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臨溪不敢走太遠,可見樹兒姐背著筐東西朝他走來,在距離已經不那麽遠時依舊快步衝上前去幫她減輕負擔。


    “哇,好重。”餘臨溪皺眉道。


    “哈哈,還好吧,我習慣了,”樹兒姐將東西放在溪邊的石頭旁,擦擦汗道,“你沒幹過體力活所以覺得重吧,我習慣了,這點東西算不上特別重的了。”


    她伸手進筐,拿出個鼓鼓的荷葉來,她將荷葉拆開,裏麵放著塊熱氣騰騰的番薯。


    “來,”樹兒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後將葉上的番薯掰成兩半,大的給餘臨溪,小的給自己,“吃吧。”


    餘臨溪接過荷葉包著的番薯,看著樹兒姐哈著氣吃著那小塊的,不禁問道:“不燙嗎?好多煙呀。”


    “這東西就是要趁熱吃的,才能覺得像是在吃飯。”


    樹兒姐看著餘臨溪,又道:“溪兒要是怕燙那就待會吃吧。”


    餘臨溪點點頭,又見樹兒姐已經把她自己的那小塊吃完,便打算將自己手上的番薯再掰掉給她:“我吃不了那麽多的,給你些吧,你吃。”


    “不不不,”樹兒姐急忙推搡道,“這是我給你的,合該那麽多,你慢慢吃,不用掰給我,當心燙著手。”


    “真的好燙阿……”餘臨溪確實掰不了那番薯,他隻得將東西包在荷葉裏放好,等冷了再掰給姐姐吃些。


    樹兒笑著道:“我就說你要燙手了,你手嫩,不像我手糙的,有繭,稍微不那麽怕燙。”


    餘臨溪也笑了笑:“謝謝姐姐給我好吃的,改天我也帶些好吃的給你吧,咱們互相分享。”


    “不用了,我這是在謝謝你呢,我給你帶就好了。”


    餘玄清迴道:“不不不,還是要的,我這是在分享,不是謝謝,我喜歡分享,舅舅說有好東西了就要分享給朋友的,我一直沒有朋友,姐姐是我頭一個朋友,我要給你的。”


    “真的嗎?”樹兒開心道,“我是你的朋友嗎?還是第一個嗎?真好,我是你的朋友。”


    “是呀,朋友。”


    餘臨溪跟樹兒姐一塊坐在石頭上,兩人開始談天說地起來。


    “我的好朋友,你要跟我講外麵的什麽趣事呢?”


    樹兒姐哈哈笑著,道:“嗯……我要講前陣子我們這的廟會。”


    “廟會?”


    “對呀,廟會。”


    “我說過那個塔糖還有糖衣花生是拿去拜神用的吧,我們這的廟會其實就是大家一塊去拜神,我們這有個神仙廟,我不知道那神仙叫什麽,但拜拜總沒壞處。每年的九月初五是神仙誕,在那神仙廟周圍會有好多人擺攤子買東西,有吃有喝有玩,還有人在那唱曲,大概熱鬧個兩周的時間這樣,我可喜歡神仙誕了,因為我跟我娘製的布在那個時候賣得最好,錢掙得也多。”


    “什麽布?是自己做的?”


    “就是拿來做衣服的布,我娘織,織完了我們拿去賣。”


    “哇,”餘臨溪指著自己那身衣服道,“姐姐會做這身衣服嗎?好厲害~”


    “哈哈哈……”樹兒姐笑道,“我們隻是做布,不會做衣服,你身上穿的布料要比我們做的好很多,上頭繡的花樣也精細好看,不一樣的,我可做不了你這那麽好看的衣服。”


    “這樣嗎?”餘臨溪思慮道,“姐姐說我這身衣服好看?那我迴去讓兔子們做一件給姐姐穿,我的衣服都是他們製的。”


    “兔子?啊…….不行的,使不得,”樹兒急忙拒絕道,“你別再說要給我什麽了,我受不起呀。”


    “為什麽?這不是給,是分享,分享是好事呀,哪會受不起?”餘臨溪又勾勾懷裏的粽子,“粽子,你說是吧。”


    粽子扒拉著餘臨溪的衣領,點點頭,跟成了精似的。


    雖然它本就是精……


    樹兒感歎道:“哎呀,它真的聽得懂,好像你問它是不是的,它都有所表示呢。”


    “嘻嘻,既然粽子如此通人性,姐姐你就聽它的收了我分享給你的東西吧阿,不要介意了。”


    “這……”


    餘臨溪看樹兒姐依舊猶猶豫豫,便再次詢問粽子:“粽子也說想姐姐收下呢,是不是?”


    粽子再次點點頭。


    “哎呀……這……”樹兒姐看著粽子的可愛模樣,隻得答應道,“好吧……我收……”


    她又道:“但是,你一定要分享我不貴的小玩意,這樣我才敢拿,好嘛?我怕我娘說我,無功不受祿,拿了你的好東西,這不好……”


    “那是自然的,我不會讓姐姐為難的,”餘臨溪繼續笑道,“你再跟我講講其他的吧,廟會裏的事。”


    “好,我再跟你講講,”樹兒姐思考道,“你知道花燈嗎?”


    餘臨溪迴答道:“我在書上看過。”


    樹兒說:“我沒錢買書看,但我覺得花燈這種東西還是真真切切地看到才是美的,紙做的東西在書本紙上讓人看到,多有浪費其美麗。”


    “花燈的樣式有很多,書本是展示不完的,甚至一個廟會都展示不完,每一次的廟會、不同地方的廟會他們所出的花燈都是不同的,多種多樣的,花樣形狀多有新奇的,就連我現在跟你講這花燈,都是不能很好的講出那燈的美的,還是要你去看見才行。”


    餘臨溪點點頭,表示讚同。


    樹兒姐再次笑道:“你知道糖葫蘆嗎?波板糖嗎?”


    餘臨溪搖搖頭,說:“我在書上看見過糖葫蘆,另一個就沒有了,也沒親眼見過……”


    “糖葫蘆其實是山楂加上糖做的,串在一起就是糖葫蘆了,糖葫蘆也可以是其他水果加糖,或者其他什麽東西加糖串在一塊,各式各樣的都有,隻不過他們要換個名字,雖然同一種工藝,但不論哪種吧,我也沒吃過。糖葫蘆這種東西,比塔糖貴,我隻是看人吃過罷了,至於波板糖,那也是糖,可以畫成各樣的畫的糖,有龍有鳳,好多小東西的形狀,可惜這個我也沒吃過,隻看過其他小孩吃……我愛吃甜的,等我大些了可以掙得更多錢了,這世間的糖我都要吃一次。”


    樹兒姐兩眼亮晶晶,神情中滿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我娘說吃得糖多,生活再苦嘴裏也是甜的,心裏也能覺得甜,所以我愛吃糖。”


    “我的生活隻在這個村子和另一個村子之間兜轉,我知道的趣事也是這兩個村子所有的趣事罷了,懂得也不多,抱歉了溪兒,我可能也說不來太多東西給你聽了……”


    “沒事,已經很好了,”餘臨溪笑笑道,“這些已經很好了。”


    他也幻想道:“等姐姐長大了,你就可以去很多地方吃很多糖了,到時候我也大了,你能帶著我去不?我不認識路,甚至有點害怕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你可以給我帶路不?”


    “你也愛糖嗎?”樹兒姐也憧憬道,“溪兒想去哪,到時候我們就一塊去吧,你是修仙的,我聽大人說仙者降妖除魔,專治壞人,到時候你能保護我嗎?你幫我降妖除魔打壞人,我給你我最喜歡的糖。”


    “那是自然的啦,”餘臨溪開心地拍拍胸脯道,“我會好好保護姐姐的。”


    “嘻嘻,那就這樣說定了。”


    兩個孩子嘻嘻笑笑,不停地幻想著自己長大後要幹些什麽,聊得熱火朝天。


    “咯咯咯……”


    餘臨溪他們聊得正歡,可待在餘臨溪衣兜裏的粽子卻發出叫聲來,像是“咯咯”和“嘰嘰吱吱”聲響的結合?


    “這是怎麽了?”樹兒姐疑惑道。


    餘臨溪細細聽著粽子發出的響聲,突然站起身來大喊不好。


    “怎麽了?”樹兒姐也驚得站起身來忙問,“發生什麽事了嗎?你怎麽了?”


    “我……”餘臨溪急得跺腳道,“我舅舅他們迴來了!”


    “什麽?”


    “我得走了,他們要是找不著我得急瘋,我不能再待了!”


    餘臨溪拿好手頭的番薯,著急忙慌地就往那樹林子跑,時不時地還迴頭揮揮手。


    “姐姐,我先走了!有空我還會盡量出來找你玩的!”


    樹兒呆呆地看著餘臨溪漸漸離遠的身影,心中莫名感到慌亂。


    她的眼眶突然濕潤,急忙對餘臨溪大喊道:


    “溪兒再見!你一定還要來找我!我明天還來這!我會帶著糖來的!你一定還要來見我!”


    餘臨溪已經跑沒身影,隻有聲音還從遠處幽幽傳去。


    “姐姐再見!”


    他慌張地跑迴靈域,同時問那已經變成人形的粽子道:“怎麽迴事?怎麽舅舅他們就迴來了,這才去幾天?明明上午迴信時都沒聽他們講要迴來的……”


    “小主人別怕,師尊他們在前門呢,我的那些兔子朋友告訴我的,他們好像在前門遇到一些麻煩,我們現在迴房不會被發現的。”


    “你們的‘悄悄話’可靠嗎?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可靠的。”


    餘臨溪馬不停蹄地跑迴房,他和粽子一塊,見房門緊閉,門外也確實沒有舅舅他們走來的聲響,於是吊著的氣稍微平了一些。


    餘臨溪從書櫃裏抽出幾本書來放在桌麵上,裝作若無其事隻是認真讀書的樣子。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響起。


    餘臨溪就是一驚,生怕自己露出馬腳,坐著的姿勢也更端莊了些,隻聽門外的小兔子響聲說道:


    “小主人,師尊他們迴來了,就在大門口那,好像還跟了個人來,師尊他們正在那談話呢。”


    餘臨溪舒了一口氣,低聲問粽子道:


    “我是不是去見舅舅他們比較好?”


    粽子迴答道:“他們沒發現小主人出去,小主人待在著也行呀,當然,許久未見,小主人現在想去看他們也可以的,隻是要表現的自然些,不要暴露了。”


    餘臨溪突然“咯咯”捂嘴笑道:“你跟我一樣做起壞事來了,撒謊。”


    粽子先是一愣,而後也捂嘴笑了笑:“這不算。”


    餘臨溪走到房內的鏡子前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打扮是否齊整,而後便推開房門揣著又變成小兔子的粽子往大門那去了。


    “舅舅?”


    葉舒他們站在門口,一個個神情嚴肅,眼睛死盯著門外。


    葉舒聽見餘臨溪的聲音,迴過神去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小孩道:“溪兒,你怎麽來了?快迴去阿。”


    “舅舅,你們怎麽站在門口?怎麽不進去說話呢?”


    “還不是你這好舅舅惹的好事。”一旁的黃溫騰叉著腰,沒好氣道。


    “師兄,別那麽說,”邢霧低聲道,“大師兄也是好心……”


    “好心?”黃溫騰依舊不依不饒,“好心辦壞事,也算不得什麽好心了,應該說缺心眼。”


    “好了溫騰,不要說了。”站在最前頭的黃英仙尊開口道。


    “你走吧,我們不會幫你的,也請你不要讓自己的罪孽更重了,快走吧。”


    餘臨溪探頭探腦的,他很好好奇師爺爺在跟誰說話呢,怎麽不把人請進來,而是要站門口,還讓人走?


    餘臨溪拉了拉邢霧的衣袖,問道:“姨姨,怎麽迴事?師爺爺在跟誰說話?”


    邢霧瞅了瞅門外,她將餘臨溪整個人抱起,輕聲道:“溪兒乖,姨姨再慢慢跟你講阿,我們現在先不問阿。”


    餘臨溪聽後懂事地捂著嘴點點頭。


    隻因他被抱起來後視野開闊,可清楚地看見門外站著個人,那人一身白袍,遮住了臉麵,什麽也看不見。


    隻聽那人聲音沙啞道:“你們若幫我這忙,我自然會離去,罪孽自不會更重。”


    黃溫騰往前走了走,指著那人罵道:“你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說的什麽話?倒把責任往我們這甩了!”


    葉舒連忙拉住黃溫騰的手,輕聲勸道:“溫騰,你別那麽生氣,冷靜些。”


    黃溫騰深唿了口氣,看著葉舒道:“師兄也該早來事呀,你這樣勸算什麽?好好的修行之旅全被那麽個玩意攪和了,我怎能不氣。”


    “不,”葉舒慌亂中直接就捂住黃溫騰的嘴,使著眼色低聲道,“你別亂說話,當心……”


    “當心什麽?”黃溫騰直接拿開葉舒的手,看向那穿著袍子的人道,“我們現在一隻腳踏進靈域就是在靈域內呢,還怕什麽鬼東西?除非他能魂魄離身入境,附在我們這些人身上,那就算他厲害,可一個雜種能成什麽事呢?不要太笑話罷了。”


    袍子人冷言高聲語:“我不是雜種,我有身份。”


    “身份?”黃溫騰笑道,“什麽身份?你就是沒名沒姓的雜種,說好聽點你這類玩意可稱為天燭,說不好聽點就是脫於三界的野物,別惹我發笑了,你還有什麽身份?”


    袍子人突然輕笑:“我隻想讓葉仙師幫我娘往生,與你這蠻地人何幹?吠什麽?”


    “你!”黃溫騰竟被袍子人一句話嗆得夠啞,氣得轉身就往靈域內去。


    “溫騰……”葉舒眉頭緊蹙,無奈而又自責地看著黃溫騰離去的背影。


    袍子人往前走了些,歪了下身子,說:“葉仙師,你們仙者慈悲為懷,懇請你們幫我娘親往生吧。”


    黃英師尊神色低沉,迴道:“你作孽太多,舒兒豈能幫你,你還是快些走吧,不然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你們打不過我,”袍子人輕蔑一下笑,“你們怕我不客氣所以才迴來這靈域的,不是嗎?”


    “再者,你們可以說我罪孽深重,可這又與我娘何幹,她是無辜的,你們為何不肯幫忙?仙者心懷大愛,難道說假的?是玩笑話嗎?”


    “你真是胡攪蠻纏呀……”黃英師尊難得無語,搖晃著頭,壓低著聲調說道,“兩百年前你屠村為母報仇已是罪無可恕,如今你連那村子幸存人的後代都不肯放過,也想殺他,如若不是我們遇見了,那人怕是早投胎八百迴了,你又有何顏麵讓我們幫你母親?你快些走吧,無用的。”


    袍子人咯咯笑,笑得陰冷,又繼續說道:“一村子的人都是罪魁,是禍首,我憑什麽不能屠村?再說了,我當年是冤有頭債有主,無辜的婦孺孩童我可沒碰,隻是他們離了畜類男人活不下去自生自滅了,當初那僥幸跑掉的人更是當年親手將我娘的衣服脫去,帶頭讓人將我娘扔到無盡深淵的人,我豈能不狠?憑什麽他一點懲罰都沒受,安然自若的過活,娶妻生子頤養天年,而我跟我母親卻要在無盡深淵受盡折磨苦楚,最後成為嗚森邪靈……”


    “仙家……嗬,你們修仙尋道的不是講因果嗎?我不過是行因果罷了,那人純粹罪有應得,祖上的罪過,他如何不能受著?”


    “你……哎……”黃英師尊揮揮衣袖,不想再多說,跟黃溫騰一般,頭也不迴地轉身進了靈域,將大門禁閉。


    葉舒惴惴不安,甚至有些同情對方:“師尊……我們……”


    “不必管他,”黃英師尊說道,“他的母親隻能找擁有妖族血液的修仙者助力才能往生,除了你,他找不到第二個人了,你不用管他便是了,天燭者,我們是斷不能接近接觸的,以免惹了不必要的麻煩,有損修為……”


    “那他……”


    黃英師尊又說:“他在外頭待久了自討沒趣便會走了,任何人都不可搭理他……”


    說完,他便看向一旁被邢霧抱著的餘臨溪,輕笑著伸出手去接過,將餘臨溪抱在自己懷裏。


    他輕聲問道:“溪兒有被嚇到嗎?”


    餘臨溪搖搖頭:“沒有。”


    “那溪兒在家還好嗎?”黃英師尊接著問話,一邊問一邊抱著餘臨溪往自己書房的方向走去。


    “我在家很好,師爺爺怎麽那麽快迴來?”


    黃英師尊捏著嗓子抱怨著,完全不在意還在靈域外頭叫嚷著的威脅。


    “哎呀,溪兒這是嫌我迴來早了?好傷心呀……”


    “沒有……隻是好奇為什麽那麽快……”餘臨溪擺擺手,接著道,“二舅舅剛剛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是什麽意思呢?外麵的那個,你們說什麽天燭,那又是什麽?”


    “哎……這就說來話長了。”邢霧無奈地搖搖頭,開始淺顯地說了說他們遇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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