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清素看了她許久,方才道“亦舒,也隻有你父親,才能養出你這樣的性子。”


    一樣的天真,一樣的固執,一樣的與世道格格不入。


    衛亦舒沒有迴話,袁清素也沒有準備繼續糾纏這個事情,而是提起了鐵鋪的事情。


    “平陽侯府的事,我們已經知道了,你不必再做些什麽,務必珍重自身。”


    “是。”


    袁清素幾欲開口,終是歎息一聲,“小書,你去見一見他吧。”


    衛亦舒麵色如常,低頭說了聲是。


    袁清素了卻一樁心事,便不再停留,“我們今日便要動身離開,不必相送,萬事小心。”


    衛亦舒叩首道別,“叔父放心。”


    袁清素扶起她,“你的禮物,他們都喜歡,等明年殿試一了,我叫從簡過來接你去江全住一段時日,那邊山明水秀,比宛南開闊靜謐些,最適合你養病的。”


    袁清素要即刻啟程,沒有再同她多說什麽。


    衛亦舒從茶室出來時,袁從簡跟在她身後。


    今日的雪格外的大,紛紛揚揚如鵝毛,滿城素裹,萬籟俱寂。


    她停在院子門口,迴首與他告別,“你們一路小心。”


    他們不說,猜也是猜得出幾分的,平陽侯府為人運轉著鐵器,這不是小事。


    袁從簡依然從容,“衛阿姊放心。”


    衛亦舒笑了笑,便道“此去珍重。”


    袁從簡亦是笑著看她,“這句話也送給衛阿姊。”


    她轉身欲走,又被他叫住,“衛阿姊,曾經你說我們二人相交,正如博喻所言:誌合者不以山海為遠,道乖者不以咫尺為近,是姊弟,更是朋友。”


    衛亦舒不明就裏,卻仍是點頭,“不錯。”


    袁從簡幽深的眸子便多了些深意,“如此,我希望阿姊今日拒絕我,隻是出於無心,而非私心。”


    衛亦舒不解,袁從簡卻已經彎腰告辭,“衛阿姊珍重。”


    她隻能將話咽了迴去。


    袁清素和袁從簡走得匆忙,連馬車都沒用,帶著十餘個青衣侍從,穿就著大氅便騎馬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


    “女郎,三郎說他今日不迴來了,讓女郎按時吃藥,早些休息。”


    衛亦舒垂下眼簾,望著白茫茫的天空失神。


    衛朝安如果真的死了,算是解脫嗎?


    她不知道。


    如意看著站在窗前的身影,遲疑許久,還是上前勸她“女郎,外麵風大,還是把窗關了吧。”


    院子裏堆積著厚厚的雪,樹枝也已經光禿禿的隻堆了些雪,蕭條冷冽,並沒有什麽好看的。


    衛亦舒覺得這會才覺得身上冷得很,轉身去了外間,如意連忙把窗戶關緊了,又給她拿來了披襖。


    福寶正在煎茶,衛亦舒坐在一旁,茶案上擺著一份帖子。


    “喬蓮說請我們去賞梅。”


    如意跪坐在她的身側,替她揉著肩,“雪都沒停呢,況且……三郎又在山上,不如改日的好。”


    衛亦舒見幾個人都巴巴的看著自己,開口道“我沒有說要去。”


    正說著,梁女醫就到了。


    “女郎,我來給您診脈。”


    梁女醫將醫具放好,掃了一眼案上的帖子,目光微頓,又很快移開。


    如意看著她的神情,見她微微蹙眉,心也跟著緊了起來。


    “如何?”


    梁女醫默然許久,隨著時間越來越久,衛亦舒也生了些好奇和緊張,“怎麽,又嚴重了嗎?”


    梁女醫沒有否認,“我要迴去與老師詳陳脈案後才能向女郎迴話。”


    她似是而非的話叫屋裏幾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這幾日夜裏女郎都睡得很安穩的,梁女醫,不如直接請醫師過來看。”


    如意說著就要起身去叫人傳話,被衛亦舒叫住了,“你聽梁女醫說完。”


    如意這才看向梁女醫,見她麵色沉穩,並沒有什麽急切緊張的神色,方才放心。


    “女郎不必憂心,許是天氣變化得太快,有些藥用得不合宜,沒有達到料想的效果,隻是這些都要老師那邊敲定了才知道緣由。”


    說完,她便起身告退了。


    等她走了,如意才不悅道“話也不說清楚。”


    小紅嗔她,“你什麽時候和團圓一樣穩重才好,總得叫人把話說完再急。”


    福寶跟著笑,“團圓性子溫吞,如意要是能像她就不是如意了。”


    幾個人沒有聽見不好,都放下心,將帖子送去了文房,叫人迴帖子拒了。


    雪勢漸漸小了些,如同柳絮一般冉冉飄落,庭院中所望所見皆是一片銀白。


    衛斯越撐著傘等在樹下,傘麵的雪隨著他的動作落在了地上,淹沒於雪被之中。


    雪融站在他的身旁亦是撐著傘,隻是不敢抬頭。


    風聲漸起,天色也慢慢晚了,小紅叫人把燈點起來,出來給他迴話,“三郎,女郎請您進去。”


    傘麵移開,他那雙清冷淡薄的眸子便露了出來。


    隨即踏上台階,將傘遞給了一旁的雪融。


    小紅接過他解下來的輕裘,又小聲道“她才起來坐了一會兒,不大吃得下,三郎哄著她勉強吃些。”


    衛斯越微微點了一下頭,進入廳內的刹那,眸中多了許多的溫度。


    衛亦舒懶懶靠坐著,看書看得正入神。


    “長姊。”


    衛斯越坐下許久,都不見她看一眼,到底是忍不住了,喚了她一聲。


    衛亦舒這才發覺多了一個人,連茶都喝了半盞,看樣子倒像是來了半天。


    她放下書,找補道“你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衛斯越無奈道“賊喊捉賊,說的就是長姊了。”


    衛亦舒轉移話題,“你今日怎麽來晚了?”


    衛斯越伸手將擱在一旁的膳食拿來,“我叫人備了些東西去山上,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說罷就把膳食放在她的案上,“哪怕隻是吃上兩口也好。”


    衛亦舒看也不看,“我不想吃。”


    見她實在是不願意,衛斯越便不再勸她,轉頭叫如意將東西收了,“一日不吃也不打緊。”


    “你明日還是去山上看看吧。”


    衛斯越嗯了一聲,伸手將她的書拿了過來,“這本我給你讀過的。”


    “我知道,可這本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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