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德妃苦笑:“我近日也睡得不安穩。從前總能睡個兩個時辰的整覺,可不知哪一日開始,我每隔半刻鍾就要醒一次。”


    良淑妃遙望遠處金碧輝煌的飛鸞宮,平靜道:“如今這後宮的時氣算是變了,我們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錦德妃側過頭,看著良淑妃尚未老去的容顏,心下唏噓。


    “淑妃妹妹好歹還有個女兒傍身,我是人老珠黃,再無倚靠了。”


    良淑妃聞言無奈笑了笑:“姐姐可知,有時候這子嗣是倚靠,有時卻是累贅。幸而我膝下隻有一女,並非皇子,否則就要陷入這漩渦中,難以抽身了。”


    她們都是入宮十多年的老人了,家世不低,隻盼著能平穩度過這一劫,安度晚年。


    到了飛鸞宮,宮女們端著金盤進進出出,已經有不少嬪妃到了。


    位分低些的自然是對著上座的皇貴妃百般奉承,位分高些的時不時附和兩句。


    台上一襲紅衣戲子蓮步輕移,暗香疏影,婉轉唱腔令人心馳。


    “皇貴妃娘娘如今真是享齊人之福,眼看腹中這胎就要過了頭三個月,就是安穩的時候了。待娘娘生下皇子那日,定然是母儀天下,穩坐中宮了。”


    人群中,小嬪妃諂媚討好,臉上的笑容堪比春日桃花。


    此話一出,其餘的嬪妃出言附和,直道皇貴妃的各處好來。


    宮淑妤淡淡一笑:“那便借你們吉言了。”


    劉賢妃看向與她坐得十分相近的德妃和淑妃,心下不安。


    “皇上昨夜是翻誰的牌子?”


    她狀似拿起檀木桌上的糕點,壓低聲音對著良淑妃問道。


    良淑妃微微蹙眉,有些躊躇:“好像是蘊真齋的一個什麽選侍,就是從翊充儀身邊封的一個宮女。”


    劉賢妃點頭,看向上座數人簇擁的皇貴妃,心口好似堵了一塊巨石。


    雖然多年屈居貴妃之下,可也從沒想過宮淑妤能得如此盛勢。


    皇帝從來不是個愚笨的,怎麽會眼睜睜看著宮淑妤懷上子嗣呢?


    “娘娘,寒香殿那邊來人迴話了,說翊充儀身子不適,恐不能前來了。”春綺垂首進來,福身後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道。


    蘭修媛聞言心下一緊,她真的病了?


    宮淑妤輕輕一笑,有些瘮人:“本宮難得請後宮姐妹來看戲,偏生就她身子不適。劉賢妃前日還感了風寒,今日也來飛鸞宮捧場了。”


    明眼人都聽得出來這是在暗諷前些日子劉賢妃借口風寒,閉門謝客的事。


    劉賢妃麵色平靜,如宮淑妤中話中之人並非自己。


    “春綺,你親自帶著人去請,若有延誤,你親自叫人抬來便是。興許翊妹妹聽了南曲,心情舒暢了,這病也就好起來了。”


    春綺勾唇一笑,福身道:“是,奴婢這就著人去寒香殿請。”


    錦德妃心下發緊,執起茶盞淺抿一口微微定神。


    翊充儀是皇上培養出來製衡儷貴妃的人,此刻儷貴妃得勢,自然是要對翊充儀百般羞辱刁難。


    也是個苦命的人。


    其他小嬪妃現下隻慶幸自己不得聖寵,沒有遭貴妃妒忌,否則今日翊充儀的下場就要落到她們身上了。


    宓妃環視一周,神色淡然,仿佛世間紛擾都與她無幹。


    良淑妃看著身旁容色不俗的宓妃,也是唏噓不已。


    進宮不過幾日,得了幾天聖寵,就被儷貴妃占盡風頭。還在侍寢次日喝下了絕子湯,這一生都與子嗣無緣。


    一個沒有子嗣的異國嬪妃,就算是容色傾城,閉月羞花,也如同紙糊的老虎一般,沾些風雨便搖搖欲墜。


    一盞茶後,翊充儀終於姍姍來遲。


    她麵色蒼白,額間汗滴密布,嘴唇更是有些發紫,上前強撐著給皇貴妃行禮。


    “嬪妾…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她腳步虛浮,仿佛下一瞬便要暈厥過去。


    蘭修媛嘴唇微張,手中的錦帕已經絞得不成形,眼眶中更有淚珠打轉。


    雪蘭…她是被人害了嗎…


    宮淑妤慵懶撐著手肘,微微側頭便看見她的樣子,勾唇一笑,無限風情與翊充儀此刻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


    “剛剛下人來報,說你身子不適不能前來,本宮還以為翊妹妹是借口逃避,不料想妹妹倒真是生了病,這小臉煞白,還不快坐下歇息。”


    春綺招唿人來扶著翊充儀入座,她虛弱地福身道謝。


    “翊妹妹前些日子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病成這樣,叫太醫來看過了嗎?”良淑妃問道。


    翊充儀勉強笑了笑:“謝淑妃姐姐關心, 嬪妾傳太醫來看過了,說是時氣所致,突發高熱也是常有之事,開了些藥叫我靜養便是。”


    她這話一出,倒像是在埋怨貴妃故意刁難。因此她看向鳳椅上的皇貴妃,笑意加深道:“不過昨日高熱已經褪去,皇貴妃娘娘顧念嬪妾,所以也希望嬪妾來聽會曲子,也好早日康複。”


    下座的小嬪妃們眼見氣氛凝滯,忙開口附和:“翊充儀說的極是,咱們皇貴妃娘娘最體貼咱們姐妹心思,也是為著您的身子才好心相邀。”


    劉賢妃譏諷一笑,感歎這後宮女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娘娘!娘娘!”


    突然有太監高聲闖入,麵露惶恐。


    宮淑妤蹙眉,闔上眼道:“吵死了。”


    太監連滾帶爬地到她麵前,顫聲道:“娘娘…正門和東西大門都被人鎖了,有不少官兵從南門而入,即刻便要到飛鸞宮了!”


    底下的嬪妃們聞言大驚,神色張皇。


    “官兵?!這即近正午,為何會有官兵?!”有人高聲道。


    太監此刻還渾然不知發生了何事,隻磕頭勸道:“娘娘趕快躲避吧!那些人燒殺搶掠,甚至將不少宮女的衣裳撕破,行苟且之事…”


    “啊!”有嬪妃忍不住大叫起來,腿軟得跌坐在地上。


    宮淑妤緩緩起身,看向底下魂飛魄散的眾妃,神色平靜如水。


    錦德妃看著她雲淡風輕的容顏,微微睜大雙眼,不可置信道:“是你…是宮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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