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有人送過來,但二人沒吃。


    顧千塵離家多年,格外惦記一家老字號的早餐,令人去買了帶迴來,喊了宴傾一起吃。


    宴傾還以為是什麽稀罕的東西,結果是她最不愛吃的鹹豆花。


    因著鹹和甜兩種口味,二人在那論了足足一個上午。


    等到快中午的時候,忽然來了幾個人喊他們一起出去用飯,說侯爺和小娘都在正廳等著他們。


    其中有兩個人,正是昨日嚴氏身邊的,還有幾個則是府上家丁。


    這倒不像是來請人的,倒像是要把人直接綁過去,逼他們就範。


    去就去唄,正好餓了。


    宴傾給了顧千塵一個眼神,二人瞧著格外親昵地挽著對方的手臂,輕鬆自在地就去了。


    說實在的,宴傾很佩服他們二人。


    昨天鬧到了那個地步,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出來了,就差說一句老死不相往來了,結果今日喊他們去吃飯。


    那麽問題來了,他們有這麽容易咽下這口氣嗎?


    宴傾覺得不能,那麽今日就是個鴻門宴。


    不過,他們竟然如此之快做出了反應,倒是頗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很難不懷疑他們手中是不是握住了什麽底牌。


    仔細一想,宴傾有些擔心在瓦城周夫人的事情了,還有那纏人的周建……


    顧千塵拍拍她的手,笑得賤兮兮。


    “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也是,現在他倆已經形成了堅固的聯盟,比一個人單打獨鬥強多了。


    侯府的正廳那叫一個氣派,左右侍弄著數不清的花草,如今正是它們生機盎然的季節。


    正廳前方是個小小的河,上麵架著一座精美的木橋,從橋上穿行而過的時候,還能看到兩邊水裏躍出來的錦鯉。


    再走過前方一段石板路,便入了正廳的門。


    大堂內的飯桌已經擺好,偌大的方桌上擺著數不清的菜色,匯集了八大菜係中頗多名菜。


    顧辰笑著端著捧盤走來,他身後緊跟著的嚴朧煙端著湯放在桌子上,笑著對正杵著的二人招了招手。


    “快坐下來用飯吧!”


    顧辰笑得兩眼彎彎,他年紀小,皮膚生得白淨,如此看著確實挺好看的。


    宴傾恨不得直接給他們比個666。


    還真笑得出來啊。


    他們母子二人如此,顧江可就不行了。


    他從側麵的偏廳走過來,離得老遠就對著顧千塵翻了個白眼,拉著嚴朧煙在最上方的位置坐了下來。


    顧千塵站在原地,雙手環胸。


    “妾室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府中奴婢,哪怕主母已經死了,她也沒資格跟你坐在一塊。”


    他心直口快,實在見不得嚴氏得到這樣尊貴的待遇。


    嚴朧煙尷尬,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些,無辜地紅了眼,隻能退而求其次,坐在左側。


    顧江怒目瞪著他,父子二人無聲中對峙著。


    剛剛顧千塵確實衝動了一些,給了嚴朧煙一個表演的好機會。


    這下子,顧江心裏還不得心疼死了?一會兒顧千塵又得挨罵。


    宴傾勸說似地拉著他的手臂,瞪著一雙可愛又無辜的杏眼湊上前去。


    “小侯爺,今日是自家人吃飯,你隻當小娘是你的庶母好了……”


    她眨著眼睛,又故意補充著。


    “我覺得小娘是個好人,嫁人為妾不過是女子命不由己罷了,應當對她寬容一些,一家人才能和和睦睦的。”


    嚴朧煙正坐下的屁股一頓,眼淚都還沒來得及掉出來呢。


    顧千塵刹那間就懂了這話裏的深意,主動避開了顧江的眼神,悶悶道。


    “是我說話太不過腦子了,小娘這些年也為家中做了不少貢獻,父親讓她坐在身邊,我不該攔著的。”


    顧江挑眉,臉上露出幾分不可置信了。


    這兒子今天是怎麽了?軀殼裏換了個人嗎?


    昨天還跟個驢似地橫衝直撞,今天倒是醒悟過來了,終於有點人樣了。


    他指著左側道。


    “你過來,坐我身邊,千塵,帶著你身邊的女子落座吧。”


    顧辰乖巧地往右側走去,從宴傾身側經過的時候,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讓他瞳孔放大。


    那一瞬間,好似心尖的鈴聲被撞響。


    短暫一瞬之後,顧辰沒忍住悄悄瞥了她一眼,克製著這種感覺。


    為什麽偏偏是哥哥得到了這樣的女子?


    夢見她驚鴻一瞥的側顏後,這是顧辰心中湧現出來的第一個想法。


    他不動聲色坐下,剛剛的那一眼,沒有任何人看見。


    嚴朧煙又坐到了顧江身邊,剛剛都還沒來得及發揮,眼淚隻能逼了迴去。


    剛剛若是推諉計較,未免會顯得自己小肚雞腸,顧江定然是會補一句“斤斤計較”的。


    抬眸,嚴朧煙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宴傾,唇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顧江動了筷子之後,一桌子的人都跟著吃了起來。


    見宴傾夾了鱖魚,嚴朧煙便笑著開口了。


    “這魚的肉質確實鮮美,但也不是許多人都喜歡吃,這可是廬州府那一帶的名菜,多嚐嚐。”


    既然提到了這個地點,那嚴氏應該確實是知道了什麽。


    宴傾直接夾了一大塊,笑吟吟地主動開口。


    “我家原本就是那邊的,祖籍瓦城,從小到大沒少吃這般的魚,脊背上的那刺可毒著呢。”


    嚴氏嘴角一抽,滿肚子準備好的話都打了水漂。


    還以為她會心虛地分辯幾句,沒想到她率先開口坦白了,語氣還如此坦蕩。


    顧江頓住,眯著眼道。


    “你姓宴,祖籍瓦城?幾年前有一樁舊案,就是瓦城來的宴家人被抄了家。”


    宴傾頷首,“伯父記性真好,那正是我家。”


    嚴朧煙暗自握拳,精心準備的第一步棋,竟然這樣被拆了!


    顧江愣住,說不出話來。


    顧千塵嗓音淡淡,接上話頭。


    “她原先入了樂籍,剛脫出沒多久。”


    宴傾頷首,“是啊,說來,幫我脫籍的那位將軍夫人伯父也是認識的,正是鄭成大將軍的家眷。”


    她依舊笑著,人畜無害。


    顧江幹咳一聲。


    原來,鄭成家那庶長子誤傷的女子就是眼前這個。


    聽說當初調戲不成,在無數高官麵前,意外拿著匕首劃花了人家的臉。


    彼時他的嫡母趕到,把人直接捆了迴去,並幫那女子脫籍,算是聊表歉意。


    至交好友家做出的一樁錯事,顧江又能多說什麽呢?


    嚴朧煙又咬牙,第二步棋也被毀了。


    她原本打算借此暗諷宴傾不檢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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