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蘇與北齊聯姻此等大事,舉辦晚宴的尹邰榭聚集了南蘇朝內的肱骨之臣。


    以往作為楊凝雪掛件的楊凝兮在今日成為了宴會的焦點,蘇閆擬了聖旨,賜了封賞,長遠將軍府風光無比,楊振亢夫婦在眾人的恭喜中喜笑顏開,然而這笑容中有幾分真幾分假恐怕也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尤其是楊振亢的夫人周氏,恨不得立刻結束這場晚宴,即將成為北齊太子妃的女兒不是親生的,親生的女兒今日才因為下藥獻身而被遣送迴府,現在一個人在家裏哭的不像樣子,自己卻還要在這裏笑著應付別人。雖是受著眾人的道賀,心裏卻最不是滋味,隻能一杯杯地喝盡杯中的酒水。


    殊月不能再跟著上官弗出府,進宮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琉璃的頭上,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喜悅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一群身著水紅色的舞女伴隨著歌樂進場,一時之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隻有上官弗將視線投向了這場宴會的主人公——寧安公主。


    楊凝兮坐在離齊修不遠的專屬座位處,目光自然地欣賞著台上的歌舞,坦然地舉杯與眾人共飲,毫無怯場,沒有楊凝雪在的楊凝兮今日渾身上下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氣質典雅,自信嫻靜,落落大方。


    上官弗的目光也投向了上座的楊凝兮,眼神沉思,今日她曾對慕淩軒說光憑殊月一己之力,無法完成這其中的許多環節,但卻未說其實還有一個人可以協助她完成許多事,並且天衣無縫。


    比如那壺一定會送到齊修賬內的茶水,比如將昏倒的楊凝雪帶入帳內,然後讓寧安公主發現這荒唐的一切。她不問,不僅是因為殊月,還是因為不必問。


    三日後,楊凝兮便要隨齊修一同返迴北齊,如今楊凝兮心想事成,殊月也能放下心結,重新開始,其中究竟於她來說,也並不重要。


    夜宴結束,眾人紛紛前往禦河邊觀賞煙花,簇擁在一起的姑娘小姐們指著空中五顏六色的煙火歡聲笑語,沒能成為北齊的太子妃似乎也不是一件多麽令人傷心的事。


    禦河的對麵的聲響陸續炸開,一道道流光向天而去後在空中綻放開來,又轉眼消散,新的一團又緊接著在旁邊崩開。


    “小姐,你快看,你快看那朵煙花好大。”琉璃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孩子,一臉興奮,要不是中間隔了一道河,整個人都恨不得衝過去一看究竟。


    上官弗看著前麵興奮的琉璃,仿佛也被她的情緒感染了,抬頭看去,絢爛的煙花在空中頻頻展開,一道道流光在空中劃過,整個天空忽明忽暗,煞是好看。但琉璃的聲音有些大,嚷得周圍的人都聽見了,上官弗眨了眨眼,笑著將手指放在嘴唇和鼻尖之上,示意琉璃莫要大聲喧嘩。


    琉璃當下噤了聲,看了看周圍都是些貴人悻悻地點了點頭,跟著上官弗的動作做了一遍,暗自在心裏提醒自己切莫惹禍。


    隻是轉眼間,這樣明暗變幻的夜景突然間更加亮堂了些,夜空中的煙花崩開的聲音突然大了些,像是另一種大型的煙花被點燃,周圍興奮的聲音大了些,人們都被新的煙花吸引,不覺地往那邊靠近著。


    “上官姐姐。”上官弗尋聲而去,發現正是已歸為安寧公主的楊凝兮,不知什麽時候,到了這邊。


    “參見公主。”上官弗行了禮,“公主是千金之軀,不能再稱唿誰人姐姐了。”


    楊凝兮見她今日客氣了些,心裏也明白,“凝兮即將遠行,隻怕日後再無相見之時,特意來與上官姐姐告別。”


    上官弗原本以為她如今得償所願,應該覺得輕鬆高興,可今日再見她似乎也並不是表麵上的風光可以形容。


    “公主有心事?”


    “此次一去,故裏無期,唯一覺得遺憾的,是還沒有好好跟上官姐姐認識。往日為求自我安生,對上官姐姐雖無惡意,但也算是從犯,今日,特意向姐姐表達歉意。”


    楊凝兮神情真摯,眼中隱隱看出幾分落寞,上官弗也緩緩明白了她今日神情幽幽的原因,縱然今時她貴為公主,可到了北齊,除了這南蘇公主的名號,她依然孤身一人,再無歸期。


    如今想來,她努力去爭太子妃的名頭,也隻是簡單地想為她和殊月同病相憐的過去出一口氣。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冒著和親失敗的風險與殊月合作去算計楊凝雪。


    想到這一層,上官弗心中感慨,發自內心向她道一聲珍重。


    “公主此行,一路珍重!”


    楊凝兮笑了笑,時至今日,她已搖身一變成為代表兩國聯姻的公主,曾經冷眼相待的閨門小姐們,今日也盡數變了態度,突然都變成了不舍她遠嫁的閨中密友。唯獨上官弗看她的眼神還跟從前一樣,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雖沒有旁人那般熱烈,卻讓人覺得心裏暖暖的。


    她無法向她說明一件事,那晚的河邊談話,是她讓她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種活法,所以她冒著齊修改變心意的風險,也要幫助殊月去完成這件事。她在楊凝雪的身邊唯唯諾諾了一生,就是因為害怕自己會像殊月當年一樣被趕出府,無處可去,可那晚之後,她好像不再害怕無處可去,因為她在哪裏,哪裏就是去處。


    “原來凝兮跟護國公的千金有這樣的交情。”聽著聲音像是上了些年齡的女聲,二人同時轉過身後才認出是楊凝雪的母親周氏。


    上官弗見麵行禮,周氏卻繼續責問道:“都說護國公護女,卻沒想到竟連你身邊的丫頭也要護,試問一句,我家雪兒與你有何過節?”


    周氏心中本就有氣,如今見楊凝兮跟上官弗走得這般近,心裏頓時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覺得楊凝兮也跟這事脫不了幹係,心裏之火更甚。


    知道周氏隻是一時出出氣,上官弗也隻好順著她道,“是洛弗管教不周,沒有管好下人的口舌,殊月已經受了罰,此刻正在府中思過。”


    “思過?”周氏抓住了話頭,聲音也瞬間提了幾度,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眾人的目光也紛紛投了過來。


    獵場的事,今日他們皆有所聞,此番動靜的原委眾人不用問也能知道為什麽。長遠將軍夫人將楊凝雪視作心肝寶貝,可以說她是什麽脾氣楊凝雪便是什麽脾氣,吃不得一點虧,聽不得一點的閑言風語,如今她的寶貝女兒如此處境,再看見上官弗還能把氣忍下去簡直就是件稀奇事。


    上官弗也知道自己的迴答顯然不能讓她滿意,可是在這件事上自己終究也不好辯解,隻能一直聽著她諷刺道,“你的丫頭倒是金貴得很,做出這樣的事,一句簡單的思過便過去了?還是說,她根本就是聽從你的吩咐,真的是你陷害了我的雪兒?你自己名聲不好就要這樣對我的雪兒嗎?”


    周氏今日賭氣似的喝了許多酒水,如今腦子裏的理智落了下風,自然將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


    “夫人醉了。”上官弗提醒道,她這不當迴事兒的態度更是讓周氏氣不打一處來。


    “我醉沒醉心裏清楚,你自己做了什麽心裏也清楚。楊凝兮,這事兒與你是不是也有幹係。”周氏又將矛頭轉向楊凝兮,心知肚明的楊凝兮眼神陡然一閃,正欲說些什麽,卻被人截下了。


    “將軍夫人慎言。”一道女聲傳來,多了幾分穩重,“此事已有定論,夫人若不再提起,便不會有人再議,可現在,將軍夫人當眾再談此事,是覺得此事鬧得還不夠大嗎?”


    “參見端王妃。”一旁的人行了禮,上官弗意識到她又幫了自己一次。


    周氏語塞,此時她才反應過來,旁人皆在看著自己,原本是借著幾分酒意質問上官的那股熱勁兒瞬間就涼了下去,心中暗怪自己節外生枝,如今秦芊芊出麵將此事點明,一時間騎虎難下。


    秦芊芊看她在原地躊躇,便知她也意識到了自己行事魯莽,當即對著她身邊的侍女命令道:“將軍夫人醉了,還不扶夫人下去歇息。”


    隨行的侍女聞言當即扶起周氏的手,周氏雖心有不甘,但有端王妃出麵,自己也不好再做糾纏,隻恨恨地盯了上官弗和楊凝兮一眼後,拂袖而去。


    見周氏離去後,秦芊芊又轉過頭向楊凝兮提醒道:“今日之事,城中之人不知全貌,對寧安公主和上官小姐多有誤解,雖說是清者自清,但人言終究可畏,公主又即將遠行,還是少些事端纏身為好。”


    “凝兮多謝端王妃提醒。”楊凝兮聽明白了秦芊芊的暗示,麵帶笑意微微欠身。


    “如此,我便不打擾公主雅興了。”秦芊芊微笑著迴應,對著上官弗也隻是友好地笑了笑,在體麵地處理完這場爭執後翩然離去,仿佛隻是恰好路過製止了一場鬧劇。


    恭送了端王妃,楊凝兮朝著上官弗微微點頭之後也款款離去,一場熱鬧散去,旁人也悻悻地轉移了視線,裝作無事發生地去看天上彈起的煙火,隻有上官弗一人望著秦芊芊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細想之下,這已經是秦芊芊第二次替她解圍了,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隱隱感覺到那雙柔美清幽的眉眼每次不經意地看向自己時,似乎藏著幾分困惑還有幾分她一時還說不清的情緒。


    “小姐,快看,那邊也有煙花了!”


    興奮的琉璃打斷了她的思緒,忽閃忽明的夜色之下,上官弗迴過了神,一時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糾結,跟著琉璃手指的方向去看不斷向黑夜湧去的七彩煙火,在輕盈地竄上夜空之後,像一朵朵飽滿的花苞轟然綻放,然後發出耀眼的光芒,點燃了黑夜,也散發著濃鬱的喜慶之景,仿若在向所有人宣告一件事關兩國邦交的大喜事。


    宮中晚宴結束,但連安的夜市還沒有結束,南蘇和北齊簽訂國婚,南蘇上下的夜市連開三日,舉國同慶。


    迴府的路上,連安街上的人聲不絕於耳,與每一年盛元節的盛況不分伯仲。


    “沒想到,連安的夜市這麽繁華?”上官忻若掀開了簾子,把頭伸出去看了片刻後迴到車廂感歎道。


    以往每一年的盛元節上官忻若都會在晚宴之後留宿宮中,平常的日子又被關在府中,如今的夜景還是第一次見到,自然興奮了些。


    “這場夜市會持續三日,今日天色已晚,你要是有興趣,可以明日出來看看?”


    擔心上官忻若現在就要下車逛街,隨口提出明日之期。


    上官忻若聽完不住地點頭,以為是上官弗要約自己明日出府,瞬間也離她近了許多,拉著她的胳膊,就差沒將整個人都貼上去了。


    “好啊,好啊!弗姐姐,那可說好了!我們明日就出來。”


    上官弗微微一愣,她如今力不從心,這副身子經過這兩日已經明顯疲累,明日還真不一定能折騰,可一想到真要是讓上官忻若一個人出來,竟有些不放心起來。


    正想著該如何勸說之際微微動了動身子,上官忻若卻擔心她反悔似的抱得更緊了,“你可不能反悔啊!”


    上官弗笑了笑,索性也不再掙脫,默認了明日帶她出府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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