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一起來就問起了那些歌姬,服侍她的婢女愣了愣,茫然道“郎主從不收什麽歌姬舞姬。”


    既然沒有,衛亦舒便少做一件事。


    “你們出去吧。”


    婢女卻沒走,“娘子,郎主叫我拿府中的賬本來給娘子過目。”


    衛亦舒自顧拿了書去院子裏,“我不會管。”


    婢女還要再說,如意便道“我家女郎說了不管,你直接迴話就是。”


    婢女看著她們主仆二人,隻能拿了東西去了外院。


    彼時沈素潔才迴來,聽了她的話,便揉了揉眉心,“沒有把歌姬之事說清楚嗎?”


    婢女連忙道“說了的,奴婢說郎主從不受用什麽歌姬舞姬。”


    她是個會看眼色的,服侍衛亦舒最久,知道此刻郎君要聽什麽,果然,便聽他道“你倒是聰明。”


    “想法子哄她開心。”


    婢女連連叩首,“是,郎主。”


    等到沒有了聲音,她才小心抬起頭,他已然伏案辦公了,她才小心的退了出去。


    衛亦舒以為沈素潔要繼續待在外院,正與如意在院子裏繡著帕子,他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了,忽然蹲在她身旁誇了一句阿姊繡得真好。


    她手一抖,針就紮進了指尖,一顆血珠剛好沾在了花蕊中。


    “阿姊這方帕子給我罷。”


    他被不少人拿帕子砸過,卻從沒有收到過她的。


    “可以。”


    她答應得太爽快,他反而疑心,“這是阿姊繡的嗎?”


    衛亦舒坦然,“不是。”


    沈素潔便道“這一方帕子不要了,阿姊重新繡一方。”


    又想到什麽,當即就命如意去拿東西來。


    她忍著他折騰,等到如意換了新的帕子來,她敷衍的連花樣都懶得畫,直接就動了手。


    沈素潔倒是格外有耐心坐在她旁邊等著,像是提防她假手於人。


    繡了小半日,她便擱下了,“如意,我脖子酸,你替我捏一捏。”


    如意噯了一聲就要過來,被沈素潔捷足先登,“我替阿姊捏。”


    “算了,我有些累了。”


    “那我們一起睡一會兒。”


    衛亦舒吐了口氣,“不必了。”


    還是坐下來,沈素潔也順勢起身給她揉捏著,他發現隻要要求足夠過分,另一個合理的要求就很容易被滿足。


    比如現在。


    “阿姊的女紅很有意思。”


    他心知她會故意懈怠,但是沒有想過她的女紅能差勁到這個地步。


    “你可以不要。”


    繡上兩根梅枝已經是耗盡了她的耐心。


    “我很喜歡。”


    等到日落時分,粗粗壯壯的梅枝就繡好了。


    她隨手將東西給他,吩咐如意去拿熱水來洗手。


    沈素潔將帕子展開看了良久,“我很喜愛。”


    她恍若未聞,自顧洗著手,然後帶著如意去了書房。


    她不想與他親近,也不想心中的秘密被他發覺,冗雜繁複的心事將她能應付他的時長限製得太短。


    他們隻能點到即止,以換得暫且的安生。


    書房中靜謐,窗戶一開,青梅樹枝葉毫無顧忌的湧進來。


    “這枝葉該修剪了。”


    如意與她一起看著。


    “何妨讓它進來,總歸隻有我們來在這裏。”


    她在沈家無處可去,哪裏都是一個暫時的落腳點,隻有青梅樹,成了她的依托。


    如意沉默良久,才道“女郎,我們想法子逃迴去吧。”


    衛亦舒不語,直到夜色漸深,如意才聽她道“我不能迴去。”


    衛亦舒迴首看她,“如意,我不能迴去,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他手裏。”


    怎麽能迴去。


    有什麽麵目迴去呢。


    如意不明白,卻不再多問。


    屋內燈火未點,月色便像水一般泄了進來,如意看著她的背影,便想起了二郎的背影。


    他們都是這樣,站在庭院中,望著青梅樹出神。


    孤寂得仿佛隨時要隨風離開。


    沈素潔來到這裏,裏麵漆黑一片,芳汀院的燈火堪堪將她的身影照出來。


    比起在他麵前的冷硬決然,此刻她無疑是柔和的,對枝丫的憐愛中滿是懷念。


    “如意,你說西北會有青梅樹嗎?”


    如意望著枝丫,“有的。”


    西北幹燥,戈壁高山眾多,怕是不會有人種青梅。


    可她想著,女郎是想念二郎的。


    沈素潔走進來,“怎麽不點燈。”


    她下午被嚇過了,現在倒沒有那麽意外,便道“迴去吧。”


    沈素潔卻道“你現在還想著他嗎?”


    衛亦舒心道果然如此,他卻牽著她往外走,“窗邊風大,阿姊該多穿些。”


    爭執多了,今日突然這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她反而有些不安。


    “婚書的事,阿姊怪我也是應當的。”


    夜色深沉,他隻手提了燈,牽著她慢慢往前走著,像是尋常的恩愛夫妻。


    “阿姊,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要阿姊給我一件生辰禮。”


    “我所用皆是出自沈家,能給你什麽呢。”


    沈素潔道“我想阿姊念婚書給我聽。”


    靠近主院,燈火便亮了起來,他的麵容也清晰露在她眼前,“阿姊,可以嗎?”


    進了內室,他便叫退了眾人,隻留他們二人,然後從一方匣子裏拿了婚書出來。


    “阿姊,隻一遍就好。”


    他拿著婚書呈到她麵前,眼眸中不複以往的冷硬。


    她沉默著接了婚書,一句一句念著,他就蹲在她跟前聽著,直到念到最後的名字時,停頓了片刻,最終還是讀到最後了一句。


    “白首永攜。”


    他將婚書接了,然後又念了一遍。


    “阿姊,我已經將聘書禮書備好,待到明年春日,我們便同去思南拜見舅舅舅母。”


    然後起身將婚書重新收進了匣子裏,轉身替她脫了鞋襪,“盛夏將至,阿姊的手腳卻還是這樣涼。”


    “打水來。”


    幾個婢女忙將備好的熱水和泡腳的藥備好。


    他也就這樣坐在月牙凳上替她一下一下的摁著穴位。


    “阿姊,我父親就是這樣替我母親洗腳的。”


    衛亦舒從未問起過他的事,他也隻提過些隻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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