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就晃過了兩周。


    雲州星辰歡樂世界在五月一日這天正式開始試營業。第一批入園的除了受邀的遊客外,還有各路媒體,以及網絡達人。體驗反響不錯,開園順利圓滿。


    安若和蕭辰恩將在第二天中午乘機迴樂城。


    晚上十一點剛過,安若正在收拾行李。手機鈴聲響起,她拿起一看,是安子勝。


    “喂,安醫生。”


    “安若,你們那下雨了?”


    “沒有啊!”安若慌忙走到窗戶邊,朝外看一眼,沒下雨,但是天黑壓壓的,風很大。“這會沒下。”


    “我看天氣預報說雲州晚上有雷暴雨。”


    安若一怔,還沒反應出什麽。安子勝又道:“安若,你一會去看看他,直接問他有沒有吃藥!”


    “吃藥?”安若驚訝道,“為什麽要吃藥?”


    電話那頭默了幾秒,安若頓時明白,或許與雷雨有關?


    “他有應激障礙。”安子勝突然說,“安若,你時常跟她在一起,現在我把他的情況告訴你。相信你能照顧好他,並且不會四處張揚。”


    “放心,安醫生。”安若的心揪了起來,她當然聽過應激障礙是什麽,電視裏常演。


    “他十歲那年,跟他爸一起坐車外出,出了車禍,他爸當場死亡。他大概是目睹了全部過程,所以......”安子勝頓了頓說,“那天晚上,正是雷暴雨。他這是創傷刺激。之前你上樓所看到的,以及他咬你的事都是在神智混亂下的表現。那天他沒吃藥。”


    安子勝一停頓,安若馬上追問:“他為什麽不吃藥。”


    “那天的很多事他都忘記了,每次發病的時候都會迴到那個時間點,他想記起當時發生的前因後果,所以經常不吃藥,長此以往,會出問題。所以,你要想辦法幫他。”


    安若突然有些心疼,為高高在上的蕭辰恩。


    “知道了,我這就去。”


    “安若!”


    “嗯?”


    “他可能會對你產生反感,你要......”


    安若打斷他:“沒事,安醫生,我不會在意。”


    掛了電話,安若打開網頁看了一眼天氣預報,雲州這天晚上確有暴雨。她收拾了一下,拿了電腦上樓。


    出了電梯,剛前進兩步,就碰上了從走廊裏現身的劉曼。她穿了一件貼身連衣短裙,身材火辣,凸翹毫不遮掩。卷曲的長發一半落在胸前,一半別在耳後。拋開白天的職場氣質,現在的她更像是夜場女王。


    劉曼與她對上眼,沒有說話,表情淡淡的。安若也識趣地不主動打招唿,與她擦肩而過。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身上被人潑了一盆冷水,投懷送抱變成了失落而逃的落湯雞。


    老板今天心情不好,安若下意識地抱緊了電腦,有些忐忑。


    “有事?”蕭辰恩打開門,眉頭微蹙。


    “有幾個工作上的問題。”安若不經他同意閃進房間,“想請教一下蕭總。”


    她打開電腦,一本正經地對雲州星辰開園做複盤闡述,而後提出了一係列諸如園區口碑和重遊率的維護,危機風險管理的問題,以及樂城園區可以借鑒的營銷活動......


    什麽時候問他合適呢?安若邊聽蕭辰恩說明分析,邊著急尋找那個合適的切入點。


    眉目間的局促和動作上的不安盡數落進了蕭辰恩的眼裏,而她還不知。當急迫占據腦海時,工作上的問題便擠出了腦外。


    話題斷了一會。


    蕭辰恩直接道:“有話直說。”


    安若倏得抬眸,與他對視。他的眼睛深黑如墨,專注深邃,仿佛已經看穿了她的心。她眨了眨眼,拳頭一捏鼓足了勇氣說:“那個......”


    蕭辰恩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目光專注。


    “蕭總,您吃藥了嗎?”安若問完這句,忽然覺得這話像是在問一個瘋子吃藥沒,她趕緊補充,“晚上有暴雨。”


    蕭辰恩的臉滯了滯,陰雲隨即而來:“誰讓你來的?”


    “安醫生讓我來的。”安若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他希望你乖乖吃藥,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你可以走了。”他又拿出了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安若當沒聽到似的,不依不饒:“那您吃藥了嗎?”


    反正她已經做好了被罵的準備,安子勝交代的任務她是要完成的。


    “我吃不吃藥關你什麽事?”蕭辰恩帶著火氣從沙發上站起。他很反感,反感外人知道他的隱私。那本該是屬於他自己的痛苦。別人知道後除了同情,還能有什麽。而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安若將他的火氣擋在身體之外。“與我有關。”她強調,“蕭總不吃藥與我有關。你是我老板,我希望你好。”


    “請你馬上出去!”蕭辰恩指著房門語氣憤憤地下逐客令。


    安若不理,她打定了主意,你不吃藥也行,那我就守在這裏。身上的倔強和大義突然就湧了出來,不知不覺間,她和安子勝站在了統一戰線。


    蕭辰恩迴了臥室,腳步急促,很不爽的樣子。


    安若完全不放在心上,跑去窗邊看了一眼,外麵已經在下雨了。或許天氣預報沒有拿準,會下雨,但不一定是雷暴雨。她邊想著邊迴到沙發邊坐下,看一眼臥室的房門,心裏像是正被一根線吊著,搖搖晃晃不能歸位。


    ==


    蕭辰恩洗完澡出來,擦著濕發來到窗邊。雨幕蓋在玻璃上,窗外的點點燈光朦朧而夢幻。他關了窗簾,在那站了一會。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的藥瓶上,嘴巴雖硬,但在掛了安子勝的電話後他已經吃過藥了。


    友情支撐了他一路,總不能一直辜負。都是為他好,他知道。


    頭發上的水擦拭的差不多了,帕子擱在脖子上,他朝客廳走去。


    打開房門,一眼就看見了睡在沙發上的安若。蕭辰恩蹙了蹙眉,走到沙發邊。


    “安若......安若!”他叫了幾聲,又上手拍了拍她,沒有任何反應。


    蕭辰恩眯起那雙銳利的眸子,薄唇彎起:“耍賴是吧!”


    “嗯,就是耍賴,你能怎麽的!”安若正在迷糊與入睡的邊界徘徊,被蕭辰恩拉到清醒界麵。不過,她不打算睜眼。


    周圍靜了一會後,地麵響起了拖鞋與毯子摩擦的聲音。聲音越來越遠時,安若睜開一條小縫,看到了那道穿著浴袍的背影消失在了臥室的門口。


    她舒了口氣,重新迴到睡眠裏。不多會,那腳步聲又迴來了。她突然緊張起來,老板拍不醒她,會不會換一種方式?比如,去衛生間接一壺水,直接潑她身上?


    胡思亂想間,身上忽地壓來什麽東西。


    他給她蓋上了毯子,緊接著,腳步聲再次遠離,室內的光線也在哢噠聲響後暗了下來。安若沒再睜眼確認,睡意卻漸漸消散。


    有被關心到的感動,心裏忽地生出暖意。


    雨勢突然大了起來,劈裏啪啦地砸在窗戶上。


    天上悶雷滾滾,蕭辰恩躺在床上,卻沒有睡意。藥物起了一半鎮定作用,但沒能放鬆他的神經。


    或許吃晚了,效果還沒完全發揮。也可能是沒有按療程吃藥,成效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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