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弗還是進了蘇辰的屋子,屋內隻點著一盞燈,照亮著桌子到床前的一段路。


    蘇辰已經睡下,或許隻有這樣,沈洛弗方才能做到坦然地麵對他。


    沈洛弗站在床前見睡得安然,腳踝處的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迴想起他這一身的傷竟然都是因為自己,在陰月教失憶時的那段記憶近幾日總是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之中,讓她一遍遍地想起他為自己做過的事。


    他總說是彌補,可是細細迴想在連安的那些事,其實都與他無關。或許是自己變了,她曾經覺得這個世界都背棄了她,一度冷漠地對待周圍的一切。一場異世的穿越,讓一切都發生了改變。那些曾想讓她死的人,又付出了一切來救她,隻為了讓一切迴到正軌。


    而這一切也在一點點地改變她,最終連她自己都快要認不清自己了。


    “蘇辰,謝謝!”


    沈洛弗心中的千言萬語,最終隻匯成一句話。


    然後伸出手替蘇辰整理翻起的被子一角後,轉身離開。


    然而身後卻突然響起了蘇辰的聲音。


    “你是在關心我嗎?”


    沈洛弗詫異地轉過身,此刻的蘇辰正好坐起,他似乎並沒有睡著。


    “不好意思,我好像吵醒了你。”隻有微弱燭光的屋裏並不能完全看清彼此的表情。


    蘇辰便站了起來,赤腳走向沈洛弗,又問了一遍。


    “你是在關心我嗎?”他在沈洛弗的麵前停了下來,認真地看著沈洛弗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的心裏,也有我的位置對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突如其來的情意讓她無所適從,後悔自己為什麽沒能繼續視而不見。


    沈洛弗的迴避讓蘇辰激動地抓住了她的手,繼續確認著,“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也一直都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不然你不會出現在這裏。這些天,我總是一遍遍地去想,如果當初沒有那場刺殺,這一切會不會不一樣,站在你身邊的人,會不會是我?”


    “蘇辰,你冷靜一點。”沈洛弗試圖掙脫蘇辰的手,可是卻讓他抓得更緊了。


    “我已經冷靜得夠久了,就是因為冷靜我才會一次次地錯過,因為冷靜,我沒能及時將你從明獄中救出來,因為冷靜我沒能攔下蘇籌將你帶走,因為冷靜才讓我一遍遍地去想我對你到底是出於什麽樣的感覺,以至於等我將一切都想清楚之後,你已經離我越來越遠了。”


    蘇辰眼底的愛意在瘋狂的湧動,抓著沈洛弗的手越發地不能鬆開,在將心中的心意宣泄之後,腫得發燙的喉結艱難地滾動著,最終小心翼翼地幻化成一句:


    “沈洛弗……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蘇籌想做什麽都由他,我不要皇位了,我也不怪他了,隻要我們之間可以從頭開始,我什麽都不要了……”


    他從未如此卑微地期待著一個迴答,他隻要一個重新開始的可能,這些天他故作鎮靜地跟在她的身邊,就快要瘋了。


    “蘇辰,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便隻有錯過。這世上沒有如果,隻有一步步走到的今日,就算迴到當初,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今日你對我的情意又何嚐不是因為那些錯過,才會變得如此的不容失去呢?”


    沈洛弗將他的情意都看在眼裏,如今更是到了無法忽視的局麵,她隻能同樣真誠地凝視著眼前的人,認真地迴道。


    蘇辰多日來的執念竟被她如此輕易地點破,是啊,若非是因為錯過,他又怎麽會一點點地陷入瘋狂呢?如她所說,就算迴到當初,他仍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他從來就不曾堅定地選擇過她,如今又談何失去呢?


    “嗬嗬嗬……你總是這樣一針見血地看透了我……嗬嗬……”蘇辰落寞地笑著,悵然若失地鬆開了沈洛弗的手,挫敗地向後退著,“是我失態了。”


    沈洛弗看著他的模樣,頓然生起一股不忍,吸進肺腑中的空氣都不能自如地吐出,最終逼迫著她說道:“蘇辰,你不欠我的,相反你救了我許多次,是我……”


    “是我策劃的那場刺殺……”蘇辰直接打斷,否定著她的話,“在齊郢山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為了殺你,一手策劃,這才是我念念不忘的歉意……”


    他紅著眼睛說出了自己多日以來的心結,也害怕沈洛弗在知道真相之後的反應,垂著眼甚至不敢去看她,心中早已錯亂如麻。


    “我知道。”她輕柔的聲音傳來,一句知道讓蘇辰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


    “你說什麽?”


    “在連安待了那麽久,也直接或間接地接觸了許多人,我早就知道當初那場刺殺的幕後之人隻能是一個人……但是,我原諒你了,蘇辰。”


    “原諒?”他不敢置信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我方才的話沒有說完,你已經救過我許多次,就算我們之間有什麽虧欠,也早就還清了,而我也欠你一次,謝謝。”


    謝謝,簡單的兩個字仿佛在告訴他,他們之間已經真的毫無相幹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蘇辰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不知所措。


    沈洛弗認真地看著眼前的人,繼續道,“往事已成空,恍如一場夢。既然不能迴頭,便應該向前走,蘇辰,我希望你能重新看待身邊的人和物,我們之間的往事也該就此別過。隻願日後相見,可以光明燦爛。”


    話落,沈洛弗朝著蘇辰溫柔一笑,清淺的眉眼之下,在眸光流轉之後,瞳仁清澈而又幹淨。


    她瀟灑地轉過身去,款款而去,徒留一人的蘇辰落寞地跌坐在床榻之上,苦澀自笑……


    他終於明白,他與她之間,真的都結束了。


    風吹雲散,皎潔的月色透過紗窗照進屋內,帶著幾分涼意,銀白色的微光一點點擴大著範圍,直到日月交替之間,明亮的晨曦之光鋪滿大地,風吹著枝葉發出稀疏的沙沙聲,三兩成群的雀鳥正在樹間嘰嘰喳喳地歡唿著……


    唧唧……吱吱……


    天亮了。


    沈洛弗離開了,離開之前她去了醫館,玲瓏正在按照許清淩的吩咐照顧醫館裏最後一個病人,有模有樣。


    “沈姑娘!”孫白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明顯有些驚喜,“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沈洛弗迴過身,眼神卻看向了玲瓏的方向,孫白微心中了然。


    “聽清淩說,玲瓏原本是你的丫頭。”


    沈洛弗輕輕搖了搖頭,“她是殊月的妹妹。”


    孫白微的眼中微微閃了閃,又聽得沈洛弗問道,“孫大夫要離開了?”


    “是啊,南境的疫症早清,如今毒症也有應對之策,老夫又要開始流浪了。”孫白微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自嘲道。


    “但這一次,孫大夫不是一個人了。”沈洛弗打趣道。


    誰料孫白微臉色一變,一臉苦惱,“唉,老夫獨來獨來這麽多年,就煩人跟著。清淩這丫頭,醫術早就不在我之下了,非要跟著我,如今還帶個徒弟。我正為難怎麽甩掉她們呢?”


    沈洛弗略微詫異,沒想到孫白微是這樣一副性子,“原來孫大夫是這樣想的,看來我得找個機會提醒一下清淩了。”


    孫白微聞言,眉毛胡子瞬間一皺,轉眼又舒展開來,“你這丫頭,如今終於有些生人之氣了。我行走半生,唯獨沒有見過你的這樣的病人,不知沈姑娘能否讓我再替你把一次脈,看看姑娘的脈象。”


    沈洛弗笑了笑,伸出手去,“有勞孫大夫了。”


    孫白微從袖中拿出診帕,覆蓋在沈洛弗的手上,然後將手指搭了上去。


    “從容和緩,不浮不沉,脈動流暢。看來沈姑娘確實已經痊愈了。”孫白微收迴了手,欣慰地感慨著,“這一次是真的可以無恙地告別了,希望我們下次見麵的時候,可別是大夫和患者的關係了。”


    “孫大夫吉言,洛弗銘記。”


    沈洛弗朝著孫白微微微行禮,二人相視一笑。


    一旁的玲瓏也終於注意到了沈洛弗的存在,高興地小跑過來。


    “小姐!玲瓏終於見到你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孫白微也適時離開,留下二人敘舊。


    “說著說著怎麽又哭了。”沈洛弗伸出手去擦玲瓏小臉上的眼淚,一時哭笑不得,“聽說你後日便要走了,我來看看你。”


    “小姐……”一想到這兒,玲瓏頓時有些不舍。


    “總是要告別的,希望以後我能在別人口中聽見你的名字,這樣我們也算見麵了。”


    聽到這,玲瓏像是有了目標,擦了擦臉上的淚,認真道,“玲瓏一定不會辜負小姐和師父的期望。隻是,我還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琉璃,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琉璃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養傷,後日你走,可能不能來送你了,不過我會替你傳達的。”


    玲瓏點了點頭,突然想起問道:“那小姐以後有什麽打算?不如你和琉璃跟我們一起走吧!”


    玲瓏的提議讓沈洛弗瞬間想起孫白微方才的抱怨,這一大家子可不得讓他心煩,笑著提醒道:“孫大夫照顧你們便已經勞心勞神了,可別將人煩跑了才行。”


    玲瓏沒能明白沈洛弗話裏的意思,隻是擔心著沈洛弗的去處。


    “我還有些事沒做,有些問題沒有想明白,也許會在這兒待一段時間。”


    “這樣啊……”玲瓏的語氣滿是眷戀。


    “不與你說,我要去找琉璃了,然後將你的消息帶給她。”


    沈洛弗莞爾一笑後,轉過身去,與不遠處的許清淩正好對視,二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最終沈洛弗走出了醫館。


    無痕牽著馬車,正在外麵等候,見沈洛弗出來,為她掀開了車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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