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騎士拔出倒插地上的黑矛,在空中熟練地揮舞了一陣,重獲抓取的手感。接著,他雙手提槍、刃指前方,並踏出馬步、擺出一副英勇的對峙架勢。


    細長的槍身本與夜融為一體,卻又因被纏繞的紫色聖息,將它與黑暗隔絕開來。


    菲爾薩心裏清楚,這柄聖槍是賽利斯引以為豪的得意武器,不知有多少的惡魔亡命於這錐形的槍刃上,這不滅的鋒芒不知穿透了多少妖鬼的心髒。


    矗立在龍騎士的身後是燈火通明、燈光甚至透出門外的冒險者工會,而躲在裏麵的就是暗殺者今晚的獵物——工會斯諾瓦。


    先頭與暗殺者較量的三人,便是今早接到“殺人預告”的斯諾瓦臨時雇用的冒險者對自己的性命安全萬般謹慎,盡管三人在工會裏的名氣很響亮,但他仍是對冒險者的實力並不很放心,遂聯係屬銀翼騎士團的菲爾薩,請求再委派一騎士作的貼身保鏢。


    戰場裏的時間仿佛靜止了數秒,龍騎士沉著地等待暗殺者的先攻。他以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堅定姿態,來迎接敵人的劍刃。


    暗殺者再次潛行般瞬移,不過這次卻多夾了一股殺意的波動。


    劍槍交鋒的清脆聲響已激烈得不可用雙耳辨清。被黑夜籠罩的兩人,其動作也已快得無法用肉眼捕捉,隻知道兵器劃過的地方,都變得有如斷壁殘垣一般。


    菲爾薩想,擁有“鷹眼”的雪莉,應該觀看得比較清晰吧。


    不可否認,武士刀在進攻方麵優越於任意一種劍,足以殺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但槍矛是一類攻守兼備的優秀兵器,在持久的近戰中優勢比前者更為明顯。這非常適合龍騎士現在所處的境地。


    對於戰況,他已經沒有能力去明晰辨認其它的了,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一方是為了守護而進攻,另一方則是為了突破而進攻。


    眼看被龍騎士的快槍節節壓製的少年,退到了戰場的後方。盡管兩方都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但到底孰領優勢、誰占上風,隻要是稍微踏足過戰場的人都可很清楚地判斷出來了。


    雖然有著壓製暗殺者的強大實力,但此時龍騎士卻一步都不再往前。對冒險者工會來說,龍騎士仿佛就是一座結界,一座無堅不摧的防守結界。他僅堅守在工會門口的附近,龍騎士可顧及的最大範圍以內。因為保護裏麵的委托人才是他的最終目的。這和剛才那幾個為了取勝而橫衝直撞的冒險者截然不同,賽利斯的護衛之心貫穿了他的整個行動。或許失去初衷才是冒險者們在這次戰役中失敗的主要原因,而絕非單純的實力問題。


    就這點而言,菲爾薩打從心裏對這個友人充滿欽佩。


    先前令人驚訝的暗殺者,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麽伎倆沒使出來的呢?


    事實上,在暗殺者亮出那個王牌之前,菲爾薩是永遠猜不到的。


    這個暗殺者,他撫起右手的衣袖,露出被暗色條紋纏繞的手臂。


    那片如毒蛇般纏繞的怪異咒紋,從出現於暗夜之中、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的那一刻起,便從暗色亮成了灰色,一種發光的灰色。


    “感覺到了嗎?那種力量。”菲爾薩問雪莉。


    “唔?好像是呢。但是……”


    不會有錯的,這種力量,這種撲麵的唿嘯,強烈的壓迫感,足以翻騰在場任何一個人體內的魔脈,足以波及一切。這種不適之感,菲爾薩是絕對不會遺忘的。


    紋徽——借助光之石的聖息生成、從遠古召喚而來的複蘇圖騰,脫離魔法與魔武技範疇的第三種幻之能力。


    那是被聖石選中之戰士的榮譽之證。可是,為何這個暗夜的來訪者也會有如此神聖的印記?


    菲爾薩之所以如此清楚紋徽的特性,其原因是,自己也曾掌握著這種力量。印刻手背上那塊已消磨得暗淡無光的痕跡,便是紋徽存在過的證明。如此它被白色的手套刻意掩蓋著。


    正當自己的紋徽尚隱隱作痛的時候,菲爾薩忽然發現那破損的街道內外、即便是自己身處的屋簷周圍、被黑暗汙染的高空,都被銀色高亮的粒子充斥著,溢滿了可見的視覺範圍內。


    接著是一道在高空中驟然迸起的貫光迅雷,在到臨地上之前就碎作數千隻墜下的雷鳥。轟雷便是鳥鳴。


    雷光持續了數秒。光幕外的人隻覺得那是數秒而已,可是在光幕內受到數千隻雷鳥廝殺的靶子就不會這麽認為了。那肯定是延長成幾個世紀的痛苦時間吧。


    在白光到訪戰場之前,沒有人看見賽利斯逃出了那個範圍。


    在白芒散末後,隻見賽利斯單膝跪地。嚴密的鎧甲並沒有一點損壞的痕跡,可已經稍微冒出了白煙。近處的話還可以看見他正一起一伏地喘氣,似乎在倉促地調息。


    暗殺者的動作也停止了下來。施展這一式紋徽技令他的能量消耗巨大,以致在一定時間內動作遲緩。站立不動則是快速聚集體力與魔力的最佳辦法。


    戰場——已經不能稱之為戰場,那是結果如百人混戰的修羅場。用“無盡的廢墟”來形容也不為過,因為根本沒有一平方米的地麵是完整的。


    再次經過了短短數秒的調息,龍騎士重新恢複了體力,並穩站起身。


    兩人還要再進行一番廝殺?不,不是的。暗殺者退後了幾步,黑刀上的鋒芒已經消失,變迴原來的那柄鈍器大家夥。


    似乎,暗殺者放棄了今晚的行動。


    龍騎士也沒有要上前追擊的打算,因為他今晚的任務隻是要保護冒險者工會裏的那個人,而勝負與否則是任務之外的問題。


    夜空的銀月被移動的烏雲所覆蓋。受到突如其來、又馬上消逝的白光的影響,眼睛還來不及適應再次降臨的黑暗。而暗殺者也就是趁著這個機會,讓自己四周再次升起了神秘的幻影符咒,遂化作一縷黑煙,與黑夜融為一體,又消散於黑夜之中。


    深夜,冒險者工會。


    “委托人,請您解釋一下,既然雇用了我們三人,為何還要再雇用其他人?”劍士指著龍騎士,像斯諾瓦發問。


    “您也不是不知道,不同冒險者團隊之間的任務是不許交叉的。”另外一女成員也對此表露出不滿的情緒,盡管戰敗是擺在三人麵前不爭的事實。


    “委托不許交叉”,這是存在於冒險者之間不成文的規定。為何會有此規定?很簡單,因為若有人插手入任務之中,那麽賞金的分給便會不可避免地有了爭端。如果是一個團隊共同完成的話則可按隊裏商量好的來加權分配,但若是對於一個多伸一隻手進來分賞金的陌生人……


    如今範倫鐵諾大陸內的所謂冒險者,幾乎都等同於賞金獵人,金錢利益都高於一切。所有剛踏入工會的、懷著對探險憧憬之情的年輕人們,都會被金錢磨練成一個個“金錢獵手”。


    年邁的斯諾瓦早就對這類莽撞的冒險者司空見慣,他平靜地呷了一口茶。


    “諸位,可別誤會了。”發話的不是,而是原先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龍騎士賽利斯。他的聲音並不響亮,卻足以穿透工會內外。


    “諸位冒險者的委托是‘阻止暗殺者潛入工會對進行暗殺’,而我的是‘保護斯諾’。言下之意就是,當你們的陣容被敵方突破,就是輪到我出手的時候。”


    “可是我們在那時候還沒輸……”劍士仍在用言語力挽狂瀾。估計是盡管戰敗也想要向委托人索取一些補償金。


    “三位的行動,我們在屋簷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菲爾薩踏著撒在外麵的燈輝,走了進來。身後跟隨的是他的助手雪莉。他淺笑並深鞠了一個躬。


    “你們又是誰?”三人中的弓手毫不客氣地問道。


    “我們——並不是冒險者,包括龍騎士賽利斯也不是。”菲爾薩劃清了與他們的界限。接著他又繼續說道:“通過這次戰役,你們那被勝負利益蠱惑的心暴露無遺。你們可是把委托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呢,你們的目的變成了‘打倒眼前的敵人’,因此你們也竭盡全力地去應對,並不是竭盡全力地去保護身後工會裏的委托人。諸位的做法從某一刻開始便背道而馳了。先生,我的意見就是這樣。”


    “哦,辛苦你了,監考官先生。呃,還有監考官先生的助手小姐。龍騎士先生,你的意見呢?”


    “我隻想問一個事情。那個暗殺者,真的是你聘請過來作為這次測評中各個冒險者的對手的?”


    “利眼。”斯諾瓦先生簡短讚歎道,隨後解釋:“這次是‘實戰’,顧名思義,一切都是真實的。冒險者們請不要用憤怒的眼神對著我,我並沒有欺騙你們。隻是沒有告知你們測評的真相罷了。”


    可想而知,要是沒有賽利斯在,早就成為暗殺者的黑刀下的亡魂。冒險者無言以對。失敗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所以你們並不是輸了,而是——三位在這次的工會實戰測評中,沒有一個人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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