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臨溪微微彎了彎腰,突然將天燭直接揣在自己懷裏。


    “唉!”天燭扒著餘臨溪的衣領,很明顯,他完全沒想到餘臨溪竟將他整個抱在懷裏帶走,於是他動著貓爪,不停地推著餘臨溪的胸口。


    餘臨溪完全沒在意天燭舉動,隻是一股腦地往後門跑去。


    天燭也放棄了,他無奈的像隻玩偶般任由餘臨溪擺弄著,如是想到:


    還好這小孩身上渾有一股子清香,不然我好歹要被捂死,算了,由他去罷。


    “這裏是後門?”天燭看著餘臨溪在一片荒涼之地停下來,便問道,“門在哪?你們靈域怎麽有那麽積灰的房子?”


    “這說來話長了,”餘臨溪指著眼前的大樹說道,“你看那樹,這就是後門了。對於住在靈域裏的我們來說隻要法力夠了,便能通過這個樹門去到外麵,隻是對於外來人來說他便是隻能從這出而不能從這進了,你倒是個例外了。我出去時隻往這後門走,不會被舅舅他們知道。”


    天燭不屑道:“前後無所謂,反正於我無用。”


    餘臨溪嘿嘿笑道:“那確實。”


    等他們出了門,餘臨溪便不再抱著天燭,他將對方放在地上,一時間天燭還有些不舍餘臨溪的懷抱,貓爪還保持著扒餘臨溪衣領的姿勢。


    餘臨溪對天燭道:“好了,我們走吧。”


    天燭下了地,再次搖身一變,變成昨日那般的小孩模樣。


    他握起餘臨溪的手,道:“記得抓緊了。”


    餘臨溪反握緊對方的手,開心道:“好。”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樹兒姐家看看,看看她生活的地方,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對方到底去了哪裏,又是否安全。


    兩個小孩就這樣手牽著手走啊走……


    他們走出小樹林,走到餘臨溪與樹兒相遇的溪水邊,他們走呀走,走過樹兒用來洗衣服的石頭,走到能清楚看到不遠處村落大樹的沙地上。


    “你現在感覺如何?會難受嗎?”


    餘臨溪搖搖頭道:“不難受。”


    天燭道:“那就好,我們怕是還要走好一段路要走,要是覺得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


    餘臨溪嘻嘻笑著:“好,謝謝哥哥。”


    “什麽?”天燭好笑地看向餘臨溪接著問,“你說什麽?”


    餘臨溪以為對方沒聽清自己說話,又道:“我說好,謝謝。”


    天燭說:“你叫我哥哥了。”


    餘臨溪說:“嗯……對,是叫哥哥了,怎麽了嘛?”


    天燭搖著頭笑道:“我歲數比你大了幾百倍,你把我叫年輕了,得管我叫老祖宗。”


    “不要,”餘臨溪不解道,“你這樣子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我不可以叫你哥哥嗎?天燭不是你的名字,我也不能叫你貓咪,你根本不是貓。”


    天燭走的無聊,於是逗著一旁的小孩道:“你確實不能叫我貓咪,但我是貓,你不是剛剛還抱著我呢嗎?若剛剛抱著的我不是貓,那你抱著什麽?你這樣瘦小,可抱不動現在的我。”


    餘臨溪不服道:“貓沒有白色的,所以你不是,而是妖怪。”


    天燭說:“誰跟你說貓沒有白色的?貓五顏六色,也有白色,若沒有白色,我又算什麽貓妖?”


    餘臨溪繼續說道:“書上的……沒有白色……”


    天燭被餘臨溪的無知逗得發笑:“你是沒見過真貓?隻瞧著書上的?”


    餘臨溪被對方說中了,他確實沒見過真貓,隻看過書上畫的。


    天燭又說:“你家那麽多兔子有白有黑,貓自然有白有黑,怎麽就沒白?”


    餘臨溪覺得天燭說的好像有道理,但還是疑惑道:“書上的……沒有白……有黑有黃,沒有你這樣純白色的呀……”


    他又突然猜到:“白色的是妖怪才會有的吧……所以你是妖怪,靈域的兔子有白色的,也是妖怪……”


    “純白色是妖怪有的?是這樣嗎?你挺能想的。”天燭漫不經心地說,“你老祖宗我見到的比你多多了,貓有白有黑有黃,有的又黑又白,有的又黃又白,有的又黑又黃,有的又黑又白又黃,顏色搭配多了去了,你不能沒見過就說沒有,你呀,光看書可行不通,書又不是全知全能的。”


    餘臨溪聽不太懂天燭說的,但又覺得那好像是有道理的話,於是喃喃道:“唔……是我少見了……”


    天燭淺笑著:“你才多大,不懂也罷。以後身體好了便可多去外麵走走看看了。”


    “嗯,我會的,”餘臨溪緊抓著對方的手,也不看路,就盯著對方,“你有想過要什麽名字嗎?”


    天燭道:“沒想過,隻要是人名,都可以。”


    “你的娘親父親姓什麽?叫什麽?或者可以從他們的名字那找找意思,我再給你取一個。”


    “你現在就要給我取了?”


    餘臨溪搖搖頭:“額……還沒,我們還沒找到姐姐,我還不能給你取,但是,我可以先做好準備。”


    天燭輕笑道:“我不知道那個拋妻棄子的男人叫什麽,他也不配跟我的名字沾上關係,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娘的名字——點酥。”


    “點酥?”餘臨溪咬了咬嘴唇,問,“是她自己取的嗎?有什麽來頭?”


    天燭答道:“點抹凝酥,我娘翻書翻來的詞,於是就取了前後兩個字,怎麽?不好聽?”


    “不不不,很好聽。”餘臨溪道,“點酥是個好名字,很好聽,想來你母親若在,也會給你取個很好聽的名字。”


    天燭微微哼笑了一聲,問一旁的人道:“你的名字呢?是誰取的?”


    “我?”餘臨溪指著自己,嘿嘿傻笑,將自己一家幾口都說了,“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娘親名叫葉庭諾,父親姓餘,叫餘宜,我還有個姐姐叫餘玄清,我跟我姐姐的名字都是娘親取的,魚臨溪而玄清,我娘是這樣解釋我們倆的名字的,雖然我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天燭看著前路,漠然道:“真好,你還有父親……”


    餘臨溪聽天燭那麽說,疑惑道:“嗯……哥哥想要父親嗎?”


    天燭立馬迴道:“不要。”


    餘臨溪傻乎乎道:“為什麽呢?有父親很好的,其實你若想要,我的父親可以給你當父親的,我的父親很好的,他一定會對你很好的。”


    天燭一時愣神,轉而哈哈笑了幾聲,看向餘臨溪突然嚴肅道:


    “我為什麽要你的父親當父親呢?你們人的世界裏,一個父親給另一個孩子當父親,不是拜契就是成親,溪兒是要跟我拜契還是成親呢?”


    餘臨溪茫然道:“拜契是什麽?成親是什麽?”


    天燭冷冰冰地說著:“拜契就是我當你的義兄,成親就是我當你丈夫,我怎麽說也活了這些年,給你當義兄倒是你占我便宜,給你當丈夫又是我占你便宜,我沒那興趣。以後你不要見到人家沒爹的就說把自己爹給人認爹,知道嗎?無論是人還是鬼怪妖邪,都不要那麽說,也別把自己娘給別人認為娘,免得招惹禍害,知道嗎?”


    餘臨溪似懂非懂地點頭答應,眼睛一直盯著天燭。


    天燭目視前方,卻時刻注意著自己身旁這豆丁的一舉一動:“看路,別看我。”


    餘臨溪直接道:“我發現你長的真好看,比畫上畫的仙子還要好看。”


    天燭好笑道:“你話沒多聽,眼睛倒是多看,我這臉畢竟是我用了百年來的閱曆捏的,不好看可就白費了。”


    他晃了晃兩人握著的手,說:“好了,快看路,等會摔了我可不理你。”


    餘臨溪答:“阿……好……”


    兩個孩子又這樣走阿走,他們走到村口,更加清楚的看見那遠處的大樹,走阿走,周圍的百姓開始注意著這倆陌生而又氣質不凡的孩子,走阿走,餘臨溪突然指著右手邊的一個攤子道:“娃娃!”


    天燭順著他的指向看去,那是個落了戲的木偶攤,幾個傀儡師正收拾著攤子像是要走人。


    “那是用來表演木偶戲的木偶。”天燭給餘臨溪介紹道。


    “木偶戲……”


    餘臨溪喜笑顏開,他拉著天燭就往那戲攤子跑。


    天燭由著餘臨溪這樣拽著他,但還是時不時拉拉他讓他慢些。


    “你慢點跑,當心身子。”天燭將餘臨溪這不安分的小孩拉到自己身旁來,叮囑道,“你別太激動,注意著自己的身體,沒有不舒服吧?”


    餘臨溪看著那花花綠綠十分美麗的木偶就不在意天燭的話了,他指著那些木偶,對著正在收拾東西的傀儡師們說道:


    “叔叔阿姨,你們是木偶戲的?你們在唱戲對嗎?”


    傀儡師們正忙,一個正在搬箱子的女傀儡師順著奶聲奶氣的說話聲尋去,見餘臨溪長得水靈,便“哎呦”了一聲。


    “哪來的奶娃娃,是要看戲嗎?”


    女傀儡師放下箱子,笑盈盈地對餘臨溪道:“戲沒了,我們要散了,看不了了,下次要看戲得早來呀小娃娃。”


    “戲散了?什麽意思?”餘臨溪接著問道,“姐姐,你們要演戲嗎?我要看,我要看那娃娃。”


    女傀儡師哈哈笑著,在她身旁的大師兄走上前來,對餘臨溪揮揮手說道:“你這孩子打哪來?是這村裏頭的?怎麽不去上學?大家都上學去了,你怎麽在這不去上學?快走吧,沒戲了。”


    餘臨溪聽不懂他們說的話,於是問身旁的天燭道:“哥哥,他們說什麽?什麽上學?他們不給演戲了嗎?”


    男傀儡師道:“你這孩子怎麽連上學都不懂?”


    “呦,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麽沒見過?”周圍的老百姓圍上幾個來看著餘臨溪和天燭,嘰嘰喳喳道,“小孩,你們是誰家的孩子,怎麽跑到這來?”


    餘臨溪衝著周圍的人迴話道:“我來找姐姐,我還要看戲。”


    “哈哈哈哈……..”周圍的人都被餘臨溪的可愛模樣逗得笑起來,“沒戲看啦,人家收東西要走啦,沒戲啦……”


    “沒戲啦……”


    餘臨溪依舊對一旁的天燭問道:“哥哥,我想看戲,沒戲看了嗎?”


    “這是你哥哥?喲,長得也是別致,你們是誰家的孩子呀?”


    “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麽到這來?”


    “沒見過呀……”


    “這是誰家的孩子呀?”


    “小孩,你們叫什麽名字?家在哪呀?”


    一群大哥大姐大姨大爺,一個又一個圍上前來問話,餘臨溪一時間被嚇得直往天燭的身邊靠。


    “哥哥……”


    一個略老些的男人伸出手來,邊說“這孩子長得漂亮,”邊要去捏餘臨溪的臉蛋。


    天燭將餘臨溪帶到自己身後,如老母雞護著小雞提防著老鷹一般,衝著人群就大聲喊道:


    “關你們什麽事?讓開!”


    那男人被天燭嚇了個大跳,尷尬地抖了抖,伸迴了手,撓頭笑著:


    “哎呀,這孩子脾氣大喲哈哈……哈哈…….”


    一個女人說道:“人家護著弟弟呢,你這家夥不幹不淨就要碰人孩子,不吼你吼誰?”


    “就是呀,就吼你了,誰叫你不幹淨……”


    又一個人道:“瞧你們,別把孩子嚇到……”


    一個人又道:“嚇到誰?我看是他們把咱們嚇到……”


    “哎呀,你看那孩子,那眼神多嚇人呀…….”


    “誰家的孩子,怪嚇人的……”


    女傀儡師從人群中走去到餘臨溪他們身旁,她彎著腰,輕聲問兩個孩子道:“小娃娃,你們要找誰?你們父母呢?”


    天燭沒有迴話,而是不停用著警惕而又仇恨的眼神看向周圍的人,可把那些圍觀群眾嚇得自討沒趣散了個八九成。


    餘臨溪從天燭身後探出個小腦袋來,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女傀儡師,怯懦地迴話道:“姐姐好,我們要找人……”


    女傀儡師被餘臨溪的模樣弄得心坎軟,她用著十分幼稚的聲線接著問:“小娃娃,告訴姐姐,你要找什麽人?他叫什麽名字呢?”


    “樹兒……”


    餘臨溪稍微膽大了些,他緊挨著天燭,而不是躲在他身後。


    “我要找我姐姐,她叫樹兒……她說她就住在這裏…….她說她看見木偶戲,很好看……希望我也看看…….”


    “樹兒?”


    女傀儡師問自己的大師兄:“你聽說過樹兒這個名字嗎?”


    男傀儡師答道:“這村子那麽多人,我哪知道,咱們還隻是表演的,又上哪知道人名去?”


    另一位男傀儡師拍了拍自己手上的餘灰,走上前來說道:“哎,不是前天還是什麽有戶人家吵吵嚷嚷的,好多人圍著呢,我貌似聽過這個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這孩子要找的人呢?”


    餘臨溪又說:“我們要去大樹那找姐姐,她家在那…….”


    女傀儡師神情變化,皺著眉頭道:“小娃娃,你…….你找她呀?她……額……”


    “那就是完嘍,”男傀儡師說道,“你別找了,人走了都,迴家去吧。”


    餘臨溪立刻迴話:“不不不,要找,我要找她去了哪。”


    男傀儡師撇嘴笑道:“一個姑娘能去哪呀,被賣了唄,你去找你也要被賣。”


    女傀儡師用手肘懟了懟一旁人的腰窩,示意他別亂說話:“師兄……噓……”


    男傀儡師擺擺手,拉著同伴就走:“好了好了,搬東西去了,那麽閑的嘛…….”


    他又對女傀儡師喊道:“小月,過來啦,別擱那蹲著了,快幫忙來!”


    “啊……好……”


    女傀儡師站起身來看了看餘臨溪他們,心事重重的表情,想說卻沒開口的嘴,她搖搖頭歎了歎氣便迴到集體中,不敢再管餘臨溪他們。


    餘臨溪略帶疑惑地看著四周,人已經散了,可他們周邊依舊有幾個人看著他們議論著。


    “他們…….”


    “走吧。”天燭拉拽著餘臨溪的手,將他的注意力拉了迴來,他對餘臨溪說道,“這木偶戲不看也罷,以後自有好的給你看,我們先去你姐姐那個房子看看吧,還要找人不是?”


    “哦……..嗯……”餘臨溪點點頭,跟著天燭繼續走著,又問他道:“他們說賣了是什麽意思?”


    天燭說道:“沒什麽意思,你別管他們。”


    餘臨溪還是說:“可是……他們說……”


    天燭不想因為一些雜事而耽誤了餘臨溪要給自己名字的事情,於是焦急地略有發火打斷餘臨溪道:


    “我說沒什麽意思便沒意思,你管那些人說什麽,你該聽我的話,不是聽那些陌生人的。”


    “可是…….”


    天燭撇過頭不去看餘臨溪:“沒有可是,別問了,看路。”


    他拉著餘臨溪的手十分緊,拉著他走的步伐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快。


    “哥哥…….我跟不上…….”


    餘臨溪不得不得邊跑邊蹦著跟上。


    他們就這樣走阿走,穿過一戶戶人家,一個個攤位,眼看著那樹已經來到了他們眼前。


    “哥哥…….我疼…….”


    餘臨溪眼角泛紅,他不停地拍著天燭的手,想讓對方別拽他那麽緊。


    天燭停下步來,迴過頭對餘臨溪說道:“就是這裏了,你看吧。”


    他將手鬆了鬆,但依舊拉著餘臨溪往前走。


    那是個十分破舊的房子,不過兩米高,門口圍了竹欄,欄內有幾個破雞窩,柵欄門上的繩子半掛著,房子的木門半掩著,門閥鬆鬆的在門後懸著,想來小偷都不會來這偷,因此房子沒啥安全保障,想進便能進。


    “我們要進去嗎?”


    餘臨溪些許抗拒地往後退了退,問天燭道:“這個就是姐姐的家嘛?我們這樣進去會不會不太好?”


    天燭道:“小少爺嫌髒不想進嗎?”


    餘臨溪嘟著嘴迴話:“沒有…….”


    天燭說:“沒有就進去吧,是你要來的不是嗎?我還要聞著味幫你找人呢,進去嗅會更細些,更能幫你找人。”


    說著,天燭便又拉著餘臨溪往欄內走去。


    “哎!誰家的孩子!怎麽隨便進人家門!”


    一個學究模樣的先生從對門走出,衝著餘臨溪他們嚷嚷著。


    “你們跑進去幹嘛?出來出來。”


    天燭將打算出去的餘臨溪拉迴自己身邊,反問那學究道:“你是誰?關你什麽事?”


    學究指著天燭說道:“你這孩子怎麽這樣說話?”


    餘臨溪立馬替天燭向那先生賠禮道:“叔叔,你別怪哥哥,我們隻是來找人,所以才進來的,你別生氣,對不起,我們現在就出去。”


    說罷,餘臨溪反拉天燭的手:“哥,我們出去吧。”


    “出去什麽出去?這又不是他家。”天燭仍是不走,餘臨溪又是對學究忙賠不是,“叔叔,我們隻是找人而已,一會就離開的,不是壞人。”


    學究剛開始猜兩個小孩最多是貪玩跑進來,應該沒什麽惡意,本想嗬斥一下便罷了,現又聽餘臨溪講是找人,於是問:


    “你們找人?找誰?樹兒嗎?”


    餘臨溪從對方直接說出“樹兒”兩字,便覺對方是認得樹兒姐,於是猛地點頭迴答道:


    “是!我們是找樹兒!那是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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