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傾鼻子很尖,已經聞到了一股血腥味,當即握住了剛認的哥哥的手腕。


    她抿唇,小聲道。


    “不是他,是我自刎留下的。”


    段非晚一愣,手上力道漸漸鬆了一些,裴憬這才緩了一口氣。


    也是個扮豬吃虎的人,就這位君王的身手反應速度,哪裏還需要什麽暗衛保護,裴憬暗歎。


    段非晚沒聽清,又問了一次。


    “你自己傷的自己?自刎?”


    眼下場合不適合糾結這件事,宴傾無辜的看著他,段非晚便隻能暫且作罷。


    餘大人真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著殿內的兵士慢慢撤出,鬆了口氣後,趕忙領著大理群臣跪拜。


    “臣等參見公主!”


    宴傾讓他們起來後,段非晚不由分說攥住了他的手腕,沒好氣瞥了一眼裴憬,抽出了抵著他的刀刃。


    “我大理唯一的小公主,斷然沒有給別人做妾的道理,裴大人既然已有妻室,暫時也沒有休妻另娶的打算,我就帶小妹走了。”


    “入府幾月承蒙大人照顧,納了小妹為妾的事情我也不和你計較了,裴大人是個聰明人,往後橋歸橋路歸路。”


    裴憬下意識蹙眉,完全顧不上腰間疼痛,抬手攔住了要走宴傾的段非晚。


    “她是我的人,你最起碼也該問問她的意思。”


    兩道目光齊刷刷看了過來,殿內眾人也都望著這邊動靜,宴傾糾結的扯住了裴憬的衣袖,故作可憐道。


    “大人,夫人因我之事一直逼迫你,阿傾不忍大人繼續受此折磨……今日我走了,大人便也不會受人挾製了。”


    宴傾本來就沒打算走的,但眼下是個好機會,得好好利用一下。


    裴憬一聽便急了,下意識反握住了她的手臂。


    “我從未受人挾製,梁宛鈺說的話我從未放在心上,你若擔心她對你不利,我這便迴去給她一封休書。”


    言罷,裴憬還看了一眼這位大理君王,畢竟是阿傾兄長,他頗有些示好的意思。


    阿傾的身份在朝夕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再也不是過去那個永安王府歌妓了。


    她如今是一國公主,已經牽涉到兩國國事,斷然是沒有隨意留在一個男人身邊的道理。


    可裴憬不能失了她。


    多少年血腥黑暗的日子總算有了些光,得到再失去,隻會把他推入更深的深淵。


    段非晚自然征求宴傾的意思,她猶豫之下,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大人不必為我如此勉強,梁家對大人而言,意味著一支天下至強鐵騎,若隻是失去倒還好,就怕失去又得罪,大人反受其害。”


    裴憬這麽久以來之所以忌憚梁賓,無非是擔心他也有了造反之心。


    失了拿捏在手裏的梁宛鈺這個弱點,過去強娶女兒、隨意驅使恩怨加起來,梁賓定然犯上作亂。


    裴憬立馬反駁,懇切中已經有些慌亂。


    “放心,我休妻後囚禁梁宛鈺即可。”


    這……宴傾心底有一絲猶豫,段非晚已經厭惡的看著他開口。


    “今日你做得出這樣忘恩負義、卸磨殺驢的事,來日難保不對這麽對小妹,我不會讓她陷在這裏!”


    裴憬冷冷掃了他一眼,不喜他此刻插嘴。


    段非晚更不是個好惹的,當即扯過宴傾,一雙含情的桃花眼淬了毒一樣陰冷,直勾勾鎖著裴憬。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如意算盤,我大理公主留在你身邊,往後你若起事,便也能挾製小妹向我借兵!”


    所以,段非晚才對此人深深忌憚。


    他心中從不知感恩戴德四字如何寫,若是真的休了正妻,小妹身份特殊,終有一日也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裴憬深深凝視著他,從未有過此等邪惡之念,厲聲道。


    “諸天神佛在上,我裴憬今日在此,以身家性命及已故父母名譽起誓,若有朝一日負宴傾,定要我挫骨揚灰而死!”


    段非晚笑出聲。


    “裴大人,這世間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的誓言。”


    他話鋒一轉,疾言厲色。


    “裴憬,你以為我為何敢來?我兄長領大理舉國三十餘萬大軍候在兩國邊境,我和小妹一旦出事,你這漏的和篩子一樣的大夏拿什麽來和我們打?”


    段非晚不愛做沒把握的事情,除了那年博弈皇權,下場就是丟了小妹。


    他深知大夏國情,內憂未平,裴憬一旦分心對付邊疆,劉家皇族轉身就會反撲。


    劉家還有永安王,還有其他王爺,裴憬手下多是威逼利誘才降服,這種人最容易反叛。


    他會打天下,但不會治,適合做個武將,而不是勾心鬥角的玩弄權術。


    裴憬還未開口,下方有人已經笑著反駁。


    “危言聳聽!你是大理君王,我們放你迴去之後,大理當真還會在邊境陳兵三十餘萬?”


    “哈哈哈,我也有此問,為一女子賭上舉國之力,說起來容易罷了。”


    “……”


    段非晚全都聽在耳中,他微側身之時,袖中飛出微不可察的銀針兩枚,瞬間穿透了說話的二人喉嚨。


    空氣中揚起淡淡血腥味,二人身後柱子上,銀針末端滴落一滴鮮血,兩道身影轟然倒下。


    餘大人已經見怪不怪,撫著自己的胡子溫柔一笑。


    “諸位還是不要質疑我家殿下說的話了,我大理的人皆是性情中人,說一不二,比不上你們詭計多端、善於心機。”


    大夏的將軍各個啞口無言,沒了反駁的話,生怕下一個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段非晚將小妹護在了身後,側眸掃了一眼裴憬。


    “大理國土麵積比不上大夏,但軍力未必,我兄長掠陣無敵。”


    “今日你若平安放了小妹迴去,我可答應你,我在位期間大理絕不犯大夏,此番我帶來的財寶,就全都送給裴大人了。”


    裴憬心下無奈,今日談判一事上,大夏錯綜複雜的朝廷結構深深拖累自己。


    還有一事,一旦說出來,裴憬自信能扭轉局麵,那便是阿傾懷孕一事。


    可他私心裏又不太想用這件事情威脅,否則難免破壞二人過去的情分。


    他沒了辦法,隻得懇切的拉住了宴傾的手,心下難受,眼中難免閃爍了淚光。


    “阿傾,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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