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神智的沈洛弗機械一般朝著水牢的方向走去,隨行的是看管她的兩個教徒,以及控製她的蠱元。


    悠長的過道裏彌漫著潮潤的濕氣,帶著微弱的風有些涼涼的。


    蘇辰的半個身體浸泡在水裏,雙手被連接在牆上的鐵鏈鎖著,身上的傷口因為沾水浸染開了一片,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追著陰月教離開的,若是出了事,隻會給大祭司帶來麻煩,如今也隻能放走他。


    聽到腳步聲的蘇辰睜開了眼,並未去看來人,隻是輕笑著,“大祭司既然敢囚,又何以不敢來見本王?”


    “宸王殿下任由修羅門阻礙水神施恩,致使南河四州百姓深陷病痛之中,本是重罪,但水神恩澤,宸王既不奉水神,便非信徒,陰月教無權懲處,殿下的失職之罪也當由人皇定判。如今,你可以走了!”


    蘇辰聽得這一番高高在上,冷漠至極的審判之言,隻覺荒謬,然而在抬起頭來去看來人之時,卻隻剩震驚。


    沈洛弗仍然是一副冷漠無情的傀儡之相。


    沈洛弗的話音剛落,便有人打開水牢的牢門,去解蘇辰的鐐銬。


    解了束縛的蘇辰踉蹌著上了台階,直接站在了沈洛弗的麵前。


    “沈洛弗!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蘇辰傷口的血跡正好在沈洛弗的視線之內,熟悉的聲音和麵孔,讓她的瞳孔瞬間閃動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你可以走了!”


    沈洛弗冷漠地重複了方才的話,正要轉身離去。


    蘇辰拉住了她的手腕,逼問道:“沈洛弗,你看看我是誰?”


    剛剛問出口的蘇辰有幾分心虛,是啊,在她眼裏,他是誰?


    沈洛弗猶如出生的嬰孩,竟然真的在思考麵前之人的身份,隨即無助看向身邊的蠱元。


    蠱元麵不改色地觀察著沈洛弗的反應,像是主人一般介紹,“他是蘇辰,南蘇的宸王殿下,與蘇籌是情深義重的好兄弟。”


    活落,接收到蘇辰身份信息的沈洛弗瞬間甩開了他的手,眼神也變得狠厲,“宜王蘇籌阻礙聖女降臨,該殺!”


    蠱元終是滿意地笑了笑,蘇辰也因此找到了罪魁禍首。


    “是你!”


    周身內力瞬間運轉,氣勢淩人,剛要掐住他的脖子,並未退後分毫的蠱元隻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死了,她也會死。”


    蘇辰嚇得停了手,蠱元繼續說道,“她身體裏的蠱蟲與我同源,母蠱死了,所有的子蠱也會瞬間失控,啃食她的內髒,破體而出。”


    蘇辰轉過頭認真地看了一眼失去意識的沈洛弗,頓時產生了一個念頭,如果將她帶出去,憑孫白微和許清淩的本事,未嚐不能救她。


    蘇辰強行提起內力,點了沈洛弗的穴道,一手拉過她,一掌推開阻攔的陰月教徒,帶著她一路逃出水牢。


    沈洛弗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隻能任由蘇辰帶走,二人躲在水神的神像之後得以喘息。


    廣場中央匯聚了更多的人,在蠱元的吩咐下散開尋人。


    “你逃不出去的!”


    沈洛弗在沒有控製的情況下說了話,蘇辰有些意外。


    “沈洛弗,難道你都忘了嗎?就算你不記得我,蘇籌呢?”


    “宜王蘇籌、修羅門主冥夜、蕭離塵,阻礙聖女降臨,該殺!”


    蘇籌的名字像是一個絕對不可提及的禁詞,沈洛弗在接受到的那一刻瞬間變了臉色。


    蘇辰驚愕地看著眼前人,心中竟有些僥幸,繼續試問,“那上官忻若和上官卿禾呢?你還記得嗎?”


    沈洛弗接收到了新的名字,開始搜索著關於她們的信息。


    對麵的人繼續道,“還有薛豈文,以及你身邊的三個丫頭,琉璃,玲瓏,殊月……”


    蘇辰拋出了一個個對沈洛弗來說熟悉的名字,試圖勾起她的迴憶。


    沈洛弗口中重複她們的名字,視線的高度正好看到蘇辰胸前的一片血跡,在念到殊月的名字時,腦海中竟然閃過與現在頗為相似的場景。模糊的畫麵中,有一人被刺穿了身體,胸前流淌著洶湧的血液,那個人似乎是一個女子,又似一個男子;穿透身體的東西,似一根鋼針,也似一把自己插入的匕首。


    “呃……”沈洛弗又一次感受到了疼痛,蘇辰解了穴,心疼又驚喜地等待著她能想起什麽。


    然而沈洛弗發出的聲音驚動了陰月教徒,湧過來的人瞬間便將他們圍了起來。


    “宸王殿下,聖女你帶不走的,我奉勸您還是趁早離開。”


    “我若非要帶走她呢?”


    蠱元麵色輕蔑,從身後拿出控製沈洛弗的手環鈴鐺,輕輕晃動著,沈洛弗體內的蠱蟲收到命令,在她的體內不停流竄。


    沈洛弗頓時腹內如絞,頭疼欲裂,發出痛苦的聲音。


    蘇辰扶著她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遭受極端的痛苦。


    對麵的蠱元輕輕地晃動著手環,興致滿滿,隨意至極,像是在玩一場遊戲,隻需要等著蘇辰開口認輸。


    “住手!”蘇辰無力地喝止著,宣告認輸,“本王會離開,本王現在就離開!”


    蠱元滿意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蠱蟲停止了異動,沈洛弗也不再痛苦。


    “恭送宸王殿下!”


    蠱元躬身相送,蘇辰鬆開了扶著沈洛弗的手,見她不再痛苦心下才鬆了一口氣,最終在狠厲地看了蠱元一眼後,捂著傷口飛身離去。


    疼痛停止的沈洛弗虛弱地抬起了頭,看著蘇辰消失的方向,眼中竟然多了幾分思考之色。


    “請聖女迴屋修養!”


    原本照看聖女的兩個教徒應聲上前,扶著沈洛弗迴房。


    沈洛弗迴到了之前的房中,也被二人重新鎖上了鐵鏈,其中一位教徒也因此發現了沈洛弗肩膀上的傷口,衣衫之上染著紅色的血跡。


    “聖女受傷了!”


    “定然是方才衝出水牢時被誤傷的。”


    另一人看了一眼,想起方才她們阻攔蘇辰時正好動了刀劍,應該是當時所致。


    二人在沈洛弗的耳邊交流,在為她包紮完傷口之後便照常退了出去。


    安靜的屋子裏,沈洛弗躺在床榻之上,猶如行屍走肉。


    直到外麵傳來了大祭司與蠱元的對話。


    “大祭司莫憂,此事屬下已經處理完畢,宸王也被聖女放出教了。”剛好解決完此事的蠱元,邀功一般迎上去。


    蠱元一臉自信,大祭司的神情方才鬆懈幾分,隻是在想起蘇辰此舉後頗為憤怒,“他若不是親王,本司定不會讓他活著走出陰月教?”


    “這宸王不過是勝在了運氣之上,攜帶‘天命’之毒出生,又能得火融果解毒,才因此有了百毒不侵之體,就連屬下的蠱毒也不能耐他分毫。”


    大祭司也想起了歸羽山莊之事,輕哼一聲,“早在當初修羅門尋找火融果之時,本司就應該想到,這火融果該是為他尋的。”轉而在想到沈洛弗之後,又問道,“沈洛弗也曾引過蘇辰的血,你的新蠱可有差錯?”


    “大祭司放心,此次的蠱毒是屬下以自身血肉供養數十年的蠱蟲所產,共有三種不同的子蠱相互作用,僅憑那快要溶解的血液,還殺不了它們。”


    “沈洛弗如今是本司最鋒利的一把刀,萬萬不可出錯,本司還需要她在關鍵的時刻給予蘇籌致命的一擊。”


    “是!”


    蠱元自信滿滿,大祭司也在看了看屋內的方向後,安心地離開了水榭。


    蠱元躬身相送,片刻後也離開了此處。


    經此一事後,大祭司吩咐人加重了守衛。


    陰月教內的關鍵之處突然多了好些巡邏的人,流動的崗哨也多了一班。


    是夜,圓月高掛,皎潔的月光照得院裏明暗分明,暗處不見分毫,明亮之處卻亮得能看清院子裏路過的任何生物。


    去而複返的蘇辰將身體緊貼在房頂之上,躲過了巡邏的教徒。


    在他原本浸染的一片紅色之上,從外麵沾染了新的血跡。


    他迴想起白日帶著沈洛弗從水牢殺出之時,應該是她的傷口正好貼在了他的傷口之上所致,所以在那一刻她的傷口也一定沾上了他的血。許清淩說過,服下天命的解藥之後他已經百毒不侵,所以當他被擒時,蠱元對他做了一些奇怪的舉動,卻無任何變化之後才會那樣錯愕驚奇地看著自己。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的血可以像上次救她一樣,幫她殺死體內的蠱蟲。


    走廊之下,單獨行走的教徒路過,蘇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在他身後動手打暈了他,並將他拖到角落換了衣服。


    換上白色教服的蘇辰坦然地穿梭在陰月教的地盤之上,經過一天的躲藏,加上教徒們的對話,蘇辰已經大概摸清了沈洛弗被關押的地方。一路摸進了教中的一處水榭外圍,水榭坐落在水渠之上,除了一條通過的曲橋,四麵都是廣闊的水麵,隻要靠近就會被發現,但好在院落隻有兩個守衛。


    蘇辰觀察許久,隻能又一次運轉了真氣,強行提升內力,從湖麵一躍而過,故意吸引了守衛的注意力,然後又利用黑夜和視覺盲區躲在了水渠邊的樹上。


    負責守衛的人果然上當,順著身影消失的方向一路追去,忽略了視野盲區的蘇辰。


    守衛被調開,蘇辰順利進入了沈洛弗的院落,但方才強行提起的內力瞬間反噬,連帶著胸口的白衣也滲出了血跡,因此進入房間的他已經有些重心不穩了。


    然而還沒來得及站穩腳步,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沈洛弗本就纖細的四肢被沉重的鐵鏈束縛著,活動的範圍竟然隻有床榻的距離。


    “又是你?”


    沈洛弗又一次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說了話,蘇辰看著她身上包紮的傷口,猜測真的是他的血發揮了作用。


    “你記得我對嗎?”蘇辰沒控製住驚喜地問她。


    是的,她記得他們方才見過,不然她不會說“又”這個字。


    沈洛弗沒有及時迴答,但蘇辰卻麵露喜色,“你放心,我會救你出去的!”


    他當即踏上了床榻想用內力替她扯開鎖鏈,然而嚐試了幾次也不能動它分毫。


    鎖鏈是用精鐵所致,如今自己又受了傷,根本無法替她掙開這鎖鏈,但蘇辰抱著僅有的希望仍然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終於在連續嚐試幾次後牽動了傷勢,加上方才的內力反噬,瞬間吐出一口血來,最終不受控製地癱坐了下去,就連意識也有些模糊。


    沈洛弗迷茫地觀察著他想要救自己的行為,鬼使神差地問道,“我們認識對嗎?”


    “你,你能……”原本有些頹廢的蘇辰,因為這句話眼中一亮,沈洛弗似乎已經能記憶和思考了,隻是他自己卻已經精疲力竭,眼中的景象也開始搖晃起來,最終因為她的反應而驚喜地迴答道。


    “對,我們認識!”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蘇辰昏倒在了她的身邊。


    沈洛弗怔惑地看著倒在自己身邊的人,腦海中又一次閃過熟悉的一幕,畫麵裏的場景,似乎是在一個山洞,有一個人昏倒在她麵前;山洞中又好像燃燒一堆柴火,明晃晃的,有些寒冷又有些灼熱。


    院外傳來了腳步聲,負責看守的兩名教徒折返了迴來,直衝沈洛弗的房間而來。


    沈洛弗幾乎是下意識地掀開身邊的被子蓋在蘇辰的身上,然後往前坐了些,將他擋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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