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人氣度端方,即便被幾次三番的羞辱,臉色仍舊維持著不改的傲骨和平靜。


    他好聲好氣出言解釋。


    “……我說了,剛才那東西被碰壞不是我導致的。”


    “我好端端的在這裏走著,動都沒有動彈,是你自己腳下不穩,我提醒了一句你還踩了上去,不小心摔了砸到了我的身上,將你手中給那個什麽耿相公的東西碎在我腳邊,怎麽可能會跟我有關係?”


    “就算這是天子腳下,就算去到大理寺我也不怕。”


    “皇帝也總得講道理的!”


    “我行的正做的端,該讓我賠的錢我一定會賠,但不該讓我賠的錢,我絕對不可能屈服。”


    說的好。


    郭京眼神中閃過一抹讚賞。


    這個年輕人的品行確實不錯。


    既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奴才的大肆刁難,就在當街上發火,嚷嚷著被小瞧,也沒有因為自己有理就居高臨下導致矛盾爆發,更沒有弱勢的討好。


    進退有度。


    顯然是大家出身。


    即便不是大家出身,也絕對自小得到了端方的培養。


    這便是君子。


    耿南仲的家奴聽到了這番解釋之後,臉色有一瞬間心虛。


    他確實是自己沒有站穩。


    但他要送的東西,那可是他們家相公最喜歡的一套茶器,好不容易買下來的。


    如果讓相公知道了,是他不小心摔碎了的話……


    家奴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不行。


    他會沒命的。


    “就是你!”他惱恨的指著年輕人開口嗬斥。


    “我才不聽你說那些什麽有的沒的,如果不是你突然出聲的話,我又怎麽可能會踩下去?”


    “狗東西別在這裏拖延時間,要是耽誤了我的事情的話,我必定會讓你十倍奉還。”


    “我現在給你臉你就收著,趕緊賠錢,要不然時間過了,咱們兩個之間沒有一個好結果,我肯定不會有什麽事情,你一個無根無蒂來這裏的,絕對會被痛打一頓再趕出皇城!”


    “你!”年輕人麵對這種倨傲的羞辱人態度,狠狠皺起眉頭。


    “我什麽我啊?”


    “說你聽不見是嗎?”


    “莫非你是故意讓我打碎了我們家相公的茶盞,好在這裏鬧事的?”


    “你是誰派來的?”


    眼看著這家奴的羞辱越來越嚴重,甚至開始猜測自己最開始的動機,年輕人頓時沉不住氣了。


    他確實有理可以據理力爭,他跟這種人他是有理也說不清。


    “夠了!”


    “我嶽飛還不至於受你這種折辱,既然你說要去大理寺,那我們就去大理寺好好的評評理,我就不相信這天下全都是你這種蠻不講理的家夥!”


    誰?


    郭京在旁邊的眼神頓時一亮。


    他的眼睛都快放光了。


    這年輕人竟然是嶽大帥。


    他剛才的時候就看著年輕人的麵相非常不錯,如今聽到了他的名字,更加覺得嶽飛就應該長這個模樣。


    巧合。


    簡直太巧合了。


    沒想到今天他能在街上偶遇嶽飛!


    “你們這是在爭執什麽?”


    郭京緩步慢行走到了人群中央。


    他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瓷片,然後又抬起眼眸看看在中央爭執的兩人。


    嶽飛眉頭一皺。


    他不認識眼前這人。


    耿南仲的家奴看到郭京的時候有一些驚慌失措。


    倒不是因為他認出來了這是國師,而是他看得出來,郭京周身通體氣度肯定不是俗人。


    但是他聯想到自家主子乃是皇帝的老師,又立刻穩住了神態,張口就道:“既然還有別人來了,那你給我評評理,這不知道哪裏來的外鄉人摔碎了我們家相公的瓷器還不賠錢!”


    “我們家相公乃是耿南仲耿相公。”


    家奴意有所指。


    他就不信了。


    郭京鐵定會看在耿南仲的麵子上幫他的!


    嶽飛眉頭一皺。


    他最討厭這種以權勢壓人的家夥。


    “這位壯士怎麽說?”郭京沒有聽信家奴的一麵之詞,而是轉頭看向嶽飛。


    嶽飛將自己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他還補充了一句:“以他剛才落腳的姿態,必定會踩到石頭上站不穩。”


    “我好意提醒,但他不聽,摔碎了反而怪罪到我的頭上……這不公平。”


    他黑亮的眼睛直視郭京。


    嶽飛咬著牙一字一頓特別固執。


    “就算去大理寺也行。”


    “我有道理,我不怕。”


    郭京搖了搖頭。


    他內心當中對嶽飛甚為敬重。


    但畢竟人設在這。


    “不必去大理寺,高柄,你說這件事情應該怎麽辦?”


    高柄愣了愣。


    他直言:“我聽國師的!”


    什麽?


    家奴一瞬間就愣住了。


    他看著郭京的臉越看越覺得熟悉,突然想起來,這不是自己曾經遠遠見到過一次的國師嗎。


    一瞬間他就慌了。


    咚的一下子。


    家奴跪到了地上。


    “不知國師當麵有失禮儀!還請國師恕罪呀!”


    郭京卻並沒有讓他起來。


    他言辭嗬斥:“你隻知道貧道的當麵,卻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壯士,乃是天策府應召而來的國之棟梁!”


    “你言辭之間都是侮辱,是在侮辱這位國之棟梁,還是在侮辱我天策府?”


    家奴更加慌了。


    他咚咚地磕頭。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話,絕對不會對這位壯士那麽無禮!”


    “還請國師開恩啊!”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以為這位壯士是無背景之人,所以才想將自己不小心打碎了瓷器的事情賴到他的身上,我全都認!”


    家奴的臉色慘白。


    與其到時候被別人知道自己得罪了天策府的人,還得罪了國師,不如現在趕緊認錯,也好讓國師寬宏原諒自己還能留下一條小命。


    嶽飛看著郭京卻震驚了。


    眼前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人竟然是國師。


    而且他看起來好像比自己還要更加年輕。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駐顏有方嗎?


    郭京看著跪在地上不斷磕頭的家奴搖搖頭。


    “這件事情我饒不了你。”


    “你迴去告訴你家相公,今天事情的原本經過,不許添油加醋,更不許黑白顛倒,若是你家相公願意饒了你的話,那就饒了你吧。”


    “貧道不管他人家中之事。”


    家奴的臉色蒼白。


    他知道自己絕對完蛋了。


    此時他內心當中的後悔之情別提有多深了,但這世界上哪裏有後悔藥可以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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