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近身伺候衛亦舒,最是了解她的身體變化,可是梁女醫先前到底算是救過女郎的性命,醫師也是當日在留棧中救了女郎性命的人。


    總不會這個時候做起犯主的勾當。


    她們都將這些當做了自己一時的擔憂,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行了,我們也不是醫師,想這些也沒有什麽用。”


    小紅不欲與她們糾纏這些,便催促著如意快些躺下,又與團圓一起把床幔放下來。


    衛亦舒覺得自己一時熱得很,昏昏沉沉的,仿佛在溫泉中泡著一般。


    夢境支離破碎,昏暗不清,她睜開眼,便是帳外昏黃的燭火。


    四周一片靜謐,如意正睡得香甜。


    她啞著嗓子喊了聲小紅,幾息之後床幔就被撥開了,滿屋的燭火瀉了進來。


    團圓捧著溫水喂著她慢慢喝下,至此,衛亦舒才徹底清醒。


    “我睡了很久嗎?”


    小紅給她穿著衣裙,“還好,不過一個多時辰,隻是外頭天黑得早。”


    正梳洗的時候,梁女醫過來了,彼時衛亦舒正坐在鏡前挽發,一雙水眸半抬著,身影清瘦,神思不明。


    “你來了。”


    梁女醫跪在地上替她診脈,說了聲是,等她的青絲挽好,梁女醫也收迴了手。


    笑盈盈的,滿是欣慰,“修養的很不錯。”


    衛亦舒心中便多了些鬆快,“就是睡得越來越久了,骨頭也軟得很,沒什麽力氣。”


    梁女醫自然道“這是正常的。”


    衛亦舒點點頭,不再糾結這個事,“隻是今日才診過脈,怎麽又過來了。”


    如意才穿好衣物,見梁女醫來,也是好奇的多看了幾眼。


    梁女醫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恭聲道“自今日起,一日一次的診脈改為一日兩次,藥也要換個時辰喝。”


    小紅服侍著她穿上鞋子,一麵道“那藥什麽時候送進來?”


    “這一次的藥由我親自來煎煮,每日從藥房送到女郎這裏。”


    收拾完,她就起身去了外間茶室。


    珠簾清脆的撞擊聲一響,席上端坐的青年微微側頭,便朝她看了過來。


    刹那間,他的麵上便多了許多的暖意。


    “長姊,你醒了。”


    衛亦舒走到席間坐下,“你什麽時候來的?”


    衛斯越將書放在一旁,“有兩刻鍾了。”


    小紅將膳食一一分送到兩人各自的食案上,一時倒也沒有再開口。


    她依舊吃得不多,喝了幾口粥,半塊白玉蜜糕,就不大再能吃得下了。


    衛斯越亦是跟著她一同停下筷箸,“我陪長姊出去走一走,迴來了,再喝些黃花糖水。”


    衛亦舒叫住他,“我吃不下,你總要多吃些,別叫我擔心。”


    衛斯越已然起了身,“陪叔父時吃了不少,現在不大吃得下,長姊放心。”


    他已經拿了一旁的鹽水來漱口,衛亦舒無法,隻能叫如意拿東西過來。


    兩人漱口洗手完畢,小紅便自覺去了裏間拿手爐去了。


    “斯渺還沒有和叔父說完話嗎?”


    衛斯越與她坐在一處看著書,隨口道“還沒從廟中迴來,想來已經在路上了。”


    袁清素的安排她並不想插手理會,所以沒有再過問了,隻囑咐他多叫人去接應。


    衛斯越嗯了一聲。


    兩個人坐著歇了一刻鍾,手爐和輕裘也都暖好了,如意極細心的給她捂好領口,又喊了團圓和福寶來,“你們比我力氣大些,扶著女郎穩妥些。”


    衛亦舒手中拿了手爐,正與斯越說著話,聞言笑了笑,“你分明是想偷懶。”


    如意被戳破了心事也依舊坦然,“我睡多了,也有些懶懶的,不想動。”


    小紅便戳了戳她的眉心,“難為你這樣勤快的人也有犯懶的時候。”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衛亦舒倒不覺得吵,反而覺得很是多了些煙火氣。


    “那你們在屋裏玩兒。”


    衛亦舒在屋子裏待久了,早忘了外頭的冷,厚厚的暖帳一掀起來,鋪麵來的冷風將她激得眼睫顫了顫。


    衛斯越走在前麵撐傘,見她鼻尖已經凍紅了,輕笑道“長姊,你該多出來走動。”


    說是這樣說,還是伸手去扶她。


    團圓看著他熟稔的動作,便也乖覺的和福寶撐傘跟在後麵。


    院中已經堆積了厚厚的雪,踩在上麵,吱吱作響,衛亦舒緊緊抓住他的衣袖,仰頭看著那些壓彎了枝丫的海棠,幾點雪就這樣落在了她的眉上,眼睫上。


    “斯越,外麵沒有屋子裏那樣澀的發苦的藥味兒了。”


    雪冷風也冷,輕風中卻夾雜著似有若無的冷冽的梅香。


    衛斯越伸手拂去她發間的雪,一同仰頭看去,輕聲道“我們去剪梅花放在屋子裏,等明年這個時候就不苦了。”


    天色昏暗,燭光昏黃,雪色蔓延到各處。


    一切都靜謐又模糊,兩人並排站在樹下,傘麵擋住了他們大半的身影,遮掩住了不自知的情愫。


    “明日再去吧,現在剪太早了些。”


    現在過去也太遠了,衛亦舒不大想動。


    衛斯越隻說好。


    隨即與她一路往外走。


    院子裏的雪是特意給她留下的,外麵卻是早早就叫人掃走了,轉過迴廊的時候,還有個青衣奴正哈著手掃著庭院。


    衛亦舒看了一眼,還是轉頭跟團圓說了,“今日初雪,叫廚房裏煮一份浮元子,一人喝一碗,暖暖身子。”


    團圓應了,與福寶一道去了廚房。


    衛亦舒的身上暖和,手也暖和,就是臉吹得有些疼,鼻子更是酸得厲害。


    便拉著他去了一旁的亭子裏歇腳,一進去,她就把手爐塞給他,然後伸手捂住自己的臉。


    果然,冰冰涼涼的沒了知覺。


    “我不想逛了,臉吹得好疼。”


    她在他麵前好像一貫如此,有些任性,還很有些嬌氣,一點沒有在斯渺麵前阿姊的模樣,也不像外人麵前那樣穩重冷靜。


    隻是她自己沒有察覺而已。


    衛斯越將帕子放在手爐上煨了片刻,才伸手覆在她的耳朵上,“這樣好些了嗎?”


    帕子是熱的,她隻點頭,“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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