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了許久的連安城迎來了一件舉國歡慶的大喜事,自北齊與南蘇自簽訂休戰合約後,北齊的使者在近日帶來了聯姻的消息。


    南蘇皇室沒有公主,因而此次聯姻也隻能在南蘇的官家貴女中選擇一位封為公主與北齊結親。


    北齊太子齊修即日就會代表北齊前來南蘇,由齊修本人親自決定太子妃的人選,並由宸王全權接待。北齊善好騎射,是以蘇辰為北齊太子在燁華山安排了圍獵,不僅蘇閆和諸位世家子弟會隨行,南蘇朝內符合條件的女子也都會一同前往,聲勢浩大。


    高興的蘇閆還特意召了容貴妃陪同,連帶著繈褓裏的蘇琮也一同前往,並由容貴妃的兄長禁軍神衛軍統領鄭長林,負責此次圍獵的安全。百官皆能看出蘇閆對這個新生皇子的寵愛,除了三位王爺外,蘇閆膝下也隻有容貴妃生的這一個皇子,也成了名義上最有可能繼承儲位的皇子。


    獵場的馬車斷斷續續地進出,獵場內的營帳也已紮好,參加圍獵的官家子女們被安排到了同一處,外圍有重兵把守,不用擔心獵場的大型動物襲擊。


    護國公府的三位小姐被安排在了同一馬車,今日的上官弗忻若有些心不在焉。


    “怎麽了?忻若。”


    “怎麽了?”


    上官弗與上官卿禾都發現她的不同,幾乎同時開口詢問道。


    上官忻若迴過神,擔憂迴道,“我不想去北齊,不想離開爹爹、娘親。”


    原來她是擔心自己會被選中從此遠嫁北齊,她已到了及笄之年,又身世顯貴,肯定會成為重點關注對象。


    上官卿禾明白了她的擔憂,當下感同身受,此刻擔憂的又何止她一個,憑心而論,成為北齊太子妃是多麽至高的榮耀,可她的心裏卻隻想做一個人的妻子,哪怕不是太子妃。


    上官弗看了看車廂裏各有所思的兩人,上官卿禾和上官忻若是南蘇新貴上官晉洪的掌上千金,又背靠太後,皇上若要選擇一位家世清白,出身高貴的官家子女代表南蘇與北齊聯姻,麵前的二人確實算是上佳的人選。


    可上官忻若才剛過十五周歲,還未正式舉辦及笄禮,年齡上來說著實小了些,況且有上官卿禾在,隻怕皇上若真的有意讓護國公府代表南蘇與北齊聯姻,也還輪不到上官忻若。隻是當下的情景,上官弗就算有意安慰上官忻若,也不能當著她二人的麵說,有你姐姐在,是輪不上你的這種話。


    隻好安慰道:“其實若真不想被選上,也不是一件難事。”


    上官卿禾與上官忻若幾乎是同時抬起頭,詫異驚喜地看著她。


    “弗姐姐你有辦法?”上官忻若追問道。


    “聖上若有意讓護國公府代表南蘇聯姻,直接下旨就是,我們也不能抗旨不遵,可如今聖上卻安排了這場圍獵,又是北齊太子親自擇選,便說明其中還有變數。”上官忻若聽得認真,這話雖是對著忻若說的,但就連上官卿禾也暗暗點頭,同樣虛心地聽著,“隻要你收起你那招搖的性子,不要引人注意,也不要刻意躲避,少說話,少出頭,安分地度過這次圍獵,保不齊就能躲過中選。北齊太子妃這個頭銜,你不喜歡,也會有其他人費盡心思地去討,這些風頭便讓她們去出。更何況……”


    上官弗刻意停頓了下來,上官忻若湊過去心急追問,上官卿禾也等待著她的下一句。


    “更何況什麽?”


    “更何況,你還隻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想什麽呢。”上官弗輕輕撥弄了上官忻若湊過來的頭,就跟往常一樣的語氣逗著上官忻若。


    上官忻若受了數落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反倒是覺得她說得有道理,自己才十五歲,及笄又怎麽樣,總還是有其他人的。聽進去了的上官忻若不住地點了點頭,決定一定要按著上官弗所說的做,不惹事,不招搖。


    一旁的上官卿禾眼眸間也似有所思,這般聽話的忻若她從未見過,自落水事件之後,忻若已越發親近上官弗,而與她之間便像是隔著一道不能戳破的牆,心照不宣地迴避著。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陰霾散開的上官忻若透過車窗看見與自己相好的幾個小姐妹,當即興奮地下了車。


    上官弗與上官卿禾不經意地對視一眼,也正準備下車,卻聽見她突然道:“忻若與長姐的關係親厚了許多,似乎連我也不能比了。”


    說到最後上官卿禾心知肚明地垂下了眼。


    上官弗意外地看向她,她這是在向自己訴說心中苦悶?


    剛起身的姿勢又重新坐下,仔細打量了一眼上官卿禾的神情,緩緩道:“忻若的性子,你比我了解,這其中的緣由,你也該比我清楚一些。”


    上官弗說了又未將一切說破,上官卿禾瞬間瞪大了眼,轉眼又晦暗了下去,果然,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為人知的事,“嗬……我真是瘋了。”


    上官卿禾苦笑一聲,像是在罵自己當初鬼使神差伸出去的那隻手。


    “如果,你對我的敵意源於當初我對你們的敵意,我向你們表示抱歉,冤有頭債有主,有過往糾葛的是我與惠安郡主,與你跟忻若無關,隻要接下來的日子相安無事,即使是我跟你們的母親,也會相安無事。”


    上官弗沉聲宣誓著和平,她已經放下了過去,隻願剩下的日子能寧靜無憂,能讓她花費精力的,也絕不是在這深府之中勾心鬥角,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留下這句話後,上官弗下了車,留下上官卿禾一人悵然若失,未說完的話,依然留在心裏隱隱作祟。


    營帳處亦能看見些相熟的麵孔,慕青菀和楊凝雪已經到了,庶出的楊凝兮像掛件一樣跟她的丫鬟遠遠的站在一旁沒有人理會,這樣的處境,與同是長遠將軍府女兒的楊凝雪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忻若,卿禾表姐呢?”慕青菀熱情上前打招唿,說著話向上官忻若身後的馬車望去,瞧見上官弗正好下車,想起瑤琴之事,白了一眼不做理會。


    隨行的楊凝雪似乎刻意裝扮了幾分,一身水藍色的羅裙配上珠光寶氣的飾品,分外吸引人的注意,就連單純的上官忻若都注意到了她的不同。


    “雪姐姐,你今天穿得真好看!”楊凝雪一臉嬌羞,上官忻若突然想起車上上官弗的話。


    “凝雪這身水藍色的流仙裙做工精巧,連妝容也十分精致,莫不是對那北齊太子妃有意?”正好下車的上官卿禾也注意到了楊凝雪的不同。


    楊凝雪沒有聽不懂上官卿禾的話外之音,隻當是平日的寒暄,欣喜問道:“卿禾姐姐也覺得我這樣好看?”


    慕青菀故作先知地糾正道,“她的心意表姐還不清楚,哪裏是她想做這太子妃,這是將軍夫人特意為她打扮的,趕鴨子上架,不然她如何放得下哥哥呢!”


    聽到此處,轉身離去的上官弗微微一笑,這下她們姐妹倆至少能放一部分心了。


    轉眼已到了傍晚,圍獵會在明日進行儀式之後正式開始。


    上官弗每日固定了睡前的時辰服藥,湯藥又需要熬製幾個時辰,殊月在安頓好上官弗後便去了後廚。


    一日的車馬勞頓,讓上官弗有些吃不消,又在帳子裏待了一下午,是以在傍晚之際出了帳子,尋個地方走走透氣。


    此次圍獵人數眾多,女眷們的帳篷都駐紮在一堆,之前樂音閣一事過去不久,但難保不會觸了慕青菀等人的黴頭,因為不想與她們碰麵,索性便往外走了些。


    紮營的地方地勢平坦,靠近水源,因而沿著河流的小路也是寬敞好走的,河岸皆有燈火,也不礙行走。


    不知走了多久,清涼的河邊便傳來了一陣清音,似是有人在此處彈奏琴弦之樂。聽著聲音不遠,隻是多走了幾步,便在河邊的站台上見了張靦腆熟悉的麵孔。


    那人見是上官弗,神情明顯詫異,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上官姐姐。”


    楊凝兮起身行了禮,麵上神色轉為自然,此次單獨見到的她,一改之前在楊凝雪身邊時的怯懦,反倒更加落落大方。


    上官弗向對岸和四周打量了一番,心中漸生疑惑。


    如果說女眷們的營帳集於一處,那麽那些公子們的營帳定然也在另一處,以方才走過的距離,隻怕不會太遠。加上她今夜的裝束又與白日裏所見並不相同,顯然是刻意打扮過,此時在這兒練琴,不由讓人猜想她今夜此舉會不會是為了那齊修?


    “打擾楊姑娘雅興了。”上官弗按下心中的疑惑,不想刻意揣測,隻是提醒道,“方才我聽琴聲悠揚,心中一時歡喜,便順著琴聲來了此處。楊姑娘琴藝高超,曲音傳意,隻怕待會兒還會有人,與我一般尋聲而來。”


    話到這裏,上官弗特意頓了頓。


    “隻是夜深露重,楊姑娘還是早些迴去吧,小心著涼。”


    這話本子裏的佳緣故事多少是有些不真實的成分,現實也並非是所有的場景都能給男女主角們創造相遇機會的。一曲琴音,不止能引來心中所想之人,也能遇到一些不相幹的人,恰如說現在的自己。況且若她今日真的引了人來,不管那人是誰,對她這樣的女子來說,也不一定是好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冠以勾引之名,隻怕會適得其反。


    上官弗隻簡單地提醒了她幾句,心中也自然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楊凝兮突然反應了過來,上官弗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睛看得她心中一慌。


    “上官姐姐……”楊凝兮頓時羞紅了臉。


    上官弗也知她難言,緊接著道,“我正好要迴去,楊姑娘可要同行?”


    上官弗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般地詢問著楊凝兮,給了台階,楊凝兮愣了愣當下點了點頭。


    “走得太遠,有些忘了來時的路,得虧遇上了楊姑娘,不然這段路可要好走。”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上官弗學會了替人解圍,此事她本可以裝作不知道地離開,也就不用在此處故意找借口緩解她的尷尬了。


    楊凝兮聽得她的話,望了她一眼,見她神色自然,像是真的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心中那股子羞愧的情緒才漸漸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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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條道上,兩男一女同行,男子身形俊朗,女子姿態謙卑。


    “今日之事,多謝表少爺、楊公子相助。”殊月端著藥微微低頭向慕淩軒和楊益錦謝道。


    方才殊月拿著藥去到夥房向管事的借用灶台藥罐,可管事的以人手不夠為由一直拖著不曾搭理她。剛好遇著慕淩軒二人路過,由他們出麵才得了管事的正眼,為上官弗熬了藥。


    “今年的圍獵不比往常,事事都要以皇室宗親與北齊太子為先,這些下人不識人,加上你沒有銀錢打點,自然怠慢了些。日後煎藥,若還……”


    剛想說日後上官弗的藥還有難處,隻管來找他,可仔細想了想吃藥終究不是件好事,哪有人願意天天煎藥吃這種事,隻好改口道,“日後,若弗表妹還有需要,你隻管來找我便是。”


    “謝過表少爺。”


    一旁的楊益錦等二人聊完之後也試探著問了一句:“你叫殊月是嗎?”


    “正是。”


    “上次你在樂音閣彈的曲子是何人教你的?”原本一直不敢直視他們的殊月在此刻算是真正看了楊益錦二人,慕淩軒也是一臉好奇地等待著她的迴答,想來,楊益錦是將心中的疑惑盡數告知了慕淩軒。


    “是幼時聽過的曲調,殊月,並不知出處。”殊月低了頭繼續道,“小姐還在等著藥,殊月便先迴去了。”


    楊益錦雖還有疑惑,但也不再追問了。


    看著殊月急去的背影,慕淩軒對楊益錦說道:“她急著離去,似乎有意隱瞞。”


    “她這性子,仍與幼時相差無二。”楊益錦像是迴憶道。


    “益錦兄是確認了心中所想?”


    “我雖是楊家的獨子卻並非是楊家的嫡子。當年在府中時,我是父親唯一的兒子,阿月的娘親是父親最寵愛的妾室,我們倆的存在在正房眼裏就是真正的眼中釘。說來也是好笑,也許是同病相憐,在如履薄冰的將軍府裏,我二人竟越來越像一母所出的兄妹一樣親近。後來遭逢變故,她們母女二人受盡白眼,被驅逐出府,我卻因為正房再無所出而受到家族的重視,成了楊家唯一的繼承人。世事難料,我們之間一個成了高高在上的楊門獨子,一個流落市井受盡苦楚。”


    楊益錦長歎了一口氣獨自說道,想到這裏,心中感慨更甚。


    慕淩軒拍了拍楊益錦的肩,安慰道:“你若有意,我可以出麵向弗表妹討要殊月,讓她可以脫離奴籍。”


    他的話,像是為楊益錦打開了一扇窗,隻是轉眼間又黯然了下去,“我雖有意幫她,可見方才之景,我便明白,她有意與過去劃清界限,也許並不想我去打擾她。”


    見此,慕淩軒也不再多言,輕輕按了按楊益錦的肩以示安慰,“來日方長,我看殊月也非全然不顧你們之間的兄妹情分,也許隻是需要一些時日,她便會與你相認。”


    楊益錦得到安慰,眼中的傷感方才釋然幾分,是以順著他的話感慨著。


    “但願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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