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辱負重,終於答應了這件事情。


    .侯府夫人親自出麵疏通了這件事情,外人自然不會再有什麽過分的非議。


    不過閑談時,不經意間提起三兩句罷了。


    再然後,就是三年後,郡主落水身亡。


    在郡主臨死前的這三年,顧江越發肆無忌憚地偏寵府裏的妾室。


    郡主是世家大族養出來的高門女子,從小學的便是掌家之類的事情,嚴肅呆板起來像是一塊木頭。


    父親教她君子六藝,母親傳授女子八雅。


    她不知如何變著法子地取悅男人,也不想學那樣子的做派,麵對夫妻之間越發冷淡的關係,她隻守著自己的孩子,操持著府中的事情,不想再和顧江周旋。


    三年時間這樣恍惚便過去了。


    嘉崇二十八年,初夏,小院池塘驚起水花。


    七歲的顧千塵跑出去的時候,眼睜睜看著那邊掙紮的動靜越來越小。


    家丁、小廝拚命衝下去救人,但這池塘的水,不知何時竟然深得可怕,底下是一踩就陷的爛臭淤泥。


    溺死一個家丁之後,母親被救了上來。


    梧桐樹下,她衣衫狼狽,頭發全散,珠釵散落,臉色蒼白如紙。


    等到顧江帶著嚴朧煙趕來的時候,顧千塵已經跪在母親的身邊哭得幾乎暈厥過去。


    而今時今日,陛下已派人前往潁州,一路快馬加鞭帶迴了當年侯府裏麵的那個嬤嬤。


    她親口承認,是嚴氏小娘言語之上再三蠱惑,裝可憐扮柔弱的抹黑郡主,甚至自殘之後無端嫁禍。


    顧侯鬼迷心竅,看著愛妾白嫩肌膚上的那些傷痕,心疼和盛怒之下,對她這老奴下了命令——


    推郡主入水。


    此時的勇毅侯府已經一家獨大,勢頭甚至已經壓過幾家國公府,滿朝武將沒有一人可與之抗衡。


    鍾離家名聲在外,得此助力,直上青雲。


    而後,功成名就,卸磨殺驢。


    如此短短十幾個字,就是郡主這些年在京城所有的遭遇。


    從頭到尾,不過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顧江心中並未因此事有任何愧疚,反而覺得府裏麵少了個礙眼的人,他從來是不喜歡那般死板迂腐的女子的。


    他和自己身邊的愛妾越發肆無忌憚地恩愛了起來,寵愛庶子,將郡主所出的顧千塵視若空氣。


    若非顧千塵常常入宮,隔三差五太後和皇後就會問起家中之事,嚴朧煙如果不是害怕露出馬腳,恐怕早就已經按捺不住動手。


    母親去世的幾年,定北王那邊幾次三番派人過來,都被顧家極其黨羽擋了迴去。


    皇帝略微有所察覺,卻又不敢與侯府撕破臉,隻得暗中慢慢削弱了他的權力,等到兵權交出之後,不再讓顧江上戰場。


    王妃的消息隨著年禮送到了太後手邊,她看了,卻默默壓了下來,沒有給出任何迴應,如此,定北王那邊也就知道了朝廷的意思。


    直到今朝徹查,昔日裏的證據全都拿了出來。


    這幾年,侯府也因此慢慢弱了下來。


    但顧江有一兄弟,名叫鄭成,這些年來如日中天,屢戰屢勝。


    有他在,亦是不好動侯府。


    嘉崇三十六年,十五歲尚且年幼的顧千塵獨自一人離家遊曆,顧江一言不發,隨他去了。


    嘉崇三十八年,定北王戰場之上舊疾複發,被迫離開前線。


    同年入秋,北境已蕭瑟落雪,漫天淩冽之下,一匹駿馬上銀鞍鐵甲的顧小侯爺橫空出世,重掌外祖手中大權,領兵深入韃靼腹地。


    他勒馬於雪山之前,仗劍迴望,成就了鍾離家冠絕天下的威望,驚豔天下人。


    這一年,他才十七歲。


    迴京受賞之後,他才算真正成了世家子弟禮讓三分的顧小侯爺。


    朝廷中的關係過於複雜,這一件事便牽扯了許多人,牽一發而動全身,到如今,才算真正的全盤清查而出。


    嚴朧煙有錯,顧江亦是有錯。


    暫且不論二人之間是否真有感情,但在彼此利用之上,都做到了極致。


    宴傾以為是顧江主動動了殺心,又或者是被妾室蠱惑,如今看來,他不過是需要一個殺妻的借口而已。


    十裏紅妝的大婚,日日夜夜地相處,她為他帶來數不盡的榮華富貴之後,甚至為他生下了如此聰慧懂事的一個孩子。


    夫妻一場,到最後,成了殺她的兇手。


    身為局外人,不過歎一句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恩怨分明的一切寫在這紙上,多少年間發生的事情也不過寥寥幾頁。


    宴傾扣上折子,輕聲道。


    “迴家吧,過幾天勇毅侯府就要覆滅了。”


    如此罪行,加上皇帝早就有意無意要將他這種人鏟除,顧家除了顧千塵,落得一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在那院子裏也算住了一段時間,有些舊物都是你母親曾經用過的,小院庫房還收著她的東西,我們去走一趟,都帶迴來吧。”


    顧千塵點點頭,伸手抹了把淚。


    到時候一旦抄家滅族,家裏麵的那些東西就全部充公了。


    到底是些舊物件,帶走也好。


    去北境的時候,剛好帶迴外祖家。


    多年執念困住了那麽多人,終於快到了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時候了。


    雖說侯府的宣判還沒正式出來,但此番重大案件,是皇帝嚴令徹查後,三司主任官員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中丞聯手清查。


    京城裏有這麽大的動靜,多少會傳出一些消息來,有些人心裏已經明白。


    四日之後,一切定好,就到了拿人問斬的時候了。


    深夜再迴侯府,周圍禁軍把守著,這裏好像已經人去樓空,仆人所剩無幾。


    嚴氏已經被緝拿歸案,顧辰上次被帶走之後就沒能再迴來,府裏隻有顧江和幾個伺候的老人。


    而上次一摔,他到現在還臥床不起,臉色蒼白,頭發白了一半。


    宴傾特地留意了府裏,除了顧千塵這間被禁軍守著的院子,其他的屋子裏麵,值錢的東西早就已經被悉數拿走,裏麵東西翻得亂七八糟。


    見顧千塵來了,禁軍才開了院子的門,裏麵的東西一樣都沒動過,想拿走什麽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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