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醉仙莊迴來之後,上官弗每日的睡眠也越來越久,許清淩也來了幾次,也說不出其中的關鍵,深睡的上官弗夢裏時常會看見一片模糊的紅色,一點點鋪滿整個視線。


    “小弗,你的命,我現在已經看不透了……”


    夢境裏是前幾日宋曲生魅惑的聲音,在天旋地轉的夢境之中,上官弗夢魘似的睜開眼睛,已是辰時,隻不過卻是第二日的辰時。


    上官弗的這一覺睡了一天兩夜。


    “小姐今日想吃什麽?”殊月一邊為她卷起床簾,一邊輕聲詢問道,一天兩日她都沒有進食,今日起來定然是餓的。


    “今日有綠豆湯嗎。”天氣逐漸炎熱,有時候她隻能吃下一碗綠豆湯了。


    上官弗的語氣是兩耳可聞的虛弱,就連臉色比前日白了幾分。


    “有的,我這就去端來……”殊月剩下的話凝在嘴邊,這幾月來,上官弗的病情她都看在眼裏,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唯有上官弗自己不在意。


    “院子裏的石桌上發現了一封信,不知道是誰放下的。”


    殊月換了平常的語氣說道,沒有因為她的狀況多問,也令上官弗輕鬆不少,在這個府中,知她者莫若殊月,若是換了琉璃定然要在她耳邊為了她嘰嘰喳喳個沒完。


    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她的院子裏放下一封信,上官弗第一時間警醒了些,當即接過了殊月手上的信封打開來。


    眉頭漸漸緊蹙,隻見信上隻寫著三個字:縉雲山。


    她知道,她就快要知道了。


    看了一眼殊月,擔心她會阻攔自己,仍然吩咐道,“殊月,準備一下,咱們出府。”


    意料之外的是,殊月沒有阻攔,原本準備好的說辭也沒機會說出口。


    “喝了藥再走。”


    殊月知道定是有要事,不然上官弗也不會在此刻出府,隻勸說她喝了藥再走。


    上官弗閉著眼喝完了藥,對著藥碗抱怨道,“清淩開的藥是越來越苦了。”


    二人前腳剛踏出府門,便有一個拿著糖葫蘆的小孩跑過來用稚嫩的聲音問道:“你是阿弗姐姐?”


    聽得“阿弗”二字便知道這小孩兒是蕭離塵用糖葫蘆哄騙來的。


    上官弗彎了腰笑著揉了揉小孩兒的頭,“是我,你有話要帶給我嗎?”


    “有個說自己十分英俊的哥哥讓我帶你去找他,你們跟我來。”話剛一說完還舔了一下手中的糖葫蘆便轉過身朝一個方向走去。


    上官弗嘴裏還殘留著湯藥的苦味,看著此刻小孩兒手裏的糖葫蘆解苦得很,隻好咽了咽嘴中的苦水跟了上去。


    抄了近路,走了幾條街,轉了幾個街角,小孩兒便帶著上官弗和殊月走到了南市,最終停在了一個安靜的糕點鋪門前,抬眼望了一眼頭上的牌匾後,確定地指著上麵的字說道:“就是這裏了!”


    “這裏?”上官弗有些不可思議地望了一眼牌匾和裏麵的陳列,剛想問一句,便見小孩兒低頭跑了進去。


    上官弗緊隨其後,剛一進門便有一小廝上前來詢問道:“請問是弗姑娘嗎?”


    見上官弗點了點頭,小廝才繼續說道,“姑娘這邊請!”


    右手指向了樓上,示意她有人在樓上等候。


    上官弗將信將疑地與殊月上了樓,上樓的同時聽見樓下方才帶路的小孩對著店內的另一個小廝說著:“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殊月也不由得多看了樓下的小孩兒一樣,心裏或多或少做了些猜測。


    剛一上樓,便見著站在窗前的蕭離塵轉過身來,地上被捆綁著的人正是那日在玉香樓裏見著的李政。


    “阿弗來了!”


    一見是上官弗,蕭離塵當即笑開了來。


    地上的李政見是上官弗略微掙紮地動了些,隻是嘴裏塞了布團,說不出話來。


    殊月從玲瓏口中聽說過他,加上自己迴家時也與他打過幾次照麵,知道他是個良善之人,卻不想他如何得罪了這位無雙公子。


    上官弗意外他將人綁成這樣,擔心他是否用了什麽手段,走近確認他表麵沒什麽傷口後才鬆了口氣。


    但她也不是過分良善之人,他是綁匪已是事實,是否犯過其他事,是否值得原諒,也並非一時的判斷。


    “我已查清,當日從府裏綁走你的人確有此人,隻是當日他放了你之後被同伴捅傷,那些人以為他死了,將他丟棄在野外,反倒讓他逃過一劫。也得虧他活著,才能又問出些新的東西。”


    蕭離塵解釋李政存活的原因。


    “蕭公子可問出了什麽?”


    “按照當日那幾名匪徒的說法,他們隻是收了銀子從護國公府擄走你,但能在國公府迷暈那麽多人並擄走你,單單憑他幾人並非易事,這其中定然有人相助。至於這府中之人是誰,阿弗,你最好親自來問。”


    蕭離塵一邊說,一邊往地上的李政走去,走到李政身邊時,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然後蹲了下去,一個狠勁紮在地板上,也割開了他的身上的繩索,“你最好如實交代,不然你知道後果是什麽。”


    李政鬆了綁,扯下了嘴裏的布條,活動活動了肩膀,不敢直視上官弗的眼睛,“我們確實是收了別人的銀子,讓我們在大婚前夕擄走你。當晚我們進府的時候,是一位女使開的門,是她告訴了我們方位,我們到的時候,院裏的人都已經倒下了。”


    “你可看清了那人的長相?年齡如何?有什麽特征?”上官弗追問道。


    “那人年齡不過三十,有些閱曆的模樣,看她的言行舉止應該是府中的管事女使,右邊的眼角下還有顆細痣,當時開門時她恰好舉著燈籠打量我們,所以能看見。”


    上官弗細細思量了一下,但又確實不了解府裏的女使們,當即看了一眼殊月,希望她能知道些什麽。


    殊月自是明白上官弗的意思,心中雖有答案但也還是確認般地問了一句,“那人穿的可是碧綠色的衣衫?”


    李政仔細迴想了後迴道:“正是。”


    “迴小姐,殊月不敢確認,但應該是二小姐房中的素心姑姑,我在郡主夫人房裏時曾見過她幾次。國公府裏普通丫頭的服飾都是統一的粉色或是淡橘色,隻有郡主和小姐們身邊的近房女使們才可以隨心穿戴自己喜歡的顏色。能在晚上隨意走動,且又能支開下人的,也隻有府裏多年的女使們才能說得上話。”


    “上官卿禾?”上官弗喃喃念出她的名字,有些意外,即使府中有人協助,她也以為會是惠安,而不會牽扯到上官卿禾,這其中似乎還有沒說通的地方。


    思量間,李政以為將一切交代之後,便是死期,當即將一切攬在自己身上,“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是我一人所為,與我娘沒有絲毫關係。你要我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要殺要剮也悉聽尊便,隻希望蕭公子放過我娘,她還有病在身,受不得驚嚇……”


    聽得蕭離塵抓了他的母親,上官弗當下也驚訝地望著他正想說些什麽的時候,裏屋的門卻突然被推開,一個身著素衣麻布的婦人從裏麵出來,“畜生!”


    那婦人當即走到李政麵前扇了他一個巴掌,步伐間頗為沉重,“你怎麽會幹出這樣的事!”


    “小姐,是老奴教子無方,害了小姐,老奴有罪!”那婦人轉身便跪在了上官弗麵前。


    上官弗措手不及,隻能趕緊扶她起來。


    “您快起來。”她突然跪在自己麵前,上官弗也覺得受不得。


    “是老奴教子無方,差點鑄成大錯。”


    “她曾經是沈葉嫻的貼身婢女,隻是後來在你出生前便嫁了人。”見那婦人還未說到重點,蕭離塵隻好出麵解釋道。


    “你是我娘的故人?”


    “奴婢司晴,曾是姑娘的貼身婢女,當年得姑娘體諒,奴婢才出府嫁了人。後來姑娘身懷六甲被送去了農莊,也是在奴婢的家中生下了小姐您,一直到後來有人接了姑娘和小姐離開,老奴也再未見過姑娘和您,老奴實在是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小姐一麵。”


    “你是說,她是在你家中生下了我?”第一次從他人的口中聽到沈葉嫻和自己的故事,心裏是說不出的感覺。


    “對,奴婢還抱過小姐呢!這些年,姑娘和小姐過得如何?”聽到這樣的問題,上官弗的眼眸暗了些。


    “娘?你曾是國公府的人?為何這些年我都未曾聽你說過?”


    李政帶著些許懊悔的語氣問著,他以前總是聽過她說起她曾服侍過的一位姑娘,說他們一家能在一起都是托了那位貴人的福。可是這些年卻從未聽她提起過那人是誰,如果他知道上官弗就是那人的女兒,他定然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當年還是將軍的國公爺有負於姑娘,為娘的心裏也為姑娘抱不平,所以也不願再說起將軍府的事。娘知道你是為了我的藥錢,可是也沒想到你會做出有負恩人的惡事來,若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讓我就這樣死了的好。”


    說著那婦人一口氣竟差點沒有提上來就勢向一邊倒去,上官弗這時候才注意到她還跪在地上,當即將她扶起來於一旁坐下,那婦人順勢抓著上官弗的手哀求道。


    “小姐。”


    剛剛才緩過氣來的婦人立刻抓著上官弗的手臂,語氣又羞又愧,“政兒做出這等事來,小姐要怎麽處置他,老奴都沒有怨言。隻是我知道政兒也是為了我這個做娘的才幹了這糊塗的事,一切都是因為我拖累了他,老奴也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做娘親的錯,小姐如果真要處置他,我願意拿自己的命……”


    “娘,一人做事一人當,兒子犯的錯,兒子自己承擔,要殺要剮都聽小姐處置。”李政知道她娘接下來要說的話,當即出聲截了過去,“是李政犯了錯,要送官要償命,李政都會一力承擔,還請長小姐放過我的娘親。”


    說著有一個扣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司晴的出現打破了方才問話的語境,現下儼然一個相互替罪,母慈子孝的場景。


    司晴情緒激動,氣息不穩, 上官弗擔心她氣急暈過去,隻能盡力安撫她冷靜下來,“李政他並沒有傷害我,說到底還是他救了我的性命,當日若非他動了惻隱之心鬆開了我的繩索,我早已遭到歹人的毒手,也沒有今日的我了。由此可見,李政也並非有負於我娘,反倒是有恩於我,隻是我現在需要他幫我解開一些疑惑,您不必擔心,隻需安心坐在這裏等待,事後,我會讓您帶他迴去。”


    上官弗一番話說得誠懇,司晴這才漸漸放下心來,氣紅的臉色才漸漸緩和了些,按了按胸口,緩過氣來,隻是一想到李政做了這樣的事,自己還是要豁出老臉和拿性命去求上官弗原諒他,心中羞愧更甚。


    李政也沒想到上官弗會為他說話,同時也慶幸著當日自己動了惻隱之心放了她才不至於釀成大禍。


    司晴的出現打破了方才的局麵,牽扯出的前塵往事讓上官弗的思緒更加混亂。


    隻是相比於沈葉嫻,她現在更想理清的是婚變一事的細枝末節,隨即站了起來,給了司晴與李政恢複情緒的空間,自己則向角落裏走了兩步,冷靜下來思考方才得到的信息。


    “如今真相已明,阿弗是在擔心什麽?”


    知道上官弗心軟,這時許久未說話的蕭離塵開了口提醒道。


    “因為,我的問題還沒有問完。”上官弗轉過身來,眼裏堅毅非常。


    本就是跪在司晴身邊的李政聽到上官弗的話,順勢轉了過來,跪向上官弗,“李政是個粗人,自知犯了錯,小姐還有什麽疑問,李政一定據實相告,事後也任憑小姐處置。”


    上官弗此刻正背對著李政,聽他的語氣冷靜了些,才轉過身來,緩緩道,“你先起來,我隻要你將那人雇用你們時說的每一句話都告訴我,一個細節都不要落下。”


    上官弗神情肅穆,不容餘漏,李政的的表情也鄭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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