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夫睜開閉了良久的雙眼,站起身來往放在茶桌上的藥箱走去,一臉的深沉,又不說話。


    餘玄清的心髒砰砰直跳,兩隻眼睛跟著趙大夫的移動而遊動著,她張開嘴巴,心都懸到了嗓子眼,抱著林慕義的手也更緊了些。


    她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於是沒等趙大夫開口,她便先發製人,用著顫抖的嗓音問趙大夫:


    “趙大夫,小溪他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突然這樣……”


    嚴顏岩拿著熱茶進到了房間,他將茶水放在趙大夫的藥箱旁邊後看著趙大夫急忙問:


    “趙大夫,你看出什麽來了嗎?小溪的身體要不要緊呀,他是因為什麽原因才昏迷不醒的?他什麽時候能醒呀?”


    顧襄走上前握住嚴顏岩的手臂,對他說:“顏岩,你先別急著問,先聽大夫怎麽說……”


    趙大夫翻著藥箱,拿出一個小木盒子來,他轉過身看著餘玄清他們說道:


    “你們別擔心,沒什麽事,就是跟顧襄說的那樣補藥與花茶相衝了,這盒子裏的幾顆丹藥給小公子服下,好好在床上休息幾日就沒事了。”


    “真是這樣……”


    餘玄清聽到趙大夫的迴答後麵如死灰,她深深歎了口氣,氣力像是用盡了一般,迴複趙大夫道:


    “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安心了,真是多謝趙大夫了……”


    “茶?”嚴顏岩拿過趙大夫手中的木盒子,拿出裏麵的丹藥後若有所思。


    他看著趙大夫說:“你說的花茶,是錦絲瑩花茶嗎?你說的意思是是那花茶衝了小溪?”


    趙大夫迴答道:“那花茶乃是大補之物,小公子近日滋補過甚,因此急火攻心,高燒昏迷,你們將這藥每日早中晚喂三次給小公子,將花茶引起的火降下即可,沒什麽事的。”


    他說完話便衝顧襄點了點頭,說:“沒什麽事的,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你們沒什麽要事那麽老夫就先走了,讓小公子好好休息吧。”


    “好,我送送您……”顧襄道。


    趙大夫收拾好藥箱便離開了房間,顧襄也跟著將他送出拱門後才返迴。


    “師姐……”


    嚴顏岩拿著藥緩緩走到餘玄清身旁,他低著頭,卑陬失色,言語懇求地對餘玄清說:


    “對不起…….都怨我,是我給小溪喝那茶才引得他如此……”


    “師姐,對不起……”嚴顏岩緊握住手中的木盒子,眼睛一直看著餘玄清,懇求她的原諒。


    “不……”餘玄清看向嚴顏岩說,“不怪你,這事與你無關…..這是小溪的命,我們誰也怪不得……”


    “師姐,你怎麽這麽說呢?這跟命有什麽關係呢……?”嚴顏岩坐在床邊,看著餘玄清說道。


    餘玄清搖搖頭,她伸出自己的右手來去拿嚴顏岩手中的藥,苦笑著:


    “這事說來話長,我再慢慢告訴你吧……剛剛是我不好,對你發火還懷疑你,是我太心急了,還希望你不要怨我……”


    嚴顏岩緊皺著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他微笑著對餘玄清說:


    “師姐說的是哪的話,我對你永遠都不會怨言的。”


    餘玄清點了點頭,對嚴顏岩說,“那就好……”,同時又看向茶桌,輕聲要求人道,“你幫我把茶拿來吧,我要給小溪喂藥……今天晚上我還去找師尊,還要麻煩你繼續照顧小溪了。”


    嚴顏岩愧疚的心總算平複了些,他站起身來笑著對餘玄清說:“不麻煩不麻煩,師姐有什麽吩咐隻管開口。”


    他走到桌旁拿起自己已經準備好的熱茶,然後迴到床邊看著餘玄清將丹藥放入林慕義的口中,自己則將茶水遞給餘玄清,緊接著又看著她給林慕義喂水…..


    餘玄清給林慕義喂完藥後就輕輕地扶著他讓他躺下身來。


    她給林慕義蓋好被子後看向嚴顏岩,對他說:“顏岩,我有話要跟你說,這裏不方便,你跟我出來一下吧……”


    不方便?


    嚴顏岩看了看臉上紅暈逐漸消去的林慕義,想著師姐可能是怕吵到才退熱的小溪,他轉頭看向餘玄清說了句好,而後兩人並肩走出房門,剛把門帶上後就遇到了迎麵走來的顧襄。


    “是了,師姐。”顧襄衝餘玄清點點頭說。


    嚴顏岩不明所以,他看著眼前彼此看著對方的兩人略有不滿,於是皺著眉頭問顧襄道:“是什麽?”


    “由我來說吧……”餘玄清神情悲楚地看向嚴顏岩,緩緩告知他餘臨溪突然昏厥發熱的真正原因……


    ……


    林慕義在床上躺了三天了,如果不算自己出事後醒過來的那一天的話那就是兩天,不多不少剛剛好,他的身體在去靈域前就躺好了。


    這三天裏林慕義一直在睡覺,連找人聊會天的時間都沒有。


    他清醒過來的時間點很固定,都是飯點。清醒的時間大概也就半個時辰左右,這半個時辰也全被他用在吃飯吃藥上廁所洗澡這些瑣事上……


    他想問問守著他的嚴顏岩和顧襄自己是怎麽了,但就是因為自己清醒的時間不多,腦子也一直迷糊,聽到的訊息也都是斷斷續續的。


    一句話的事:喝茶喝得急火攻心了。可就那麽句話林慕義還是分兩天聽明白的。


    也還好,林慕義習慣了自己有病的身體,以前的他也是經常在固定的時間段裏發燒,一病就好幾天,人都要燒傻的那種。他那個時候經常躺床上一動不動隻是吃飯吃藥,上廁所都費勁,更別說什麽洗澡……因此,林慕義對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情況很是無所謂,並不覺得是什麽大事。


    在要離開世茗前往靈域的清晨,林慕義起了個大早,他伸了一個大懶腰,感覺自己現在的身體無比輕快。


    嚴顏岩和顧襄在白天守著林慕義,餘玄清則是在晚上整晚地守在林慕義的床邊。


    她又要忙世茗裏的事情又要去安排出發去靈域的行程,現在又要給林慕義守夜,眼睛下方的皮膚都累得發黑。


    餘玄清現在趴在林慕義床邊,在睡夢中也依舊眉頭緊皺著。


    林慕義很是心疼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姐姐,因此他不忍吵醒對方,輕手輕腳地起了身下了床。他給餘玄清披上已經掉在地上的外衣後走到窗邊拿起放在上麵的衣裳伶俐地裝扮好自己,在這過程中是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


    這是林慕義經曆高中三年住校生活後練就而成的“本事”。


    他一個人坐在桌旁喝著清早起來的第一杯茶,這是他的習慣,一個被老媽督促著而逐漸養成的習慣。


    林慕義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等待著餘玄清醒來,他玩著自己身上係著的那世茗獨有的既可以證明個人身份又能裝一大堆東西的羽毛玉牌“玲瓏佩”,沐浴著清晨透過窗戶光臨於他身上的陽光。


    “小溪……”


    餘玄清迷迷糊糊中伸出自己的手來摸著床上的人,可是她拍了拍被子,發現手感不對後立馬驚醒看著床上已然是空無一人。


    “小溪!”餘玄清站起身來大喊了一聲。


    坐在一旁還在研究怎麽用玉牌的林慕義被餘玄清的動靜嚇了個大跳,他看著餘玄清左顧右盼著急的背影對她喊道:


    “姐,我在這呢。”


    餘玄清轉過身去看見林慕義,立馬鬆了口氣,她拍著胸脯走上前去對林慕義說:


    “哎……嚇死我了,你真的是嚇死我了。”


    餘玄清微微低下身來握住林慕義的兩隻手後看著他問:


    “你的身體好了嗎?怎麽不好好躺著?你是什麽時候起來的,有沒有不舒服的?”


    “沒事。”


    林慕義站起身來蹦了蹦,對餘玄清說:“瞧,一點事都沒有,我好了,沒事了。”


    餘玄清抓住林慕義的肩膀,輕聲對他說道:“好啦好啦,你別亂動了,姐姐知道了,坐下吧。”


    “你乖乖在這坐好,我去給你準備早膳去,阿?”她又叮囑道。


    “好。”林慕義抬起頭來答應餘玄清,果就乖坐著不敢挪屁股。


    惠明師尊他們讓餘玄清他們一夥人四天後出發那就得四天後出發,不提前也不能延後,一點時間都不能改。


    他們考慮到林慕義大病初愈又不會飛的緣故,於是給餘玄清他們安排了一輛馬車,讓林慕義好躺在馬車裏麵休息。


    那馬車跟個迷你版房車一般,裏麵放有茶具點心書籍什麽的,沿途的風景就是電視了。


    林慕義現在是既來之則安之,人家讓他睡就睡,讓他走就走。不然呢?他知道自己沒能力拒絕任何事,所以不如享受當下……


    他麻溜地用完早膳後就聽話地上了馬車,跟餘玄清他們出發去靈域。


    餘玄清等人都不穿世茗的“校服”了,隻是每個人身上依舊掛著那標準性的羽毛玉牌“玲瓏佩”。


    林慕義和餘玄清穿的衣服像是同款,都是藏青色的緊袖上衣,隻不過餘玄清穿著青白交接齊腰襦裙,裙子上邊還繡著祥雲和柳條,而林慕義穿著的是青粉交接的齊腰襦裙,裙上繡的是祥雲與曇花。


    雖然兩人的衣服相似,但餘玄清穿著獨有一番俠氣,瀟灑清俊,反觀林慕義,青色讓他顯得富有朝氣,但粉色卻讓他的朝氣嬌俏了些……像極了富貴人家寵著的小少爺。


    嚴顏岩和顧襄兩人穿得幹練,一個一身的鵝黃色,靚麗活脫;另一個則一身的墨藍色,深沉穩重。


    餘玄清在車內陪著林慕義,嚴顏岩和顧襄則在外麵駕著馬車前往靈域。


    餘玄清他們稍微在車身上施點法術,讓馬跑得快些但車身又不太晃蕩。


    “嗚啊~”


    林慕義聞著車內的龍涎香,裹著餘玄清抱給他的毯子,看著車窗外不斷往後退的景色又犯起困來,他打了個長而大的哈欠,腦袋靠在窗邊輕微晃動著。


    餘玄清拿著茶坐到林慕義身旁對他笑笑說:“來,喝點茶吧。”


    “今早你起得早,犯困也是正常的。”餘玄清說道。


    林慕義接過餘玄清遞給自己的茶喝了一口後對她說:


    “你也是早起,你不困嗎?”


    餘玄清搖搖頭說:“不困。”


    “我們修仙問道的人常有勞累的時候,但有一種法術可用,身體感累了也可以讓自己不累,頭腦犯困了也可以讓自己不困,所以說現在的我困也不困,累也不累。”


    林慕義聽不懂,他尷尬又不失禮貌的抿了抿嘴,淺淺笑了笑,喝完杯子的茶後接著問餘玄清:


    “我們得走多久才能到那個靈域呀?”


    “按現在這個行程來看的話……”餘玄清停頓了會,她看了看窗外後接著對林慕義說,“大概三天吧。”


    林慕義發出驚歎:“三天?”


    “對呀,要三天。”餘玄清笑笑道,“小溪要是嫌這三天下來坐馬車坐得累,我可以給你吃粒丸藥讓你直接睡到靈域,這樣會輕鬆點。”


    “啊……不,不用了,我覺得老是睡的話也很累。”林慕義說道。


    餘玄清看著林慕義笑得明研,她低下頭將藏在自己玉佩裏頭的東西變了出來,放在手掌中,然後遞到林慕義眼前。


    “?”林慕義捧著茶杯好奇地看著餘玄清手中的東西。


    “來。”餘玄清對林慕義說道。


    她拿出一個非常花哨的金項圈來佩戴在林慕義的脖子上。


    “這是什麽?”林慕義低頭看著已經戴在自己脖子上的東西,圈下是三朵琺琅花,花心嵌著紅寶石,花與花之間是累絲工藝的蝴蝶,明晃晃的,蝴蝶的觸角上鑲著珍珠,每一次身動,蝴蝶的翅膀也會擺動,再不說花下還墜著一把金鎖,鎖下又掛著金鈴鐺、紅藍色的珠寶、金飾。


    那東西的花樣林慕義一時是看不過來的,也不知道怎麽形容。


    “這是瓔珞項圈,下麵掛著長命鎖,給你驅邪避諱保平安的,本就是你的,我不過拿去清理了一番,許久未見,倒認不出來這東西,愣了好久才發現那長命鎖原是你以前就帶著的。”餘玄清迴答林慕義。


    “我以前?”林慕義說,“這麽說姐姐你知道是我了?我就是餘臨溪了是嗎?”


    餘玄清搖搖頭,沒有迴答,隻是伸出手去將對方握在手中已經喝完茶的杯子拿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來,把一隻手給我。”餘玄清對林慕義說著,同時手上還拽著一根紅繩子。


    “啊?嗯……”


    林慕義聽話地向餘玄清伸出自己的右手。


    “這又是什麽?”林慕義好奇地問餘玄清。


    “這是平安繩。”餘玄清一邊迴答林慕義,一邊往他手上係上金絲平安繩,繩尾處墜著兩個金鈴鐺,隨著林慕義的動作“叮鈴”作響。


    林慕義伸迴手看著上頭係著的紅繩子,迷惑地問餘玄清:


    “這有什麽用?”


    “這是峨蕊師尊給你的,平安繩上頭的鈴鐺她施了法的,要是有什麽邪魔對你起了不軌之心,那上頭的鈴鐺就會響得震耳,我們聽著不會有事,但那些邪魔鬼怪就頭痛欲裂,行動不能,你就可以乘機逃跑。”餘玄清迴答林慕義道。


    “逃跑?你們也太怕我出事了......”


    林慕義看著自己身上戴著的係著的東西無奈道:


    “在我的印象中,長命鎖好像是給小孩子戴的吧,我身上戴著這個太招搖了,也幼稚……”


    “我們這些人中屬你最小,你不是小孩是什麽?”餘玄清又倒了杯茶遞給林慕義,溫和地對他說,“這些東西戴著就是為了討個好意頭,願其護佑你平安喜樂……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嘛......


    林慕義低著頭看著自己脖子上的東西,在心裏默默感慨:長命者何須長命鎖……


    他看著餘玄清問:“你們給我這些東西,是不是覺得我是餘臨溪差不離了,但也不敢萬分確信?畢竟蓮花可以是我偷的,這鎖也可以是我偷了戴上的,所以姐姐你說這東西原是我的,這個‘我的’是指的餘臨溪,不是我這個失憶者對嗎?”


    餘玄清點點頭,說著抱歉。


    林慕義沒有迴話,隻是淡淡地看著自己身上的一切。


    “師姐!”人未見聲先至。


    嚴顏岩掀開車簾子探了個頭進來對餘玄清說道:


    “外頭下起了小雨了,顧襄說看樣子等會就要下大了,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躲雨,還是說用‘避水珠’應付著繼續趕路呀?”


    林慕義抬起頭來定睛看向窗外,的確有些雨點打了下來,剛剛明亮的天空也暗了許多,周圍的風景都開始變得灰暗乏味了。


    餘玄清想了想,對嚴顏岩說道:“既然顧襄說要下大雨,那就找個地方躲躲吧,大雨天視野不清,你們在外麵也太勞累了,找個地方躲躲吧。”


    “好。”嚴顏岩抓著簾子轉過頭對一旁的顧襄說,“我先拿‘避水珠’避一會,你快找個可以歇腳躲雨的地方駕去吧。”


    說完話,嚴顏岩就縮迴了頭將簾子放了下來。


    林慕義不喜歡雨天,他將掀開的窗簾放了下來,將窗口遮得嚴嚴實實,一點雨聲都不想聽到。


    雨點撞擊著大地的聲音越來越大,從天空中撕裂出來的驚雷也發出鬧心的轟鳴。


    嚴顏岩掀開簾子,雷雨聲將他的聲音掩蓋得很小,他不得不大聲地對餘玄清喊道:


    “師姐,我們找到了個山神廟,去那等雨停吧!”


    “好!”餘玄清迴答嚴顏岩。


    馬車停了下來,餘玄清牽起林慕義的手,道:“下車吧。”


    嚴顏岩將車簾掀了上去,車門大大敞開著。


    林慕義跟著餘玄清緩緩地下了馬車,發現整一輛馬車被籠罩在一個巨大無比的白色罩子中,一點雨點都滲不進去。


    “就在前頭,師姐你小心點啊。”嚴顏岩對餘玄清說道。


    他為餘玄清和林慕義帶著路,顧襄則牽著馬,一同朝著被大雨掩蓋得不怎麽明顯的紅色建築物走去。


    嚴顏岩手中拿著一顆藍色的珠子,他帶著餘玄清和林慕義進入廟裏。籠罩著馬車的罩子一點一點地跟隨著嚴顏岩也移動進了廟裏。


    林慕義看著顧襄牽著馬車往一旁的石柱子去不與他們一路,避水罩一點一點離開馬車,也一點點地將不再為顧襄遮雨,於是他立馬對嚴顏岩說:


    “顏岩,顧襄他……”


    “沒事。”嚴顏岩搶先迴答林慕義,說,“他也有‘避水珠’,不過他的要拿去遮馬車,我等會去接他,你別擔心。”


    嚴顏岩走在林慕義身旁,笑著示意他再去看顧襄:“你看。”


    林慕義看向顧襄,發現他果然拿了顆珠子出來。嚴顏岩和顧襄的避水罩一時間交接在了一起,而後又慢慢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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