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說的話,你就那麽不喜歡嗎?是你想離開,又不我讓你離開。斯越,我難道做得還不夠好嗎?”


    不夠你在我麵前收起你那溫順乖巧聽話的模樣嗎?不夠拋卻疏離客套的刻意嗎?


    衛斯越想要開口說不是,可腦中卻又一道一道的禁令在呐喊,在警示他不要開口。


    “長姊,我沒有這樣的意思。”


    衛亦舒沒有再說話,也不再理會他。


    兩個人離得這樣近,距離卻又好像更遠了些。


    蝸牛每走一段距離,就要伸出觸角去試探,試探空氣的濕度,試探外界的環境,試探食物的新鮮度可口度,試探有沒有敵人的存在。


    她一開始是假寐,後來慢慢因為困倦慢慢沉睡下去。


    衛斯越聽著她逐漸均勻平緩的唿吸聲,慢慢起身,將床幔放好。


    幾個人依舊跪著,他沒有停頓,徑直離開。


    一夜安穩好眠,衛斯渺因著提防沈素潔一直在外間茶室待著,對此事一無所知。


    沈素潔躺在床上,拿了銀針在指尖輕輕一戳,將血滴在了玉佩上。


    繼而將玉佩放在了自己的心口處。


    第二日,衛亦舒早早就醒了,幾個女孩子卻給她換上了騎裝。


    “昨日的事是我連累了你們。”


    小紅手中的動作頓了頓,“女郎,你吃了我煎熬的藥,吐成那樣,我被說上兩句是應該的。”


    如意蹲在她麵前給她穿著靴子。


    “患難與共嘛女郎,你教我們的。”


    衛亦舒被她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成語用對了,有進步。”


    幾個人快速的準備好,三人吃了粥,又塗上了厚厚的藥膏,衛亦舒看衛斯渺曬了一天,確實是沒曬黑,也找他要了一些。


    如意一邊塗一邊歎氣,心疼又可惜。


    “用冪籬就好嘛。”


    “兩個一起用效果才最好啊。”


    說著也給幾個人用上了。


    “我們坐在馬車裏也要塗嗎?”


    衛亦舒挖著藥膏,認真道“當然,不然如意別塗,你們三個塗,到時候一對比就知道了。”


    如意當然不肯,“不行不行,我要塗的。”


    衛亦舒蛇打七寸,知道如意最愛漂亮,當下就給她塗上了。


    一下樓,五張黑黢黢的臉就這麽露在了一眾人麵前。


    衛家的還好,習慣了。


    沈家的一眾人卻是看直了眼,卻又很快低下頭,隻是那種怪異感實在是擋不住。


    沈素潔站在那裏,一時也看得有些怔然,認出了人來,才失笑。


    衛亦舒隻當不認得他,先行往外走。


    可是看著身後的沈家人,衛亦舒又煩躁起來。


    她想躲到車上,可是路況不允許,這下她才算是知道宛南的土豪是個什麽概念了。


    凡是官道,全部用的是一塊一塊的青石板。


    就連東西二市,也都是如此,所以那裏常年有全國各處的商人來此。


    可外頭就不是這樣了。


    坐在馬車上顛簸憋悶,她暈車。


    可是騎馬慢悠悠的走著,磨得她大腿根疼。


    哪怕墊了幾層軟墊,也還是磨得不行。


    “斯渺,我先去前麵看看。”


    衛斯渺心知騎馬的苦楚,也隻好陪著她一塊,臨行前把剩下的事交待給了衛斯越。


    兩人一前一後疾馳離開。


    衛斯越沒有說話,隻是帶著人慢慢往前走。


    沈素潔驅著馬過來,本想與他攀談幾句。


    卻恰將他的情緒盡收眼底。


    “鬆茂,不如同行?”


    衛斯越淡淡的看他一眼,行了禮,沒有迴答。


    沈素潔看著他失神的模樣,意味深長的看向前麵,那裏早沒了二人的蹤影。


    “鬆茂不必與我有這樣大的敵意。”


    衛斯越輕輕踢著馬腹,“我與你並不相熟,沒有敵意一說。”


    這話是沒錯的。


    說起來,沈素潔與他的確隻有幾麵之緣,連話都沒有說過。


    “你一向待人寬厚溫和,卻總是將我拒之門外,如果這都不算敵意,那我倒是不知道這叫什麽了。”


    衛斯越心中躁意更甚。


    “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僅此而已。”


    沈素潔沒有再揪著這個不放。


    而是說起了之前百裏家那個荒唐的庶子一事。


    “其實以鬆茂的本事,先行脫身,找來救兵是來得及的。”


    衛阿姊也許是第一次被人追殺,慌不擇路,可是衛斯越是柳五序帶出來的學生,不可能想不到最佳的方法。


    與其騎馬被他們逼進自己的狩獵區域,早早脫身才是上上策。


    這樣圍獵的技巧實在是小孩子把戲。


    偏偏衛斯越卻像昏了頭一般。


    “這件事,與你並沒有什麽幹係,二郎自重。”


    衛斯越說完就轉過頭,緊緊抿著唇,不再開口。


    沈素潔試探完,也不再糾纏。


    他先前低估了衛斯越這個庶子對於衛阿姊的情誼。


    那樣清醒理智的一個人,卻被一個小把戲逼到了絕路。


    他對衛斯渺一個可以給他帶來光明前程的嫡兄都沒有這樣深重的感情,怎麽就願意為了長姊付出性命呢。


    騎快馬借巧力,衛亦舒覺得舒服多了。


    衛斯渺的衣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拽進了韁繩側頭看她,“阿姊又和他吵架了嗎?”


    衛亦舒不說話。


    衛斯渺笑了笑,朝霞灑在他臉上,華貴無雙,豔麗無匹。


    “阿姊,你對我總是打罵,怎麽不打他罵他?”


    衛斯渺覺得沒有什麽是一頓打解決不了的。


    一頓不行,再來一頓。


    人軸起來,就容易犯渾。


    雖然衛斯越那個性子不會犯渾也就是了。


    衛亦舒忽然拉住馬,靜靜看向他。


    衛斯渺被看的莫名,連帶著身下的馬兒也往後退了退。


    “阿姊,我可沒惹你。”


    衛亦舒忽然笑起來,霞光鋪在她身上,仿佛渡了一層柔光。


    “我們沒有吵架,是我單方麵生他的氣。”


    她的情緒太敏感了些,也容易把這些依附在別人身上,習慣了衛斯越來開解她,哄著她。


    細想想,她從來沒有對衛斯渺有過這樣的高標準。


    她把衛斯渺當做了小孩子,把衛斯越當做了一個同齡人。


    衛斯渺看了她許久,一張臉湊到她麵前,擠眉弄眼的哄她,“真不生氣了?”


    衛亦舒心結一解開,眉眼溫柔下來。


    “不生氣了,等等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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