薩?丹利泰爾起身下床,活動了一下筋骨後,進行洗漱。


    經冷水的刺激,頭腦清醒了許多。現在想了想,其實相比起來,自己這段經曆,真的不算什麽。


    十一年前的魔族暴亂中,失去親人的無辜受害者不計其數,而自己的經曆也絕對不是最悲慘的一個。


    隻不過,若是隻以悲慘程度這個方麵來談論衡量各個人的經曆過往的話,那也太過分了。


    菲爾薩檢查著身上尚未痊愈的小傷口,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稍後,他拾起了靜躺在桌麵上的佩劍。


    冰炎劍?弗蘭讚恩——在當日與死敵的一戰中,也同樣受到了重創的「同伴」。他將劍從劍鞘中拔出,並帶著複雜情緒凝視劍身許久。


    似是金屬而非金屬、卻又帶有些許金屬光澤的刃鋒上,出現了幾個細小的缺口。


    錚亮的光輝,大不如前。鑲嵌在劍格上的魔核,相比以前而言,黯淡不少。


    菲爾薩在戰鬥中慣用冰炎劍的冰形態。


    在與梵的死鬥中,處於極端的不利形勢下的時候,他手持弗蘭讚恩,曾多次正麵迎擊或抵擋炎之魔法和魔武技。


    不過,佩劍的損耗並非完全來自這個方麵。


    他的紋徽「冰之磷光」將逆轉的力量加附於劍上,使其在不再懼怕炎之損傷的前提下得以完全發揮冰係技能的全部實力。


    盡管強大的紋徽讓武裝擁有了此等優越的效用。


    可是,它對武裝的內在損傷則無法估測。因此,冰炎劍的損耗,據主人估計,也許主要來源自紋徽施與的「負荷」。


    “看來,用劍去抵擋是不大現實的呐……”菲爾薩默默地想道,而且心中湧起一股想向這位長久以來一直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同伴」躬身致歉的衝動。


    同伴……


    菲爾薩的另外一名同伴——雪莉?豪森威兒,在自己與敵人戰鬥前,已經從次元跳躍的裂縫中逃出生天了,現下落不明。


    不知道雪莉她現在怎麽樣了呢?


    自從在神秘的地下室中親眼目睹那幅有關白銀騎士團的綿長得如卷軸般的壁畫後,雪莉覺得精神不適,就像千萬噸洪水同時湧入腦海中一樣混亂痛苦。


    菲爾薩一開始還驚喜著以為她的前世記憶也要開始覺醒了。


    可謂是從與敵人對抗的逆境中發生了一絲轉機。


    不過,稍後他便否定了這個天真的想法。


    連續的記憶之鏈讓菲爾薩又迴想起烈鷹宮殿地下那時候,與連名字都還未知曉的敵人的戰鬥。


    當日兩個人進行了數百個迴合的激戰,都身受重傷,而最先倒下的則是菲爾薩。


    千鈞一發間,一支來自冒險者公會的探索隊伍抵達現場,及時救下奄奄一息的菲爾薩。


    冒險者公會比騎士公會先收到沙漠遺跡中發生莫名爆炸的情報,於是派人前往調查。


    由冒險者組成的探索隊伍從被突破的暗道入口中進入,穿過牆壁的迷宮。


    搜索的結果是他們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傷者。


    敲門聲打斷了菲爾薩的思路。


    大步進入臥室的正是他的「恩人」——辛克,將他從危急中救下的冒險者隊伍「零度之暗」的其中一名隊員。


    辛克是處於大陸中立陣營的冒險者,職業是大劍士。


    健碩的體魄以及束於腦後的短金發引人矚目。


    除了不俗的戰績外,幹練的外表也成為這個人的標誌。


    簡單地打過招唿後,辛克問道:“身體狀況怎樣?”


    菲爾薩點頭表示已無大礙,並再次向他致謝。


    “其實……”辛克不再寒暄,見對方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便直入正題,“今天我是有一件事想要你作「見證」的。”


    他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張羊皮信紙,用繩索捆綁得嚴密結實。他解開了繩索,菲爾薩發現信紙上寫著東西。


    “對於你來說輕而易舉,毫不費力。”辛克補充了一句,隨後將信紙遞到他眼前。


    他粗略掃視了一遍。這是一份「見證書」,證明中大致內容是,「零度之暗」冒險團在搜索任務中將菲爾薩?丹利泰爾救下並送迴旅館治療。


    這份證明需要當事人菲爾薩親筆簽名。


    “菲爾薩先生……我想你應該懂了吧,這樣一來,冒險者公會便會給我們增加額外的報酬……”


    標準的冒險家的處事方式,公私分明,毫不含糊。雖然會讓人產生「救人隻是順便,報酬才是關鍵」這樣的想法。


    不過其他人的想法又不會讓他們所應得的報酬中少一枚金幣。


    菲爾薩沒有拒絕,隻是麵無表情地往信紙上簽下自己的全名。


    “還有這裏——醫療和住宿的費用也請你仔細核對一下。”


    他在心中大喊倒黴,若是在騎士公會中接受正規治療並休養的話,這些費用本可以大部分地免除。


    這正是範倫鐵諾公國為每個身為職業騎士之人提供的至高的福利保險。


    菲爾薩要是支付了這次的費用的話……估計要有好長一段時間離開高檔餐館的客座了。


    辛克似笑非笑地謝過後,轉身離開臥室。


    而菲爾薩也打算離開現在自己所身處的旅館,放棄冒險者公會的收費治療,動身前往騎士公會。


    雖然範倫鐵諾古語有雲:“旅館才是旅者的家!”


    可是……這「家」的住宿費可不便宜啊!


    菲爾薩一邊心中如此無奈喊苦,一邊勉強裝作一副正常的樣子,出現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並步行前往目的地。


    因為胳膊傷口很深、不方便做大動作而隨意披上外套,淺灰的頭發如草叢一樣亂蓬,這整副模樣給其他人的感覺。


    就像是一個前段時間鬥毆受了傷、現在在街上閑逛的落魄不良青年。


    不過誰也無法猜到,這樣的一個人邊緩慢移動,邊根據自己的記憶,尋找著能前往騎士公會的路。


    一刻的路程後,菲爾薩到達當地騎士公會的正門口,恰好遇見前來送信的信使。


    他認得這個信使胸前所佩戴著的單羽白銀徽章——正是菲爾薩所屬騎士團「銀翼」的所有物。


    菲爾薩趕忙上前打招唿,兩人互相出示了銀翼的徽章。接著,雖然兩個人初次碰麵,但憑借著同屬一團的原因,很快便熟絡起來。


    要知道,能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小鎮上遇見自己的夥伴,真是一件無比美妙的事。


    互報姓名後,信使給菲爾薩傳遞口信,還親手遞給他一張手掌大小的領取包裹憑證。


    口述者說,如果再無法找到菲爾薩的話,就要通過魔導電話讓有關人員在各地的騎士公會留言板上留言給他了。


    抱怨一番後,接著口述者便取出筆記本,根據簡要的筆記,告訴他口信的原內容。


    銀翼騎士團第七小隊——也正是菲爾薩所隸屬的小隊——的大隊長方恩特先生將要召迴菲爾薩,前往總部商量要事。


    除他外,小隊內的所有隊員都已經一一到達總部,並隨時聽候待命。


    信使完成口述任務後,匆匆與夥伴道別後離開,趕往下一個目的地。菲爾薩揮手過後,轉身進入騎士公會,找到一個靠著牆的座位坐下,陷入沉思。他所思考的並非其它,正是方恩特大隊長緊急召迴菲爾薩一事。


    緊急召集小隊所有成員的原因,無疑是打算共同商量擊敗魔君佛雷德的對策以及作戰方案。


    不過他倒不是在考慮召集原因,而是……


    雖說菲爾薩這樣想未免有些杞人憂天,不過……自逆時之塔上與將軍凱雷瑟一戰過後,時隔這麽久,凱雷瑟居然一直都沒有向上級匯報「那件事」。


    所謂的那件事,正是菲爾薩是魔族人,也就是「惡魔」這件事。雖說他一直履行著騎士應有的職責,斬魔殺敵,也可以發誓未曾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不過「自己是魔族人」這個事實怎樣也無法改變。


    被凱雷瑟擊敗後,他一直惶恐著,自己這些年來一直極力所隱藏的身份「惡魔」會被正義人士暴露出去,還怕遭到其他同行的排斥和引來圍攻。


    讓他驚訝的是,他所還怕的事並未發生。


    就算凱雷瑟將軍一直因事務纏身而漂泊他方,也不可能沒有想不到,通過信使來與騎士團保持聯係才對。


    凱雷瑟是故意放過自己的嗎?不,不對,他立馬否認了這個想法,曾經那從凱雷德的紋徽中放出的雷耀之光,給人一種不置自己死地誓不罷休的威嚴感。


    可想而知,這位繼承了雷之紋徽的銀翼將軍,對侵略人界的惡魔甚是深惡痛絕,恨不得立馬除之。


    半刻,菲爾薩猛地搖了搖頭,結束了這些思考不到盡頭的想法。稍後,他離開自己的座位,通過那張領取包裹的證件卡,從公會二樓的信辦處獲得了包裹。


    捧在雙手上的包裹非常輕盈,不過無疑是一件貴重之物。事實上,這正是自己的恩師盛澤斐斯先生為菲爾薩在騎士團內工作盈滿三年而特意贈送的禮物,是一塊特殊的防禦武裝護手盾——賽利斯是這麽說的,不過在打開包裹後,菲爾薩卻發現裏麵僅靜躺著一塊通體漆黑的套環。


    這塊套環並不比一般的手鐲大多少和重多少。


    迴到臥室,菲爾薩二話不說將它試戴在右臂上。


    一陣陌生的魔力鼓動通過觸碰套環的皮膚,從脈搏傳入魔脈,這種感覺開始從體內蔓延的同時,套環上裂開般出現黃金的花紋,花紋中還升起了微弱的光點,在空中有規律地盤旋運動著。


    光點一樣的魔力粒子在貼近右臂處凝結成一個七角形,這是魔法光盾的正麵。


    防禦武裝似乎可以很結實地正麵抵擋住大部分魔法以及魔技攻擊。


    不過究竟實際性能如何,要到實戰才得知。


    菲爾薩收迴魔力,但沒有脫下,而是任其戴在手腕上,正與自己的佩劍一樣打算隨身攜帶。


    上次的慘敗,其主要原因,他想大概是當時自己的手頭上並沒有能夠防禦對手魔武技的武裝吧。


    關於上次的慘敗,菲爾薩決定所要做的下一件事——便是要查清那個操炎敵人的底細。


    他正前往公會五樓的圖書室,一邊扶著扶手走上冗長的樓梯一邊想著,這個緊追不舍的家夥,到底會是誰呢?


    “在再次交戰前,能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根本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範雷克索?還是……”


    “不許你擅自叫出我團最高指揮官之英名!”


    菲爾薩迴想起,這個人當時無意中默認了自己身份,這個人正隸屬範雷克索所指揮的皇家騎士團。


    於是他綜合出幾個關鍵點——


    本是王國時代的武者。隸屬皇家騎士團。能夠嫻熟使用火拳之魔武技。


    且擁有炎之紋徽。這四條線索的交叉點,有且隻有一個。沿著這些線索的所指之處,並通過翻閱有關皇家騎士團的資料文獻,菲爾薩得到了一個讓他驚訝不止的答案。


    「炎獄修羅」——梵?提泰倫,本為一名東方武僧的他,通過範雷克索的親授封禮後成為了皇家騎士。


    他執著於武術與信念,並嚴於克己,尊奉範雷克索為自己唯一的主人。


    同時,他也是由範雷克索親自挑選出來的強大武士,掌握著深不可測而又獨特的拳之魔武技。


    他還曾獨自一人,並赤手空拳絞殺過西方的雄火惡龍,還從惡龍的身上獲得了實力的證明——炎之紋徽。


    菲爾薩的宿敵原來也同是一名騎士,並非十惡不赦之人,甚至曾為王國立下許多功績。


    近乎滿身王國榮譽的梵?提泰倫,因為王國的滅亡。因為對祖國的愛,憤而追逐,尋找菲爾薩——也就是艾爾方斯來複仇了。


    菲爾薩自行慚愧,麵對這樣的敵人。無論是武技上還是信念上,都無法與之相比。


    麵對這樣的敵人,自己有勝算嗎?換做是每一個武藝精湛的人,都不敢誇下海口,有百分百的勝算吧。


    就算是曾經擊敗過自己的凱雷瑟將軍,也未必能夠將梵輕鬆擊敗吧。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想太多,一聲從窗外傳來的尖叫就打破了思緒。


    緊接而來的便是由遠至近、直至現在才被菲爾薩的知覺捕捉到的魔息。


    他懷著沉重的心情,用自己身體所能夠承受的速度跑到樓下。


    隨後,他向公會三樓的藥物供給處索取了幾支鎮痛針。


    這是屬於緊急用藥,具有短時間內麻痹傷口周圍的痛覺神經之特效,菲爾薩為了在行動中不讓傷口礙事才不得不用上的。


    他將包裝迅速撕開後,使著鋒利的針頭對準自身傷口就是一紮,一陣足以讓他掉淚的激烈的劇痛後。


    雖然傷口如舊,不過已經沒有絲毫的痛感,胳膊活動如常。再用繃帶緊緊包紮起來的話,應該就不會再礙事了。他二話不說,從第二個傷口——左小腹的燒傷處紮了第二針。


    目睹這一幕的護士們都驚呆了,雖然他的傷口不再有痛楚,不過血還是因為硬物刺傷而從傷口冒出。


    護士們連忙端來了幾卷繃帶,並幫忙包紮。


    從他到達直至離開的前一刻,騎士公會一直門可羅雀。偏僻的小鎮,並沒有受到騎士們的熱烈光顧。


    原因也許是在擔心這個貧乏之地中藥物供給不足吧,而且他們又不想接受昂貴的收費治療。


    因工作受傷,如果得不到及時治療,有時候可是很致命的。


    “其他人呢?”


    “對不起,很少人會來這裏的騎士公會……”其中一名護士低聲迴應。


    “那些冒險者……會來幫忙嗎?”


    「應該不會吧」在菲爾薩的追問下,她繼續說著,“因為冒險者公會那邊沒有這樣的委托,一般情況下冒險者們都不會理會此事的,他們還會說,「有騎士大人們在就足矣」雲雲……”


    “原來如此。”


    他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將騎士團的黑色外套利索穿好,連衣領也沒空理會,先檢查好自身的裝備——一柄佩劍以及新增的護手盾,之後便快步跑出公會。


    循著魔息傳來的方向,菲爾薩一路追逐,原本還算整潔的路麵,此刻像是受到驚訝似地亂糟糟的,有的人甚至不顧剛買到手的東西,隨意丟棄,早就逃到附近安全的地方去了。他隱約隻聽到奔跑逃竄的腳步聲,人影卻不見一隻。


    菲爾薩自責著,平時一向敏銳的自己,為什麽這次又無法在惡魔到來之前便發現其魔息呢。


    是自己看書太過入神的緣故嗎?不,不對,「魔力感知」隻要一觸發,魔脈便迅速湧動,全身細胞以及魔力粒子都進入備戰狀態。


    這樣的身體反應,完全脫離大腦中樞的控製,與過敏有些相似。


    他利用雙目往前方扇形搜索,不消一刻,從視野中發現了獵物——


    以藍天為背景的屋簷脊上,跳蚤一樣躍動著一隻烏黑的點影。它正往遠處逃跑。


    地上劃著幾道血痕,以及一些不堪入目的細碎殘存痕跡。盡管如此,也足以嚇暈普通人了。同時這也證明,已經有人遇害。


    正當他環顧四周,思索著如何利用最短的路徑追上惡魔時,附近傳來了一聲破空槍響。


    未幾,遠方那片躍動的魔影,發出一聲似人的悲鳴過後,失去活動機能,驟然從空中墜下,墮入十幾米遠外的旅館建築後方。


    一擊斃命,魔息頓逝。


    菲爾薩感歎這位狙擊手槍法精準的同時,從腦海中搜尋著這似曾相遇過的槍聲以及彌漫著的火藥味。


    隨後,他恍然想起來,拍了拍不好用的大腦,以最快的步伐往惡魔失去生命墜下的地點「集合」。


    要是被他的獵魔射中,先不討論獵物是否當場失去生命,重點而是在於,獵物絕對是被命中要害而死。


    數名與菲爾薩穿著同樣款色製服的黑衣人聚集在小鎮旅館的後院中。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戴著墨鏡,背著擔任現場指揮官,板著嚴肅的麵孔命令手下做事。


    其實,現場並不隻有銀翼的騎士,還有幾個來自其他騎士團的成員,紫色衣著,外衣上套著鎧甲,估計是黑曜騎士團的人。


    果不其然,菲爾薩認出了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正是前不久剛認識的蘭帕德先生。


    在上前和他打招唿前,菲爾薩首先要去大隊長那邊報到。


    沒錯,那個身材魁梧、戴著墨鏡、背著的現場指揮官正是菲爾薩所在分隊的大隊長——方恩特。


    他用那從墨色鏡片中透出的眼神,瞄了一眼正往這邊過來的菲爾薩的身影,待完成手頭上最後一個指揮命令後,才轉過身來與菲爾薩對話,劈頭一句就責備道:


    “口信發出已有半個月了,你卻一直沒有出現。本來打算給你送出第二個口信的。”


    “非常抱歉!”菲爾薩端正站姿,毫無怨言地準備接受責備。


    “原來你,最近受傷了?”方恩特的目光移到對麵人的左邊小腹處,隻見那裏有一片不顯眼的水漬。


    隻有內行人才知道,團服上濕潤的水漬,一般都是從傷口溢出的血跡,隻是團服的顏色掩蓋了血液原來的顏色。


    雖然通過緊急藥物處理,傷處的痛楚是消失了,不過藥物可沒有保證止血。


    一連串的奔跑運動下來,傷口在沒有痛楚作為提醒的情況下任其裂開,造成大量出血。


    大隊長也通情達理,心中明了他不能按時迴團的原因後,沒有多加責備,隻是囑咐了一句,以後小心。


    接著,方恩特簡要告知,銀翼支隊此行來到來弗雷姆的主要目的。


    賽利斯通過魔導遠程聯絡,向銀翼報告了近日所遭遇的狀況。


    他先是在離此地不遠處發現了稀有魔種——人麵魔,並偶然間發現,人麵魔正是有人類魔化而成。


    這樣的魔化症狀,曾在一個叫做來弗雷姆的小鎮內蔓延,當時的情況相當嚴重,鎮民不是死去就是被魔化感染。


    考慮到後果,賽利斯決定將整座小鎮,以紋徽發出的神聖潔淨之火摧毀,不留一活物。


    一言蔽之,當時賽利斯所遭遇的情況簡直是慘不忍睹,賽利斯也是迫不得已才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


    菲爾薩用餘光瞥了瞥不遠處躺著的魔物的屍體。


    魔物似乎是由靈長類動物魔化而成,臨死前被狙擊爆頭,一擊斃命,威力極大,導致頭部血肉模糊。


    讓人驚駭的卻不止這些,而是……它長有一副悲愴般扭曲的人類麵孔。菲爾薩推測,這正是所謂的人麵魔了。


    關於這類魔種的資料並不多,其中最新收集到的,也就是賽利斯所帶來的報告了。


    賽利斯的報告引起了方恩特的重視。


    堪欄——他們現在所身處的小鎮,是離那個被燒毀的小鎮最近的人群聚集之地。


    適逢接到報告那時,方恩特也正在附近辦理事務,於是便率領小隊前來觀察狀況。


    果然,就在到達後的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小鎮遭遇到惡魔襲擊的事故。


    趁現在,情況還處於可控製階段,方恩特馬上聯係黑曜騎士團,並首次與他們合作,將堪欄嚴密包圍,為傷者提供治療。


    這樣做的為的就是不想讓魔化症狀大量感染的情況再次發生。


    否則其最終結果就會像那個被燒毀的小鎮一樣。


    “菲爾薩,我這裏有一個任務。”


    大隊長話鋒一轉,雖然菲爾薩的傷勢尚未痊愈,不過看起來他最起碼還能到處走動,估計已經沒什麽大礙。


    所以並不想讓自己的手下休息太久。於是,他給菲爾薩布置一項跑腿式任務。


    “你應該也知道,走出堪欄外,附近盡是一望無際的大沙漠。今早我接到空中總部的報告,說是總部觀測台今日發現了這片沙漠中,存在一個魔力極為濃鬱的地方。


    我估計那是魔君佛雷德最近所設下的根據地。


    所以,這次你的任務,就是憑借你的「魔力感知」去找出這個地方的所在之處,而我們就在堪欄待命。


    找到後,請立刻發出信號彈,發現你的信號後,我們聯合黑曜騎士團一起趕往那個地方,剿滅惡魔巢穴。”


    “了解。”菲爾薩點頭,簡短地迴應。


    “此行你可能會遇到魔君佛雷德,千萬不要在我們到達之前貿然動手……”


    對話結束後,方恩特繼續投入到指揮工作中。到了午間休息時,菲爾薩找到黑曜騎士蘭帕德的身影,老遠便打著招唿。


    雖然蘭帕德臉色疲憊,不過還是盡量堆出了笑容,互相寒暄過後,蘭帕德說道:“這次你又是憑借「魔力感知」的能力趕過來的吧?”


    菲爾薩無奈地笑了笑,並輕點頭表示肯定。


    其實,自相識以來,蘭帕德對魔力感知這種獨有的能力非常感興趣。


    於是這次趁著空閑,不斷追問著,這種能力是如何鍛煉出來的。或者說,是不是和紋徽一樣可以從別的地方獲得。


    魔力感知實質上是同族感知。


    菲爾薩並沒有、也不打算告訴他魔力感知的實質,隻是應付式地含糊解釋,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罷了。


    蘭帕德略感失望,他也想擁有這樣的能力。這樣的話,執行任務時就方便得多了。


    不過他完全不知道得到這種能力的人,基本上都是騎士的敵人。


    結束這個話題,蘭帕德又問道:“對了,你認識凱雷瑟?歌羅利亞嗎?聽說他是銀翼騎士團的將軍。”


    “是的,凱雷瑟將軍的名聲我略有所聞,也曾見過一麵。”菲爾薩沒有告訴他,自己在逆時之塔上與凱雷瑟將軍一戰一事。


    談話中,蘭帕德對凱雷瑟將軍充滿了景仰,主要原因是幾天前,他偶然遇到了凱雷瑟並有幸一起執行任務,且深深被其強大的實力以及榮譽至高的辦事態度所折服。


    凱雷瑟的榮譽並非自誇。機緣巧合下,他被兩個紋徽選中作為繼承者,其中之一更是時光之古紋徽「艾利維爾」。


    公國上下,估計就隻有他能夠獲此殊榮。


    “凱雷瑟將軍才是真正的騎士啊!隻有將榮譽視為至高之物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才值得景仰!”


    菲爾薩還從蘭帕德口中得知了將軍近來的旅行經曆。


    據說凱雷瑟前段時間在海上航行過,不幸遭遇到暴風雨,經過傳說中的亡靈海域,還在那裏將魔物石之巨人打敗,並因此得到了時光紋徽的第三個殘缺部分。


    總而言之,凱雷瑟將軍最近在各地冒險,並沒有迴過總部。


    菲爾薩草草結束休憩,收拾好隨身攜帶物品,檢查自身裝備。


    武裝——稍微受了些損傷的冰炎劍、全新的護手盾;


    隨身物品——行囊、以及其內的幾支剛從騎士公會裏取來的緊急用鎮痛針。


    另外,他還從行囊中翻出了一包藥物。


    那正是一個月前雪莉從地下市場買來用於緩解菲爾薩的魔脈病變的晶體狀藥片。


    最近他才注意到這些藥的用處,如果能夠早些意識到的話,上一戰就不會敗得如此慘狀。


    他特意將這包小晶體塞入胸前口袋中。


    這樣一來,就能記得在戰前服用了。


    一切準備就緒。最後,他與大隊長以及友人道別。


    離開堪欄,沒走幾步,菲爾薩的頭開始產生劇痛。


    這是「魔力感知」反應過於強烈的症狀,強烈得連雙耳也受到了影響,開始嗡嗡發鳴。


    魔力源頭放出的魔力波動,幹擾了魔力感知者的腦電波。不過這次,菲爾薩的情況卻更為特殊。


    菲爾薩沿聲索跡,而魔力波動的源頭,似乎是來自北邊。


    -


    雪莉?豪森威兒胸前的風之紋徽正發著荼毒般的劇痛。


    從右鎖骨附近浮現出的新覺醒的翠色印記,其煥發出的光輝穿透過深褐的外衣。


    自從與菲爾薩分開後,雪莉被傳送到宮殿之外,現正獨自一人在荒漠中行走。


    她曾試圖尋迴能夠迴到宮殿的道路。於是不顧勞累,腦海隻是在想著怎麽能夠最快迴到菲爾薩的身邊,可是最後卻在荒漠中迷失了方向。心情越是焦急,體力就消耗得越快。


    在幾乎要倒下的前一刻,天色因「魔海潮汐」提前落下夜幕,雪莉的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了一座村莊的影子。


    不過那時的她已經沒有力氣分辨出到底是海市蜃樓還是真實景象了,隻能使盡著最後的力氣,腳步不穩地慢慢靠近。


    踏入村莊門口之後,確認了景象非虛,還遇到近日相識的黑曜女騎士奧利娜。


    沒等到友人過來攙扶,下一秒,她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當雪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白天了。


    一醒來,雪莉便向奧利娜請求,與她一起迴去烈鷹宮殿拯救迴自己的同伴。


    “也就是說……菲爾薩先生還在宮殿中,獨自對抗敵人嗎?”


    雪莉將情況的概要告知奧利娜。她與菲爾薩前往烈鷹宮殿,遭遇到魔君佛雷德以及其手下,奮戰敵人,同伴受到重傷,一起逃到宮殿地下室,自己目睹壁畫時記憶覺醒,頭腦混亂中被同伴推入魔法傳送點離開地下室,來到荒漠並迷路,最後倒下在村莊門前。


    “他是為了不讓混亂中的你受到傷害,於是將你送到別的地方。這麽說,他已經打算獨自戰鬥了,所以應該也考慮到了戰敗逃跑的情況了吧。所以,雪莉小姐你不必擔心。”


    他哪可能會這麽聰明啊!


    明明還受了不輕的傷!這些都是雪莉的內心所想,不過此時心急如焚的她已經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了。


    來到這裏之前,她的腦海裏一直都隻存在著一個想法,如何能夠在茫茫荒漠中尋迴宮殿的所在之處,迴到菲爾薩身邊並肩作戰;


    可是卻完全沒有考慮過,菲爾薩將自己送出宮殿的原因。經過旁觀者奧利娜的仔細梳理後,她終於明白了同伴的用意,內心對同伴的魯莽滿是責備。


    “雪莉小姐,你先多休息一天。我聯絡我的其他夥伴,幫你想想辦法。”


    雪莉謝過奧利娜,由於自己的體力尚未完全恢複,繼續躺下床休息。她打算明天一早,到村子上了解附近的地理狀況。如果明天黑曜還不能出發行動的話,就自己一個人出去尋找。


    “找到他後,到底是先責問他呢,還是先踹他一腳呢……”


    抱著這樣調皮的疑問,雪莉捂著右肩附近荼毒般的痛處,逐漸入睡。


    意識沉入夢中,正如沉入深淵的海底一樣。


    意識不斷往最裏頭的黑暗前進、下潛,夢境賦予的知覺,讓她感受到四周螺旋著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深海的旅程迎來了終點,景象豁然變更。


    眼前的景色蕩漾了一會,又恢複平靜。雪莉脫開了意識的洪流,來到一個未知的空間。


    大概可算作是大腦中的一個未被其它東西占用過的角落吧。


    四周不見光明,卻也算不上黑暗,準確來說,那是一層渾濁的霧氣,被喚作「混沌」。


    視野中,漸漸浮現出一名女子,夢見者發現眼前的人,居然長得與自己非常相像。


    存在於意識流中的這個人,半閉雙目,毫無力氣般隨浪漂浮在一片淺海上,像是一個脫力的人偶,被遺棄的洋娃娃。


    不浮不沉,也不清楚水有多深,夢見者隻是看到,水麵漫過了她的衣角。


    她有一頭赤紅且如絲緞般的秀發,正在海麵上隨著輕微的波浪而浮動;


    頭戴一頂白薔薇花冠,原本鮮活的花瓣被海水打濕,花朵顯得憔悴無比;


    翠綠的雙瞳失去神彩,卻飽含著對某種事物極度渴求的不滅堅毅;


    身著素色紗衣長裙,腰間束著翠翹;


    裸露的右臂戴了王室象征的金環,頸上項鏈閃閃發光。


    高貴、典雅、光彩奪目、優美非凡。雪莉覺得,麵前的女人雖然與自己樣貌相像。


    不過她無論氣質抑或其它方麵,都是自己所無法比擬的。而且,無論是從著裝還是樣貌上來看,她都像是一名生活在古代王宮中、出淤泥而不染的貴族公主。


    夢見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每一次,自己從意識洪流中脫出、在一個深層空間內遇見她之後,就不由自主地驚醒過來。


    雪莉有時候也想把這個神奇的夢境告訴自己的同伴,可是每當開口之際,又忘得一幹二淨。


    畢竟她可不像菲爾薩一樣對夢境這般虛幻事敏感。


    這次,那個女人微微顫動著丹唇,似乎想對雪莉訴說些什麽。


    沒有了先前那漩渦洪流般的阻礙,雪莉正身處半空中,就像身處於無重力影響的宇宙領域一般。


    她運用四肢,自由泳一般逐漸靠近,想要聽清楚她的話語。


    “艾爾方斯……”


    雪莉竭力遊近,此時的她已經離漂浮在海麵之人不到十步之遙的半空上。


    “艾爾方斯……快去救他……就在北邊……”


    無力的說話者隻是不斷重複著這句話,不僅如此,身在這個空間的她——普莉西亞,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雪莉向她伸出雙手,想要將她拉離海麵。此時,空間內,不知從哪個方向襲來了颶風,先將幾乎要觸碰到普莉西亞的手臂的雪莉吹遠,還卷起了一陣堪比野獸的巨浪,將普莉西亞淹沒。


    夢境至此,雪莉猛然驚醒,意識重迴到現實。


    “艾爾方斯……快去救他……就在北邊……”疲憊卻急促、沉重又清脆的普莉西亞的聲音,自醒來後一直縈繞耳邊。


    雪莉頭痛欲裂,不過腦袋卻異常清醒。她很清楚這次的夢境意味著什麽,艾爾方斯——


    也就是菲爾薩,即將或正麵臨危險,若遵循她的指示,沿著北邊方向的路尋找應該就能找到他的所在之處。


    她第一次決定相信夢境的指示。


    她用手輕輕撫摸著浮現在右肩深處的印記,內心由衷感謝著普莉西亞所給予的提示。


    同時,因為醒來後隻專注於夢境一事,遲遲她才發現了一個事實——印記不再帶有劇痛;


    而且,休息過後的她體力充沛,魔脈運行也無比順暢。


    紋徽因覺醒泛著比以前更為耀眼的翠綠色光芒。


    若是說菲爾薩的紋徽之光被稱作是「磷光」。


    那麽此時覺醒的雪莉的紋徽之光則可以足以被稱作是「翠光」。


    發現了這一點後,紋徽的主人感覺到一股新的神風之息如守護精靈般正縈繞自身。


    “有了這樣的力量……我就可以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光被菲爾薩保護了……”


    雪莉暗自祈禱,再度感謝普莉西亞能夠迴應自己的願望,賦自己予強大的紋徽之力。第一次,她也與普莉西亞一樣,心中有了對力量的渴求。


    雪莉在旅館一樓找到了奧利娜。村莊裏沒有騎士公會,奧利娜的活動地點僅限於村莊的旅館。


    她隻是因事務而來到這塊偏僻的地方暫住歇腳而已,並不打算久留。


    雪莉解釋說她推測出了菲爾薩的所在之地——當然所謂的推測隻是編造出來的,她暫時不想讓別人知道有關夢境的事情。


    “我……整理了一下當時的情況。我想,我隻需沿著向北的路一直搜索,應該可以找到他了。”


    起初,奧利娜不太相信雪莉毫無根據的「推測」,直至雪莉牽著她的手、帶她去到旅館的女更衣室中,想要她確認一件事。


    麵對同性友人的疑惑麵孔,雪莉遲疑一會,褪下外衣,扔到衣架子上。


    此時她隻穿著一件單薄而緊貼的潔白襯衣,勾出身體原本的曲線。接著,她解開貼身襯衣的大部分紐扣,裸露出半個如玉雕琢成的圓柔右肩。


    奧利娜被她突然的脫衣舉動驚住了。


    麵帶微紅、別過一邊的雪莉,指著如紋身般存在於雪白肌膚上的翠色印記,問道:“奧利娜小姐……你相信這個東西嗎?”


    雪莉向她亮出直至今天才覺醒的紋徽,那是神風之普莉西亞的力量覺醒的證明。


    說這話的同時,紋徽的主人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她竟然發現紋徽的大小與以前有所不同。


    紋徽充盈著翠綠的魔力光輝,活躍並湧動著。其中央是一個拇指大小的十字架,四周纏繞著枝葉一樣的精細紋絡。


    她再次確認,自己並沒有看錯。


    紋徽的脈絡就像真正的枝葉一樣緩緩生長著,延伸開來,最長的那條枝還爬越了鎖骨。


    奧利娜一陣驚詫過後,便立馬心領神會,對此不再存疑。


    有關紋徽的傳說,在騎士團中早就有廣泛的傳聞;


    不僅如此,那似乎也成為了冒險者公會茶餘飯後的話題。


    不過卻鮮有人親眼目睹到傳說的真麵目。


    今天算是奧利娜的第一次,目睹到紋徽的真實麵貌。


    雪莉之所以如此確信自己的推測,原因應該是她的紋徽,擁有一種類似搜索同伴氣息的能力。


    這個能力使她感知到菲爾薩的所在之處吧。


    不知這麽推斷錯沒錯,反正她就是這麽認為的,也隻能這麽認為了。


    “我今早已經聯係到了黑曜的同伴。過多一會,等你收拾好東西後,我們便可以立刻出發。”


    “咦,對了,蘭帕德先生到哪裏去了呢?好像昨天也不見他呀。”


    “噢,他,因為黑曜騎士團團長艾利克斯侯爵外出辦事了,團內事務暫由蘭帕德打理。近日蘭帕德接受了銀翼的增援請求,率領另外一支小隊前往並會合。”


    她還接著說道,現在他應該就在附近的城鎮中歇著腳。


    “是嗎。兩位的婚禮,看來又要推辭一段時間了呢。最近總是不太平……”雪莉遺憾地自語道。


    奧利娜無奈迴應著,起碼也要等到蘭帕德處理好黑曜的公事,並且侯爵任務歸來,婚宴這等私事才可有機會繼續籌辦。


    她也認同雪莉所說的,最近不確實太平。


    若是要舉辦一場讓大家都可以不顧外事、安心前來參加的婚宴,讓兩人拋除一切煩惱、可以盡情享樂其中的婚宴,估計還要等待大家將魔族剿滅、大陸重歸和平後才有這樣的機會。


    此外,奧利娜還半開玩笑地揉捏了一下雪莉,還害得她臉紅耳赤了一陣不短的時間。


    從認識起,雪莉就給奧利娜一種「美麗的花朵含苞待放」的感覺;


    今天的經曆過後,不論她的外貌還是身體方麵,奧利娜都覺得這樣的比喻實在是恰當極了。


    雪莉暫別奧利娜後,迴到二樓臥室收拾好腰包裏的應急藥物,順便將藏在腰包裏的備用暗器取出。


    那是幾支與手指一樣長度與大小的匕首,她將其逐一嵌入腰間皮帶的小圓環上,以防萬一。


    收拾好所需的一切,她深吸了一口氣,朝窗外望去。窗口所指向的正是北邊。她心裏默念著,菲爾薩你要等著我,我就快過來與你會合了。


    雪莉下意識集中精神凝望遠方,而紋徽也不知不覺在這過程中,迴應主人的意念而發揮效用。


    紋徽的力量將雪莉的視野範圍擴增數倍,視界內的所有存在著的有實體之物,包括荒漠中快要枯萎的幾棵仙人掌、嵌入地麵且幾乎要與地表融為一體的磐石、甚至是地上的大大小小每一道龜裂之痕都可觀察得一清二楚。


    她的視力一向不輸於任何人,被菲爾薩稱為「鷹眼」;


    今後有此拓展視界的能力,將更是如虎添翼。


    除此荒漠中一如既往看慣的景象外,雪莉還看到了一座從未發覺過的建築群——


    她幾乎能數得清其數量。幾公裏、甚至是十幾公裏外,在幾乎不可觸及的縫合天地的地平線上,矗立著一座藍色的冰雕都市。


    普莉西亞所指的雖然比較含糊,說是北方;


    不過,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她所指的目的地實際上就是那座怪異的都市吧?


    -


    沙漠某處的半空,毫無預兆地張開一道次元的裂縫。不久,裂縫幻變成原來的物件形狀——浮空鏡。


    不屬於人界且魔族獨有的魔力粒子奔湧而出,帶來一股極其不祥的魔息。


    魔君佛雷德的全身影子從橢圓形的浮空鏡內呈現。


    他穿過鏡麵,從中走出。


    這麵鏡子實為一個利用魔力粒子,根據複雜的量子跳躍原理而製造出來的空間跳躍點。


    這樣的魔導用具,並不多見,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稀有。因為在廣袤的範倫鐵諾大陸上,懂得這個層次的魔導科技的科學家並不多。


    不過,魔君旗下的六魔將中,卻有這麽一位天才,他根據多年積累的經驗以及知識,為魔君製造出這麽一個空間跳躍的道具。


    魔君剛從「銀曙殿」離開,到達此地。


    「銀曙殿」又稱為「白銀聖殿」,是一座存在於魔界最高峰、同時也是居於魔界地位最高峰之君主才能擁有的聖殿。


    利用空間跳躍的魔法道具,魔君實施了從魔界到人界兩個次元域間的穿梭。


    踏入這一片無邊無際的荒漠後,四處渺無人煙,於是他摘下青藍冥炎的麵具。


    數十年間曆經過魔族多場戰役的佛雷德,麵龐上卻不存在有絲毫滄桑的跡象,仍是一副年僅過三十的青年模樣,隻是表情過於冷峻,如鑽石般「堅硬」;


    而從紅藍雙瞳中透出的神色,不怒而威。


    魔君的裝束樸實無華,卻有著相當的威嚴感。一身漆黑泛藍的長袍,如度身定造般合身;


    胸口、雙肩、雙腕處閃有黑色的金屬光澤,還穿著一雙金屬黑履——那自然是整套由強大而濃厚的魔力編織而成的漆黑鎧甲。


    腰間束著一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佩劍,魔息完全凝聚於劍鞘中,不漏一點在外。


    他的身後還加披了一件燕尾的短披風。


    一點點串線珍珠一樣的血滴,順著袖口落到龜裂的荒地上。


    這完全並非因為魔君受傷——在過去數十年間,他從未輸過。魔君流血的真正原因,並非如此簡單。


    曆經過數十年間無數場的戰鬥與磨練。


    即使是鋼鐵的筋骨也會磨損,更何況是惡魔的肉體。原非屬於佛雷德的肉身,如今開始磨損的現象,並且從不斷利用魔力空間跳躍點進行空間轉移後才,漸漸顯現出來。


    一言蔽之,佛雷德的肉身不堪忍受空間跳躍所帶來的負麵影響,出現了崩潰的現象。


    不僅如此,除了身體出現崩潰外,就連手背上新出現、如艾爾方斯的記憶那般重要的印記——


    紋徽,也出現了損耗的跡象。微微泛出磷光的紋徽周圍,腫起了一條條紅黑的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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