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衛亦舒不理解,為什麽知道還要做出這樣糊塗的事情。


    衛斯越的神情坦然平和,“我讀書,是因為需要讀書明禮處世,考功名,是因為想要讓他人不敢再欺侮長姊。”


    他看向她,目光柔和,“我從沒有界限自己將來一定要去哪裏。”


    衛亦舒沒有說話,靜靜的站在他身邊。


    “長姊,你為什麽迫切的想要安置好我們?”


    衛斯越不需要她的迴答。


    人就是這樣的。


    既沒有動物的絕對本能,又沒有死物的絕對自持。


    狂妄自我,毫無自我約束力,卻又如同生著饕餮那樣貪婪無盡的欲望。


    卻偏偏願意受那一根看不見摸不著的繩索自我束縛。


    可是長姊總以為她在放養他們。


    “我不是想安置你們,我隻想你們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切正向的積極的手段得到的東西。


    衛斯越說服了她,“和長姊一起迴去,就是我現在想要的。”


    到了家裏,衛斯渺已經坐在她的外間茶室花廳裏等著了。


    麵前還放著一碗藥。


    衛亦舒脫了披襖,走到他對麵正坐,“藥好苦,給我拿些蜜餞壓一壓吧。”


    衛斯渺沒動,衛亦舒隻當不知,轉頭去喊小紅給她拿。


    “阿姊,我和你一起迴去。”


    衛亦舒不知道他們今天一個兩個怎麽突然就黏糊起來。


    “總得有人留下來,不然叫他們怎麽想呢。”


    衛斯渺不說話。


    “何況,柳先生馬上就要過來了,送信來特意囑咐你再留幾日。”


    衛斯渺不知道她怎麽看見了那封信,嘴巴張了張,沒有把話說出口。


    “柳先生也給我送了信,說替我高興,還說等他迴去了,要考我。”


    衛斯渺悶悶的,“阿姊,我一個人害怕。”


    衛亦舒喝完了藥,漱了漱口,方才道“你一直都很好的,何況叔父很喜歡你,有他在,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還有特意過來的柳五序。


    他身邊其實有很多人。


    可是斯越好像隻有她。


    “阿姊,你一定要多多給我送信,我一定會早早迴去的。”


    衛亦舒伸手擦去他臉上不知哪裏沾到的汙漬,動作輕柔又溫暖,“我知道,我會每天想你的。”


    衛斯渺嗯了一聲,起身走了。


    第二日衛亦舒早早就起來了,桂香越發濃厚,幾乎擦著人的鼻尖飄過去。


    衛斯渺將她送到馬車上,遲遲不肯放行,“阿姊,你到家了一定要給我來信。”


    衛亦舒摸了摸他的頭,“我什麽時候對你撒過謊?”


    衛斯渺這才鬆開手,看著幾輛馬車從麵前一一走過去。


    迴程依舊按著原本的路線走,意外的是,衛亦舒又碰上了沈素潔的車隊。


    其實更像是沈素潔專門等著她。


    衛亦舒雖然沒有出門,可是憑她對於那盧國公的了解,沈素潔這段時間在江全應該是不大好過的。


    她以為對方早早就離開了。


    沒想到,他還沒走。


    沈素潔一席月白襴衫,騎在馬上,陽光灑在他身上,如同高山上的雪。


    “衛阿姊,好久不見。”


    衛亦舒捂著嘴咳了兩下,才緩緩抬頭,向他客套了一句好久不見。


    沈素潔似乎是詫異她現在的病勢,騎著馬往她這邊靠了靠,方才將她看得更真切了些。


    她時常昏睡著,素白的臉上帶著掩飾不掉的病氣,才初秋,她身上已經裹上了帶絨的披襖。


    “衛阿姊怎麽突然病得這樣厲害?”


    衛亦舒卻隻是笑了笑,“勞沈大郎掛心,小病而已。”


    正說著話,衛斯越插了進來,“外麵風大,長姊把窗關上吧。”


    然後又看向沈素潔,“沈大郎,長姊身體不適,不宜在路上耽擱,先走一步。”


    說著就讓前麵的人繼續趕路。


    他騎著馬從沈素潔麵前走過,沈素潔並未和他打招唿,兩個人素來不相熟,此刻也沒有理會彼此的意思。


    衛家的車隊慢,沈家的車隊也不急,就這麽跟在他們後麵,不遠不近,也不搭話。


    一連走了七日,衛亦舒的身體終究是撐不住了,夜裏就開始發燒。


    留棧中一應東西簡陋,小紅將所有的東西都換上了帶來的,衛亦舒依舊是直喊著冷。


    她沒了法子,起身去了衛斯越的門口,“二郎,女郎發燒了。”


    她敲了幾下,屋內很快就亮起了燈,小紅在外麵等了片刻,衛斯越才穿戴好出來,一言不發的直往衛亦舒那裏去。


    待到了內室前,他才停下匆匆的腳步,輕緩的推門進來。


    “長姊,你怎麽樣?”


    衛斯越半跪在床榻前,握著她的手輕聲喊著。


    小紅和如意等人也都起了身,如意正坐在床上,試圖把熱水喂進去。


    可一碗水大半都流到了帕子上。


    小紅下意識看向衛斯越,“二郎,這可怎麽辦?”


    衛斯越起身來到床邊坐著,將她從被子撈到懷中,又仔細的把被子掖好,然後用手將她的下巴輕輕捏住,迫使她張開嘴巴。


    “喂進去。”


    如意連忙應了,用勺子一口一口給她喂著。


    此刻她的臉色才好了些,連帶著幹裂的唇有了幾分血色。


    “醫師來了。”


    雪融在外麵迴話,老醫師來得急,正喘著氣呢,小紅就把他帶了進去。


    衛斯越依舊是之前的動作,衛亦舒此刻也冷得直往他懷中縮。


    醫師把了脈,又讓衛斯越把她的臉頰捏住,察看了舌苔的顏色,複而掀開她的眼皮。


    搖搖頭,“這病我治不了。”


    說著就要起身離開,小紅連忙攔住他,“什麽叫做治不了,怎麽不能治,開些藥就好了的。”


    醫師被她拉住了衣袖,隻能道“這病來得古怪,我的師兄若是在這裏,還能轉圜一二,若是要我隨便開藥,隻能害了她。”


    小紅怔然的鬆開手,“那怎麽辦?”


    這病是老毛病了,怎麽突然就這麽厲害了。


    衛斯越亦是心中驚懼,隻能牢牢將她箍在懷裏,“你師兄在哪裏?”


    醫師方才說了地方,然後看向小紅,“你們把她這幾日開的藥方喝的藥都拿來了,連藥渣都拿來。”


    小紅連忙看向福寶和團圓,“你們去把藥渣都拿來。”


    說著就去櫃子裏翻找藥方去了。


    醫師看向衛斯越,“女郎的病不是一時之勢,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如意嚇懵了,此刻才迴過神,連忙下了床死死拉住他的衣袖,“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女郎,我們家有錢的,什麽藥材都有,您盡管開口,哪怕是要人血人肉我也是有的。”


    醫師見她哭得不能自已,忙扶著她,“隻是我救不了,暫時是沒有性命之憂。”


    如意依舊不肯罷手,“你想想法子,還有沒有別人可以治的。”


    老醫師自己也心急,見了她們送來的藥渣,便在燈下驗看起來。


    如意連忙將左右的燈都舉到他身旁,“您看仔細些,是不是有藥用得不好?”


    衛斯越聽著她們的動靜,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額頭,啞聲道“長姊,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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