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都猝不及防。


    大家紛紛愕然。


    耿南仲是最愕然的那一個。


    也是與此同時,他心中陡然閃過不安的感覺。


    仿佛有什麽不利於自己的事情即將發生……


    耿南仲的感覺沒錯。


    他的心腹抬起血流了滿麵的臉龐。


    一張臉上扭曲又憤然,還帶著快意的詭異感。


    鮮血混雜著眼淚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縱使趙桓剛剛經曆過刺殺,也被嚇了一跳。


    他眼中閃過一抹嫌棄。


    而那心腹卻在這時開口哭著說:“陛下,求陛下為我做主啊,我無法再忍受良心的拷問了,我要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他指著耿南仲憤怒喝罵。


    “你個小人,我再也不會受你的掌控了,就算你挾持我的家人,我也不會為你賣命!”


    說完他猛地朝著周圍的人磕了個頭。


    涕泗橫下。


    “我舉報,耿南仲早在很久之前就已有不臣之心,甚至還在私底下跟我們說陛下的壞話。”


    “甚至他曾經言說,倘若他是皇帝的話,絕對不會怎麽怎麽做,他早就已經對陛下不滿已久。”


    “他嫉妒陛下寵幸國師,嫉妒其他和他同時期的同僚能夠得以晉升,嫉妒其他人能得陛下看重,我本不願意屈服,奈何他以我家人性命來威脅,所以我才隻能跟在他身邊出謀劃策。”


    “我願以一死來換取我家人的平安。”


    “還望陛下救救我的家人。”


    咚咚咚地磕頭的聲音響徹在眾人的耳邊,更響在眾人的心裏,讓他們的臉色都變得有些不太好看。


    趙桓臉色尤其最難看了。


    耿南仲甚至連反駁都不想反駁,他已經徹底意識到了,這是針對他的一個圈套,可恨他竟然不小心入了套。


    他也知道。


    按照趙桓的性格,自己這次絕對逃不過去了。


    就算能夠逃得過去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不如早死早托生。


    死了個幹淨。


    死得痛痛快快。


    其他人在心中也有明悟。


    耿南仲牆倒眾人推。


    他活不過去這一關了。


    郭京於此時站出,朝著上麵坐著的趙桓拱拱手,開口溫言說道:“陛下,貧道有一言。”


    “講。”


    郭京略略一頓,語氣放軟。


    “耿南仲所作所為之事,隻要懲罰他這個首惡就行了,他手下的其他人不知道有多少是受製於自己的親人,所以不得不為他出謀劃策。”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畢竟他們參與了造反,所以貧道認為可以將他們流放。”


    趙桓眼神中閃過思索。


    耿南仲造反之事,如今已經是實打實地錘定了。


    他看著在下麵跪著的耿南仲,隻覺得滿心都是厭惡。


    至於其他人……


    趙桓厭倦地說道:“其他人便交給國師安排吧,至於耿南仲……隻有死路一條!朕要殺他的頭!”


    趙桓說得殺氣騰騰。


    耿南仲即便早就已經知道自己會落得這般結局,可在真真正正聽到自己的結局之時,還是忍不住覺得內心當中一陣悲涼。


    他甚至覺得有些荒唐。


    他可是皇帝的東宮太傅,這麽些年下來也經營了不少自己的勢力,甚至即便是手底下多有作惡,卻依舊讓皇帝因為當年的情誼多有忍讓,可他究竟是怎麽淪落到現在這一步的呢?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郭京也不想要這個結局。


    趙桓殺氣騰騰地說完之後,郭京開口攔了一下。


    “陛下說得沒錯,”郭京開口道,“耿南仲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理應直接問斬,不過在問斬之前還可以對他進行三思會審。”


    “他還留著有些用處,可以利用耿南仲獲取一些消息。”


    郭京說這番話的時候完全沒避諱耿南仲。


    趙桓眼睛眯了眯。


    他現在看到耿南仲的臉都覺得反胃。


    趙桓隨意揮揮手。


    “既然亞父已經有了安排的話,那這件事情就先交給亞父吧。”


    “朕有些乏了。”


    “這個案子交給亞父來處理。”


    “相信亞父不會讓我失望的。”


    說完,趙桓直接走人。


    他的步伐匆匆,顯然已經忍耐到了極致。


    郭京也並不意外自己能夠接下這樁事情。


    甚至說他倒是樂見其成,因為隻有將這個案子接到自己的手中,他才能盡可能地施為,而且為所欲為。


    ……


    郭京之所以留耿南仲一條性命,是想利用他找到他聯絡金人的渠道,然後狠狠坑一筆大的。


    耿南仲被關押。


    他的心腹也與他一同被關押,不過是分開收押的。


    監牢裏麵很荒涼。


    除了一床有些破破爛爛早就已經變得潮濕不堪,甚至被老鼠啃得亂七八糟的濕草席子之外,什麽都沒有。


    地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留下的排泄物。


    有的已經幹了。


    還有的散發著惡臭。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一整麵牆,這麵牆上全都塗了黃的白的東西。


    稍微湊近便能夠聞到屎的芬芳。


    而且監牢當中太過於潮濕陰暗,總是能夠聽到老鼠的吱吱聲,還有其他小蟲子的聲音。


    耿南仲隻在這裏待了沒有幾個時辰,就已經崩潰。


    尤其是他昏昏欲睡之時,卻被老鼠啃醒,猛地收迴自己的腳,一腳將老鼠踢飛。


    耿南仲望著破爛的監牢,內心中的悲涼更深。


    “……倒還不如就這麽死了算了。”耿南仲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尤其是在監牢當中,隻有他孤身一人。


    想必是被特意吩咐的。


    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孤寂的淒涼感,很容易讓人胡思亂想,更會讓人精神緊張崩潰。


    耿南仲在暗無天日的地牢當中,甚至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的時間,直到他聽到了外麵腳步聲的傳來,看到了一雙站在他麵前繡著雲紋銀絲的長靴,抬起頭來,便看到了郭京那張風光霽月的臉。


    耿南仲心裏一跳。


    “……原來是國師當麵,不知道現在幾時了,莫不是打算拖我出去問斬了嗎?”耿南仲有些譏諷地說。


    “如今乃子時。”郭京沒有迴應他的陰陽怪氣,反而平靜地說了答案。


    他就站在監牢外麵,看著裏麵僅僅過了一天的時間,長發便已經散亂不堪的耿南仲,卻根本沒什麽憐憫的情緒。


    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


    郭京這次來可是有著重要事情的。


    他伸出食指,輕輕敲了敲監牢碗口那麽粗的木頭欄杆,問了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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