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就見衛斯渺過來了。


    四目相對,她沒有同以往一般笑著招手,而是冷淡的瞧著他。


    衛斯渺心中一慌,便跪在了院子裏。


    “阿姊……”


    衛亦舒靜靜看著他,“小紅,扶他起來。”


    衛斯渺心中更驚慌了些,“阿姊,你聽我解釋。”


    他強著不肯讓小紅碰他,視線卻始終跟隨著她,“阿姊,我並不是要原諒他們,隻是現在分家,對你不利,所以我才說了那些話,並不是想要和他們一塊逼阿姊。”


    衛亦舒當然知道他的心思。


    她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我知道,你起來吧。”


    衛斯渺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阿姊,你罵我兩句,打我兩下,行不行?”


    別這麽看著他。


    別這麽冷漠的看著他。


    衛亦舒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斯渺,你所言所行,並無不妥,我不必打你,更不會罵你,你是一個人,不是我的出氣的東西,動輒下跪,磕頭認錯的習慣要改。”


    衛斯渺伸手撈住她的手,試圖從她臉上看出別的情緒來。


    卻隻看見了淡然與往日一般的溫和。


    “阿姊真的不生我的氣嗎?”


    她在兩個時辰前,真的很生氣。


    明明她已經退步了很多,也料定了他們會自己出來求和,不過是想讓他們認清形勢,不要打他們的主意而已。


    可是衛斯渺在做什麽呢。


    他在給他們遞那塊台階,讓她不必為了這件小事生氣。


    他們在言語行動上輕視她。


    明明知道她非常介意他們過早接觸男女之事。


    這些在他眼裏,不過是小事。


    “為什麽要生氣呢,你做得很好。”


    宗族之間的關係是最要緊的。


    名聲也是頂頂要緊的。


    他做著符合一個世家子弟該做的選擇,有著應該有的思維。


    衛斯渺被她拉起來,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目光緊緊盯著她,“阿姊,你真的不生我的氣嗎?”


    衛亦舒笑了笑,“真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


    衛斯渺才是這個時代的原住民,順應時代,方得長久。


    “今天外頭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我就不過去了。”


    這是他們一早就說定了的。


    衛斯渺鬆開手,衛亦舒卻道“斯渺,你像小時候那樣抱抱姊姊吧。”


    衛斯渺不知道她怎麽突然提了這樣的要求。


    衛亦舒故作無奈的笑,“過了年,你就十六了,以後就不能再這麽親近了。”


    衛斯渺正想著,衛亦舒卻已經湊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好了,去吧。”


    衛斯渺怔怔的,看了她許久,才轉身離開走到一半,有不安的迴過頭來,見她依舊站在原地,他方才放下心。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衛亦舒才斂了笑,麵無表情的轉過身。


    衛斯渺太忙了,忙到他無暇去留意衛亦舒的變化。


    衛斯越過來時,衛亦舒正在院子裏玩投壺,一根接著一根,毫無章法,投中了算,投不中也算。


    他走到她身邊,輕輕喊了聲長姊。


    衛亦舒手中的動作頓了頓,轉過頭笑吟吟的看著他,“怎麽有空來。”


    衛斯越心中的不安落到了實處。


    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從來笨拙。


    “長姊,別不要我。”


    離我遠些這幾個字太重了。


    衛亦舒卻道“你是你自己,隻有你自己能不要自己,斯越,你樣樣都很好,甚過斯渺,不必這樣自輕。”


    衛斯越卻握住了她的手“長姊,你從前都說不會不要我的。”


    “我不是衛斯渺,為什麽他說錯的話,我也要受責罰?”


    衛亦舒不怕衛斯越察覺,他自我慣了,又是那樣信任她。


    可是衛斯越心思實在是太細膩了。


    細膩到她一張口就讓他發覺了。


    許是他這句話委屈太過,許是他確實是無辜受了牽連。


    總而言之,她心軟了。


    “斯越,我要不要你,你都會很好,你已經大了,已經可以依靠自己走出去了。”


    “阿姊,可是我需要您,我與他不一樣,你明明知道的。”


    他竭力去揣摩留意她的所有的情緒。


    唯有這樣,方得心安。


    衛亦舒知道,他們是不一樣的。


    “斯越,你隻有像斯渺那樣,才能活得痛快,活得好。”


    “我不會不要你們。”


    衛斯越用力握緊她的手,握得她有些疼。


    “可你明明準備不要我們了。”


    放棄一個人,怎麽會是拋棄他呢。


    明明是不在意,不關心,像一個外人一樣。


    衛亦舒別開眼,“斯越!”


    衛斯越該順著她的語氣告罪,然後說他信她的話。


    “長姊,你說過的,隻要我需要你,你會一直是我的長姊。”


    衛亦舒眼睫顫了顫。


    自我放逐實在是太簡單了。


    “斯越,我不會不要你,那天的話,我向你道歉,我不該這樣和你說話。”


    衛斯越浮浮沉沉惶恐不安的心慢慢落了地。


    “那長姊能哄哄我嗎?”


    衛斯渺不需要長姊,他需要。


    他說這話的時候實在是有些可憐。


    衛亦舒將手裏的矢遞給他,“你贏了,我給你彩頭。”


    衛斯越笑著接了,一口悶氣慢慢吐了出來。


    “阿姊,我們晚上去看火樹銀花去。”


    衛斯渺如以往一般過來,言語間格外的高興。


    衛亦舒正在給衛斯越縫袖口,見他來,嗯了一聲,“等把這裏縫了就走。”


    衛斯渺便隻好坐在一旁等著。


    等到一半才覺不對,“你已經備了馬車?”


    阿姊的衣裙釵環都已經穿戴好了。


    衛斯越頓了頓,嗯了一聲。


    衛斯渺慢慢收了笑,看向衛亦舒,對方正認真地打結。


    “阿姊,你怎麽沒去叫我。”


    他的語氣像是抱怨,卻又夾雜著試探。


    衛亦舒隻當做不知,“沒來得及,你不是已經過來了嗎?”


    衛斯渺說不出此刻的心情。


    他隻能將這複雜的情緒當做自己的多想。


    “那阿姊快些。”


    衛亦舒也拍了拍他的衣袖,看著不算多完美的針腳,“不仔細看其實也看不出來。”


    衛斯越滿麵笑意,“長姊的繡工很精湛。”


    認真的調侃。


    衛亦舒輕輕扯了扯他的耳朵,“你老實些。”


    他們嬉鬧是常事,衛斯渺今日卻覺得尤為礙眼刺目。


    他抿著唇,眼眸中閃過一絲晦澀。


    “走吧,咱們出去。”


    到了街上時,馬車已經走不動了。


    “那樹果真很高。”


    足有十餘丈,掛滿了燈籠,還是宮中專製的燈籠,個個都精美異常。


    “我們下車去逛。”


    沈素潔逛了許久,終是覺得無趣,正欲轉身離開。


    抬眸刹那,卻見素服女子立於火樹之下,眉眼清冷,周身人潮湧動,個個歡聲笑顏,唯有她,仿佛與這繁華毫無牽連。


    衛亦舒仰頭看那燈籠,好在她身上有不少奴婢,沒人上來推擠她。


    “我方才聽到那邊有叫好聲,咱們去那邊玩兒去。”


    衛亦舒許久沒見過這樣大的熱鬧了。


    跟家裏過年時去菜市場買菜時的人一樣多。


    “阿姊,我已經定了好位置,咱們去茶樓上看。”


    衛亦舒看著人潮,想到自己的個子,“也好。”


    他們一走,沈素潔便撲了個空。


    方才做好的諸多說辭一時吞在了肚裏。


    “大郎?”


    沈素潔身邊的青衣奴婢見他似是在找什麽人,又頗有些失望,忙上前詢問。


    沈素潔斂了神情,幽幽吐出一口氣。


    “無事,看錯了眼。”


    匆匆忙忙過來,滿懷落空迴去。


    沈素潔坐在馬車上,再度將手中的珠串扔到了案幾上。


    啪的一聲,在寂靜的馬車上格外刺耳。


    “迴家去。”


    他不能這樣下去。


    “趙女郎什麽時候去家中?”


    青衣心中驚詫,應道“明日就過來。”


    大郎不是最不耐煩推了嗎?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要見了。


    沈素潔慢條斯理的將珠串撿起來戴在了手上。


    “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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