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來屈辱,老了再受這等屈辱,自尊心被踐踏的痛感卷土來襲。人之初,性本善,蕭建雄的心從善到惡起始於兒時家庭的冷漠關係,父親一不滿意就是棍棒伺候,母親無能為力,成天以淚洗麵。


    直到他七歲的時候,他父親因醉酒摔傷致死,他們的生活才恢複平靜。兩年後,母親經人介紹與當時喪偶的蕭大強認識,從而組成新的家庭。


    蕭大強便是蕭辰恩的爺爺,當時在政府部門任要職,夫人因病去世,留下一個六歲的兒子。


    入住新家庭,受盡苦難的母親分外珍惜,對非血緣關係的蕭啟明視為己出,蕭家那些身份尊貴的親人更是明麵上偏袒蕭啟明,對他甚是寵愛。


    兒時的蕭建雄本就心思深沉敏感,一經對比,嫉恨心理悄無聲息地在心裏生根發芽。在後來的成長過程中,兄弟倆已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蕭啟明從小學習優秀,為人正直,能力出眾。而蕭建雄不愛學習,卻愛打架,終成了社會一混子。


    最讓蕭建雄憤恨的是蕭啟明奪走了他的愛人。趙慧玲原本是他的女朋友,兩人分分合合兩年有餘,直到最後一次,蕭建雄怎麽努力,怎麽耐心挽迴都求不迴她的時候才發現,她和蕭啟明走到了一起。


    怒火長埋心中,直到多年後,他的太太意外去世,他的女兒身患絕症。


    那個時候,他恨透了這個世界。仇恨與嫉妒的焰火燒遍布四肢百骸,他需要一個出口,而那個出口就在蕭啟明身上。他恨他,恨死了。


    而現在,他所擁有的榮華富貴又被人拿走。沒有反思,悔改,恨意卻在扭曲的心裏肆意膨脹。


    “你先把孩子們放了。”蕭建雄做出最後的掙紮。


    “放了,你現在可以打電話過去。”蕭辰恩說,“不過我的人還在附近,直到安若跟我平安迴家為止。”


    蕭建雄打電話確認後,從車子裏拿出離婚協議。雖然十分不願意,但有錢能使鬼推磨,他需要先把錢弄到手。


    “字已簽好,我需要資金立刻到賬。”


    蕭辰恩拿到離婚協議書,確認後,撥了通電話出去。不多會,蕭建雄的手機來了信息。他看了眼那一個個數字,嘴角輕扯,這他媽是在打發叫花子呢!


    還能怎樣?他抬手朝手下示意:放人。


    安若被人帶到中間,猛地一推,幾大步跌進了蕭辰恩的懷裏。男人的懷抱像溫暖的花房,滿身風雨歸來,這裏的味道與溫度總能讓人留戀。


    其實安若在確認了一些事後,早已把恐懼拋擲九霄雲外。


    “沒事吧!”蕭辰恩在她背上摸了一遍,又將她從懷中推開,對上她的眼睛,再次確認,“沒事吧?”


    夜色朦朧,燈光不明不暗。蕭辰恩的眼睛在發光,帶著怒火,帶著擔憂,帶著心疼。


    其實再次相遇,他可以一直對他冷漠相待的,也可以虐她成渣。但是他沒有,埋在心底的善良和對她的義無反顧讓他將恨掩埋。


    很痛吧,蕭辰恩,你掙紮的時候一定很痛吧!


    “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麽樣?”蕭辰恩看她不說話,有些著急,音量上提。


    安若搖頭,抓住他的手:“我們走吧!”


    蕭辰恩握緊她:“好,我們迴家。”轉身之前,他看了眼蕭建雄,那一眼錯綜複,有恨,有鄙視,有厭棄,有嘲笑,還有釋然。


    而這一眼在蕭建雄這裏,像是火引,瞬時點燃了心中的屈辱,慍怒。衝動往往都是一瞬間,不計後果,不問前路。半生顛沛,半生富貴。一朝仰起頭,再難低頭。


    兩個人的背影在眼眶裏跳動,即將遠去。蕭建雄的眼底漸漸陰暗,手伸去腰間,拔出手.槍。


    他消失了才叫一了百了,他消失了,宸宇終會落到他親生兒子手裏。


    安若像是感應到什麽,突然扭頭看過去,雙眸瞬時驚駭瞪圓。蕭建雄正雙手握槍,朝蕭辰恩瞄準。


    “王八羔子,見你老爹去吧!”


    砰的一聲,像煙火在空中炸裂開來,尖銳地聲音劃破了寂靜的夜。附近的鳥兒驚得從樹幹上彈起,展翅高飛。


    安若雙手勾在蕭辰恩的脖子上,從緊實到鬆軟再到從他身上滑落。痛,撕心裂肺地痛,但心甘情願。


    “安若......”蕭辰恩這才察覺的不對,抬手怎麽抱都抱不起來,像是有人從地上伸出手在跟他爭搶一樣,“安若。”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跟著安若癱軟的身體跪在了地上。


    “不許動,放下武器。”男人粗獷凜冽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那是蕭辰恩帶來的警察。以防意外,卻沒想到真出了意外。


    “安若......安若......”蕭辰恩一遍遍地唿喊,胸口像刀紮,“你怎麽這麽傻!”


    安若吃力地睜開眼,散亂的目光最終聚焦在蕭辰恩的臉上。她緩緩地抬起手,身體不由得顫抖,身體裏像是要爆炸開來,又像是器官正在罷工,紊亂不堪。


    蕭辰恩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臉上帶,此時此刻,似乎隻有肌膚相親才能融為一體。


    “安若,沒事的,你哥馬上到。”蕭辰恩感覺到手上的濕意,眼眶一陣陣熱,“馬上就到,別怕。”


    “辰恩......”安若艱難地喊出他的名字,淚珠奪眶而出,“對不起......對不起......”她壓住喉嚨裏湧起的熱血,吃力地對他說,“都是因為我......你才承受了那麽多的痛......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蕭辰恩沒聽明白她說的什麽意思,看到她嘴角溢出的血,伸手就去擦,安若的手順勢滑落。終究是沒忍住,一股鮮血從口腔噴湧而出。


    蕭辰恩見狀,心上像是被什麽東西捆死了,悲痛,窒息。不,這是夢,這隻是一場夢。


    他扯起衣袖抹掉她嘴上的血,迴頭看去,不遠處救護車的警燈正在跳躍閃爍。以防意外,他叫了安子勝跟隨。卻沒料到,意外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安若感覺自己快撐不住了,抬手奮力朝脖子上打去,一根手指勾住領子往下拉。


    蕭辰恩迴過身準備抱她起來往救護車方向移動,卻見安若拉住衣領,喉嚨裏含糊不清地似是在說什麽。他以為她唿吸不暢,上手幫著她往下拉。


    安若從脖子上扯出一根項鏈,正是當年他們出去玩時,蕭辰恩送給她的那條,吊墜是顆星星。她胡亂的摸索了一番,手指再次抬起時,一枚戒指套在了中指上。


    “下輩子......下輩子......”安若提不上氣,唇齒輕顫,那句下輩子,我再來找你的話終究是沒能從顫抖的嘴唇上說出口。


    蕭辰恩抓著她的手指,推著戒指向下套牢,與她十指相扣,


    “安若,”他啞聲叫他,憋在眼眶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順頰而下,“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下輩子,我們永遠不分開,你一定要堅持住,我等你......”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等你嫁給我,等你成為我的老婆。安若,我愛你,你不準丟下我......”


    “聽到沒有,你不能丟下我......”


    幾近咆哮的聲音在黑夜裏顫抖。從來沒有如此害怕,恐慌過。吊在半空中的心似乎與安若的連接在一起,感同身受的疼,心有靈犀的痛。


    安若的視線逐漸模糊,喉嚨裏的熱血翻湧,直衝口腔,她還想說些什麽,嘴唇一動,那一股股帶著血腥味的液體便湧動而出。她不想被他看到這副慘狀,克製,再克製。


    周圍的嘈雜聲仿佛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眼前的男人似乎正在一點點地遠離。


    她下意識地抓緊他的手,眸光渙散卻一瞬不眨地看著他。諸多遺憾在心中蔓延。不舍,卻是一番解脫。


    辰恩,你要好好的,我愛你!為你死,為你生,都是我心甘情願。下輩子,我再來找你。


    安若偏過頭,鑽進他的懷裏,抓著蕭辰恩的手忽然間鬆懈,垂落而下......


    “安若......安若......”撕心裂肺,悲淒絕望的聲音在蒼涼的大山裏迴旋,夜亦蒼涼深沉。


    安子勝飛奔而來,看著渾身是血的安若,心縮了幾秒,但醫生的冷靜沒有讓他亂分寸。摸到安若還有為微弱的脈搏,趕緊招唿隨行護士做急救準備。


    當將人抬上車,看到傷口位置時,安子勝的心垮了大半。但他表現得卻是異常鎮定,心肺複蘇,給氧,止血,按步驟挽救。蕭辰恩跪在一邊,抓著安若的手,一刻也沒有鬆開。


    到了醫院,安子勝早已找來院內頂尖專家守候在手術室。他也換上手術服跟了進去,搶救爭分奪秒,九鼎一死。


    時間如握在手中的水,無論拳頭攥的多麽緊,都是水去無痕一場空。


    蕭辰恩站在手術室門口,呢子外套上的血跡,像潑墨畫,紅墨淋漓,染成風雨。他一動不動地定在那裏,淚如決堤。


    迴想過去,那一幕幕往事如走馬燈迴放,從他們初次見麵的那一刻開始,清晰的畫麵曆曆在目。他知道,她的女孩一定會挺住,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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