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帕子捂著鼻子,才要走,就看到了兩個金發碧眼的男人經過,又改了想法,“斯越,他們又是什麽人?”


    衛斯越低頭看著她捂著鼻子還不忘把視線跟過去的動作,聲音有些冷淡,“不清楚。”


    “那我們去看看。”


    還沒有下台階,就被他拉住了,“長姊不是嗆得很嗎?那裏麵都是些香料商人,不適合進去。”


    說話間,兩個男人已經沒了影子。


    “現在好多了,斯越,那個呢?那個又是哪裏的?”


    不隻是有男人,還有格外高大的女商人。


    比起胡羅姬來,顯得更壯實眼睛更大一些,吐字很快,衛亦舒一個字都沒聽懂。


    衛斯越向她指的方向看去,正看見兩個賣酒的女貨商。


    他一時住了腳步,很認真地看著她,“長姊,你在外麵的時候總比在家裏開心。”


    哪怕他並不喜歡她與這些下等的商人聊天,也不喜歡她一直去看那些穿衣露骨的男子,可是他總是想她開心的。


    衛亦舒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像是已經知道了答案,轉言道“長姊不是想去那裏看看嗎?”


    衛亦舒心中鬆了口氣,與他一道重新匯入了人流中。


    “斯越,我覺得這裏和宛南並沒有很大的區別。”


    其實城市大同小異,無論古今,大多如此。


    “長姊不是想要去看看他們嗎?”


    這一次她察覺出了他的不開心,與他一道駐足在一角,他還牽著她的手腕,神情也依舊溫和。


    “其實也沒有那麽想看了,他們沒有斯越長得好看。”


    這一次她成功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笑意和柔和。


    “所以斯越你明明就知道他們是哪裏人,是不是?”


    這個性子,其實和斯渺很像的。


    “長姊不是渴了嗎?”


    衛亦舒還是跟上了他的腳步,“我什麽時候說過自己渴了。”


    “長姊,我渴了。”


    即便這條街上有很多很多的人,可是他們不會像上一次那樣被別開。


    “我也渴了。”


    衛亦舒和他趕到城外的時候,如意他們正在河邊坐著說話。


    一見他們倆來了,立馬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他們跑過來。


    “女郎,咱們快些去,剛才我聽說往前走就有一處踏青的好所在,我還特意準備了紙鳶呢。”


    “我的那隻蝴蝶帶了嗎?”


    “當然。”


    衛亦舒不大想坐迴馬車上了,當下就上了衛斯越的馬,“斯越,你去坐馬車吧,我要騎馬。”


    小紅和如意眼巴巴的瞧著,可是沒法子,這一次本來就是哄著她出來的,馬不充足。


    衛斯越隻說了好。


    她騎得自在,這會兒又沒什麽人,免不了就快了些,看著馬車後麵晃晃悠悠的過來,她就彎腰摸了摸馬兒,“咱們等會兒吃草去。”


    正說著,馬兒就已經低頭啃草了。


    兩個部曲跟在她後麵,見她這樣,開口道“這會兒不能讓馬隨意吃東西,畜生不知饑飽,吃多了跑肚拉稀傷脾胃,那時候馬就不成了。”


    衛亦舒從來是騎馬的,哪裏知道這些,連忙喝著馬兒往旁邊去。


    “不如我和你們換了,這馬是斯越自小就養的。”


    聞言,兩個部曲麵麵相覷,正在她疑惑的時候,其中一個道“倒也不必,比起女郎來,自然是什麽都不如女郎重要的。”


    好在這馬也算是聽話,被她喝了兩聲,就乖乖到一邊去了。


    等馬車來了,她才來到車窗旁,“如意,你要不要和我一塊騎馬?”


    如意頗有些意動,衛亦舒便用馬鞭撩開簾子,笑盈盈的看她,“如意,我們一塊騎馬。”


    小紅滿是不讚同,“女郎,人生地不熟,不好帶兩個人。”


    如意下意識看了一眼衛斯越,見他眉頭微蹙,立刻道“我覺得小紅說得是。”


    衛亦舒隻好道“好吧,那我自己去了。”


    等她走了,如意才往衛斯越那邊看去,見他依舊看著自己的書,神情格外冷淡,便對雪融的話信了九分。


    等他們到了地方下車,已經有不少人結伴同遊,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衛亦舒正牽著馬兒等他們,手中還折了一枝柳枝。


    “這裏的確是適合踏青,我好似還聞到蘭花的清香。”


    馬鞭和馬被她丟給了部曲,衛斯越與她一塊毫無目的的隨意找了個方向往上走。


    “我看京安的習慣和宛南的還是有很大出入的。”


    先前她以為挨得很近,生活方式就會差不多,其實走進來,才發現,京安的人,從上到下都是相當矜傲的。


    這種矜傲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不是江全那樣因為文雅而討厭俗物,也不是宛南那樣有錢有權就喜歡玩兒,主打一個平等歧視所有外地人。


    “風土人情各有不同,這是在所難免的。”


    此刻清風拂麵,滿鼻子都是翠綠的清香,目之所及盡數是青山綠水,實在是讓人心生愉悅。


    “我倒是覺得挺有意思,今日那個女官處理糾紛,半點不含糊,人情法情都兼顧到了。”


    衛斯越不大記得她說得是哪個,隻能含糊的應了。


    “還有那個俞大娘的商號,我也是極佩服的。”


    自古以來,貴農賤商,商人的地位低可不是單單的被人看不起,而是政治地位相當低,就這樣一個惡劣的大環境,還能有這樣多的女人開起了商號,實在是很厲害。


    “長姊要去裏麵看看,就是為了看這些?”


    “不然你以為我為了什麽?”


    衛斯越輕歎,“我以為長姊想從商。”


    他不喜歡商人的身份,胭脂鋪子與其說是鋪子,更像是一種與宛南繁瑣之事的分割。


    可如果是真心想從商,他還是想要勸她的。


    “我沒有這樣想過。”


    李白的人生有多麽艱難,她知道。


    她想拋棄衛斯渺已經很自私了,不能再用著這個身份將衛家往下拖。


    “那好像有一株蘭花,如意,你們快去看看。”


    如意和小紅連忙往她指的方向去,在草叢間尋了片刻,果然找到了。


    “果真有一株。”


    衛亦舒提著裙擺過去,欠身看了兩眼,“很漂亮。”


    衛斯越與她一同站著,看了一眼就準備叫雪融,被她攔住了,“既然生在山間,何必將它困在宅院之中。”


    衛斯越便作罷,“等下我們在那下麵騎馬去。”


    她還是有些陰影,“算了,我實在不大放心。”


    沒想到他格外的執著,“我已經叫人把馬送到那邊去了,我陪著你,你放心。”


    就連如意也勸著她去騎上幾圈散散心。


    “那我們現在就去?”


    衛斯越噙著笑,“聽長姊的。”


    他們自己先行繞了下去,留了如意和小紅就在這裏等著他們。


    衛亦舒的腳步有些快,像是迫不及待,衛斯越看著她眉眼都靈動熱鬧起來的神情,心也跟著歡喜起來。


    “長姊,我今日也有一個極好的彩頭。”


    她已然上了馬,正在拾整著衣袖,聞言側目看去,“什麽彩頭?”


    他脫去了笨重的輕裘,一身藍色長袍,腰間垂下長長的玉玨,笑盈盈的看著她,“我叫一個行走的貨商在西北邊陲小鎮盤下了一個鋪子。”


    衛亦舒眼睛一亮,連身子都直了些,“當真!”


    他從不騙她的。


    於是這一場賽馬她格外的好勝,幾乎牟足了勁要勝他。


    春風還有些料峭,生冷中帶著不知名的草木清香,她的頭發已然有些散亂了,幾縷散發張揚在風中。


    整個人都像是活了過來。


    “斯越,我要贏了。”


    他跟在她身側,她被綁起來的袖子不知什麽時候鬆開了,灌滿了風的衣袖就這樣拂了過來。堪堪擦著他的衣袖滾動著。


    “我贏了!”


    她搶先一步拿到了約定好了柳枝,一手勒馬一手將柳枝扔給他,馬兒也興奮地來迴轉著圈。


    “長姊很厲害。”


    她總是這樣,喜歡喊著累,可是背地裏又下足了功夫。


    衛亦舒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騎著馬四處逛著,兩個部曲也就這麽跟著他們毫無目的的逛著。


    等到她累得騎不動了,才尋了地方就這麽坐著。


    “斯越,是不是我們去了西北,每天都會像今天這樣開心?”


    她坐得隨意,雙手撐地,就這麽用臉去感受陽光灑在臉上的溫度。


    沒有等到他的迴答,她便側臉向他看去,恰見他無言的看著自己。


    “怎麽了?”


    衛斯越移開視線,聲音溫和,“我不確定長姊會不會每日都這麽開心,但我會盡量會讓你每天都這樣開心。”


    衛亦舒沒想過他會說這個答案。


    “我現在很確定,我們會每天都像今天這樣開心。”


    有人想方設法想要她開心的時候,就已經足夠叫人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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