裨將看著低頭沉默不語的姚平仲,終究還是沒能忍得住張了張嘴。


    他有些苦口婆心地勸解說:“將軍,我們現在撤退並非貪生怕死,而是如今的局勢實在對我們很不利。”


    “所以說我們現在已經將謠言傳播了出去,西涼府的人都覺得西夏的前線被攻破了,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西夏的前線,還好端端的呢,我們現在卻已經深入了敵人的腹地。”


    “這算得上是孤軍深入。”


    “萬一西夏軍隊包圍過來的話,我們連逃都沒有地方逃,隻能被甕中捉鱉。”


    “將軍,我們快快退走吧,現在退走的話我們還能保留實力,而且目的已經達到如此,已經算得上是大成了。”


    姚平仲垂下眼簾思索了片刻,輕輕搖頭。


    他在裨將非常焦慮的目光當中繼續開口:“不行,我們還不能退。”


    仍舊隻是這句話。


    裨將頓時感覺氣急攻心。


    一股邪火從他的心裏冒了出來。


    他克製不住心中怒火發問:“將軍,你到底打算怎麽做?你到底還打算做什麽?”


    “這樣實在太過於冒險了,你難不成要為了軍功不顧我們的將士死活嗎?若是如此的話,我綁也得把你綁迴去!”


    “等到時候你不管是問罪也好,還是要懲戒我也罷,我都認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走向錯路。”


    姚平仲吐了一口氣。


    他眼中滿含苦笑和無奈。


    “周叔,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有教我武藝。”


    “可是我們現在真的不能退,如果我們現在撤退的話,雖然能夠保全我們的軍隊,但我們會成為大宋的罪人。”


    “……而且,周叔,你向來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是有誰在你的背後,跟你嚼舌根子了嗎!?”姚平仲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裨將略略皺眉有些不適。


    不過他到底還是沒有反駁。


    姚平仲心中有氣,他不悅地開口說道:“若是怕死的話,為什麽還要來當兵?”


    “為將者本就應該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


    “若僅僅因為怕死,便可以罔顧軍令,還不如迴家去種地。”


    “何況國師的軍政新律出來,他們不想當兵可以直接走,不像是曾經一樣會被直接判定為逃兵。可他們既然選擇留下選擇跟我來到這裏,就得遵守他們身為一個兵的職責,為保衛大宋的江山而戰。”


    姚平仲越說越覺得心中有氣。


    他滿臉陰沉。


    裨將卻有些沒太懂。


    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平仲,我托大,這麽叫你一聲,畢竟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可是話雖如此之說,那我們堅守在這裏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要知道他們前方的城鎮都沒拿下。


    他們是偷偷摸摸溜進來的敢死隊。


    到現在為止也就隻散播了謠言,殺了幾個斥候。


    其他的又做什麽了?


    守在這裏不都是等著給別人送菜嗎?


    還不如早早離去……


    姚平仲抬起眼眸,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中年男人。


    他身上穿著半甲。


    全甲行動不便,而且也頗為沉重,是他們在秘密隱藏的時候絕對不會穿的。


    他的身上幾乎都是斑駁的血跡。


    用心嗬護愛惜的甲胄縫隙裏麵,也全都是沒洗幹淨的血痕。


    而且臉上也有細小的傷口。


    全身都顯得非常狼狽。


    姚平仲不由得覺得非常動容。


    他心頭一軟。


    其實將心比心,他完全能夠理解追隨自己而來的裨將心中有多麽焦慮。


    話是說得好聽,但是如果能夠活命的話,誰會願意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呢?


    姚平仲也不是一個傻子,更不是一個愣頭青。


    再怎麽說這也是自己的家臣。


    他不願也不能看著他們平白無故葬送性命。


    但他還是選擇堅守。


    姚平仲耐心地開口解釋:“周叔,你從小看著我長大,應該很了解我,我絕對不是將將士們的性命棄於不顧的人。”


    “之所以會如此行事,是因為這些都是國師的布置。”


    西涼府,是重中之重。


    西涼府被定位為西夏的陪都,乃是除了興慶府之外最重要的地方。


    元昊稱帝當年,就率領文武百官親自到西涼府祭神拜祖。


    西涼府也是西夏退守之地。


    西涼府府庫的糧食,在西夏饑荒年的時候能發揮出的重要性別提有多多了。


    更何況,通過與中原和西域的貿易,瓷器和國內特產的輸出增強國內財力,西夏才能保持經濟與軍事上與宋國和其他國家的抗衡,以及相對穩定。


    隻有成功拿下西涼府,或者是西涼府陷入危機,才會吸引西夏主力分兵過來。


    姚平仲最終的目的就是分兵。


    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


    此乃分兵的兵法。


    也就是倍則分之。


    倘若己方所擁有的兵力是對方的兩倍,那麽優勢就不太明顯,所以在這時需要分兵。


    分兵分的是對方的兵,不是自己的兵。


    用一部分的兵力去攻打對方的要害,或者是攻打對方最需要救援的地方。


    而這時候,原本兵力就不如大宋的西夏,還要再分出一半的兵力來救西涼府,這時候就更容易對付他們了。


    分兵的策略,簡單來說就是分為正和奇兩個部分。


    和兵力多少無關,隻要是出戰,就要有正奇兩個部分。


    姚平仲所率領的這支敢死隊就是奇兵。


    裨將在聽完姚平仲這一番細細的解釋之後,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


    理解過後,他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好,既然將軍有這種雄心壯誌,那我也絕不能拖後腿。”裨將眼神當中閃爍著戰意。


    “我必當死守後方。”


    “為我前方爭取時機。”


    ……


    西涼府的官員終究還是相信了謠言。


    實在是沒別的辦法。


    飛出去的信根本收不迴來。


    也不知道鴿子是不是半路上被人燉了吃了。


    前方始終都沒有人過來。


    他們這邊過去的人也迴不來。


    大概是半路上被劫殺了。


    這麽看起來的話,那個謠言好像就更加可信。


    終於。


    西涼府的西夏官員,利用老鷹進行飛書求救援助。


    姚平仲一直都密切著,注意那邊的動向。


    在發覺西涼府的西夏官員總算求救的時候,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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