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迴了神,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些,忙更換了香爐中的香片。


    衛斯越卻是已經寫完了,擱了筆,就拿起來一旁的書坐在她腳邊的凳子上看書,一麵給她遞了茶杯。


    衛亦舒看也不看就接了。


    兩人動作自然又親密,甚至眼都沒抬,連聲音都沒有。


    福寶慢慢迴到了門口,坐在小凳上,拿著繡棚繡著帕子。


    一麵時不時驅趕一下覓食的鳥雀。


    等到衛亦舒覺得眼睛有些酸了,才放下書,揉了揉眉心,“這遊記裏好幾處都不對,宛南的地勢明明比他寫的複雜,哪裏隻一處湖,城內外有三個湖呢。”


    衛斯越順勢拿了書過來,看了幾眼,也點了點頭,“確實。”


    說著就起身拿了筆給她,衛亦舒正按著自己的肩膀,“你拿筆給我做什麽?”


    “既然長姊覺得不對,何不勾畫出來?”


    衛亦舒以前看《紅樓夢》的時候知道前人有這個習慣,現在自己來做,很有些不習慣。


    “我來?”


    衛斯越將書放在案幾上,“為什麽不是長姊呢?”


    是啊,為什麽不是她呢。


    衛亦舒拿了筆低頭在旁邊添了幾句。


    衛斯越等她寫完,又在旁邊添了一筆時間。兩人筆跡十分相似,乍一看像是一個人所寫。


    這一下,衛亦舒反倒是覺得多了趣味。


    “斯越,你一定是個好先生。”


    衛斯越隻是笑,將筆擱在一旁,又繼續看起書來。


    若是看到有趣的,衛斯越也會同她講一講,順便在旁邊寫上兩人看書時的心情。


    衛亦舒撐著下巴看他寫字,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在詩裏看到的詩人在她麵前活了過來。


    這種割裂之後又重新組裝成另一幅畫麵的感覺,實在是有些過於複雜。


    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斯越,你現在開心嗎?”


    她努力了這麽久,付出了這樣多的情感。


    他們呢,開心嗎?


    還會帶著滿腔的怨恨和置對方於死地的惡意嗎?


    衛斯越寫完了才抬頭看向她,伸手撈住她的手,無奈又縱容,“長姊,我很開心,這句話,你這個月已經問我三次了。”


    衛亦舒收迴了方才的‘多愁善感’,“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手中卻被塞進了一根冰涼的物事。


    她收迴手,攤開來,是一根玉簪。


    “你又買了來,我隻有一個頭,怎麽簪得完。”


    可是還是很開心。


    她起身來到鏡子前,將簪子插入發間,左右看了看,“斯越,真好看,我很喜歡。”


    衛斯越嗯了一聲,繼續看起書來。


    耳尖卻已經紅了。


    衛亦舒站在窗前扯著一根才長到窗戶那麽高的翠竹上的新葉。


    “明天騎馬,該用那匹紅棗馬。”


    今日都沒過,她已經想起了明日的事了。


    衛斯越失笑,“可以,它溫順喜人,跑得也不算快。”


    衛亦舒側過頭看他,“你平時騎的什麽馬?”


    衛斯越微微倚在榻邊,“也是紅棗馬,跟了我許久,速度尚可。”


    他一向謙遜,衛亦舒便知道這馬速度是非常可以了。


    “等我騎術熟練了,也試試你那匹。”


    “好。”


    小紅此時也迴來了,手裏還多了一個食盒。


    “小姐,我迴來了。”


    衛亦舒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手中,“這是什麽?”


    “衛小姐叫人送給小姐的新鮮糕點呢,說是宮裏賞下來的,她一個人吃不完,拿了些給你嚐嚐。”


    衛亦舒這才來了興致,支起身子等著她投喂。


    小紅一麵將糕點拿出來,一麵叫人進來給她洗手淨麵。


    “衛小姐說是要配上些酸酸的青梅汁才好吃,我去拿一點來。”


    如意端了水來,擰了帕子給兩人。


    糕點金黃,有成人手掌那樣大,像是芙蓉花,花蕊粉紅,形態逼真,衛亦舒一時有些舍不得吃了。


    “好漂亮。”


    小紅也覺得新奇,“我也覺得,到底是宮中的樣式,比外麵的就是好些。”


    衛亦舒輕輕夾了一筷花瓣遞到她嘴裏,“快嚐嚐,怎麽樣?”


    小紅坐在繡凳上,細細嚼著,眼睛亮晶晶的,“小姐,好吃的。”


    衛亦舒瞧她這樣歡喜,又夾了一瓣給她,“你喜歡就再吃點。”


    總共就兩朵,小紅張口接了就起身了。


    衛亦舒又給衛斯越遞了一朵,“斯越,你快嚐嚐。”


    “福寶,快去叫斯渺來,就說我有好東西請他吃。”


    福寶要走,被如意留了,“我去。”


    衛斯渺來時,衛亦舒正給福寶喂了一瓣。


    “阿姊,我抄了一遍,叫人放在你書案上了。”


    衛亦舒嗯了一聲,將兩碟子糕點推到他麵前。


    兩朵花已經吃了大半,衛斯渺吃了一口就有些膩了。


    拿了杯青梅汁就仰頭喝了。


    “怪膩的。”


    衛亦舒像是找到了知己,“是吧,我也覺得太膩了些。”


    衛斯越亦是吃了兩口就喝起了青梅汁。


    “小紅,你拿去和她們分了吧。”


    衛斯渺卻是賴著不肯走,“我好累,想吃點好吃的。”


    衛亦舒也想吃。


    泡麵,燒炙,薯片,汽水,她比他還想。


    兩人哀怨已極,彼此長籲短歎,愁煞了人,衛斯越沒有法子,隻能道“我讓人準備。”


    衛亦舒是真的吃夠了蒸煮的東西。


    如果不是這個朝代裏有辣椒這個東西,她的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這個朝代民風穿著像唐朝,可許多吃食習慣卻又超出了唐朝該有的規範。


    唐朝最常用也極昂貴的辛辣吃食,就是蒜和胡椒了,根本不會有辣椒這種東西。


    “把辣椒碾碎些。”


    衛斯渺接著道“我的也是。”


    衛斯越隻好起身去了外間茶室,衛斯渺瞅著空子鑽到她旁邊,“阿姊,我明日也想……”


    “不許想。”


    衛斯渺:……


    衛亦舒一臉嚴肅,“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老是跟著我幹嘛?”


    衛斯渺裝可憐,“可是我不想出去和他們吟詩做文章,動不動要投壺,他們又沒我厲害,好沒意思。”


    說不出的惋惜和無趣。


    衛亦舒腦中響起來潘周聃三個字。


    “你就是想我誇你對吧對吧。”


    衛斯渺連連點頭,笑臉湊到她跟前,“對啊對啊,我的本事難道不值得阿姊誇我嗎?”


    衛亦舒將一杯青梅汁遞到他嘴邊,“魁首居然在我麵前,這杯青梅汁就賞你做彩頭了。”


    衛斯渺咬住杯盞仰頭飲了,然後伸手接下來放在一邊,“阿姊,我想要去嘛。”


    衛亦舒有些不解,“你成日裏跟著我做什麽?”


    “我哪有成日裏跟著阿姊,我分明一個多月沒有好好和阿姊說幾句話了,昨天還是他和阿姊去外麵吃的鱸魚呢。”


    比青梅汁還酸。


    衛亦舒說什麽都不答應。


    “你可以拉上你那些好友去郊外騎馬踏青。”


    衛斯渺見她咬定了不答應,隻能懨懨的,“行吧。”


    如意正給她捶腿,見他們說著,也跟著道“明日我也要和小姐去騎馬。”


    衛斯渺瞥了她一眼,起身撣了撣不存在的灰,“走了。”


    如意被他這一眼看得身子一僵,所有的心思都化作了灰,頭都不敢迴。


    “當然了,明天就我們去。”


    不是衛亦舒非要和他們鬧別扭,實在是他們在,屋裏的幾個女孩子都像木偶一般,動都不敢動。


    她自己倒是可以常常出去玩,可是屋裏這幾個是不能私下隨意走動的。


    從早到晚憋在這個院子裏,衛亦舒怕她們憋出什麽病來。


    幾個人說著明日去拿,玩多久,帶什麽東西,如意卻是被小紅悄悄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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