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趙瑞龍在警務局見到了季昌明局長。


    看著眼前這位未來漢東省省檢察長,趙瑞龍感覺還是蠻親切的。


    對方的麵相,特別像過去皇宮東廠裏的大太監。


    季昌明親自對趙瑞龍進行問話,並沒有什麽過分的問題,簡單問過之後,便讓趙瑞龍離開了。


    臨走時,趙瑞龍跟季昌明打聽米振東的事。


    季昌明並沒有透露任何有關米振東案件的事。


    趙瑞龍說道:“季局長,這個米振東,我覺得人還不錯,我有一些律師朋友,可以派律師過來當米振東的辯護律師嗎?”


    “當然,如果米振東同意的話。”


    “好,告辭!”


    5月6日,趙瑞龍便從權璟律所找來了何塞律師。


    米振東也接受了趙瑞龍的善意,同意讓何塞律師來替他辯護,並把事情的詳細經過告訴了何塞。


    接下來,警務局會在兩個月內完成案件偵查,8月之前完成起訴開庭審判。


    趙瑞龍私下跟何塞見麵,通過何塞了解了米振東的大概情況,隨後提出讓何塞對米振東進行無罪辯護,就用相關法規的第二十條,為米振東的正當防衛做無罪辯護!


    “和律師,米振東是個老實的生意人,他怕楊軍讓他一年多白忙活一場,就上門找對方要工程款和之前給對方的迴扣,但楊軍變本加厲,不但耍賴不給錢,還找手拿棍棒和西瓜刀的混混來打米振東他們這幫討債人,米振東等於是被楊軍逼到了懸崖邊上,雖然雙方互毆的那一刻,不存在緊迫性,但從更大的時間跨度來講,不法侵害扔在繼續。”


    何塞抽泣了眉頭:“可米振東再怎麽憤怒,也不應該拿刀往人家脖子上砍啊,這一刀下去,誰都必死無疑,他這是一動手就衝著要人家的命去的啊!他這出手,怎麽看,都像是泄憤!我是律師,我很清楚,全國這種類似的傷害案,一半以上的傷口,都集中在被害人的頸部、胸腔、肝髒等部位,這些被動反擊反殺對方的,無一例外,全都定性為互毆,要麽就是防衛過當,總之全都受到了法律製裁,你讓我做無罪辯護,這難於上青天啊!而且最高檢曾明確表示過指導意見,隻要有證據證明行為人不計後果對危害結果采取放任態度,都是故意傷害!所以米振東的案子,大概率會以故意傷害至死來蓋棺定論。”


    趙瑞龍無奈道:“在米振東眼裏,楊軍他們一行拿刀的混混,就是一群行為不可預測的野獸,米振東身為振東施工隊的負責人,他搶過刀,阻止野獸去傷害他的工人,這有錯嗎?我認為米振東的行為,連防衛過當都不是,而是無罪的完全符合刑罰的第二十條第一款【正當防衛】!”


    何塞搖了搖頭:“你說的很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刑罰製定以來,無一例外,所有打架鬥毆把人弄傷弄殘甚至失手弄死的,哪怕是見義勇為造成了傷殘,無一例外,全部都被判定為故意傷害或者故意殺人。我要做無罪辯護,這等於是在跟過往的判罰作對,是在打過去那些判官的臉,全國律法係統他們考慮到這個層麵,也不可能會讓我無罪辯護成功的,他們不會打自己耳光的!”


    “司法慣例,不代表就是對的!改變案件的定性,盡管阻力很大,但難道正義不應該是律法和法律從業者應該維護的嗎?我們今天不改變、往後不改變,那麽我們將會把怎樣一個肮髒黑暗的世界交到下一代手裏?我們不能讓下一代對這個世界的不正常感到絕望!不能讓他們對律法絕望!不能讓他們對公平絕望!如果法律從業者不能給下一代帶去希望,那從業者有什麽資格穿著人模人樣的工裝呢?你有沒有想過,你們辦的不是案子,而是一個人的人生!”


    “你這是在用個人的情感,挑戰律法的權威啊!”


    趙瑞龍嗬嗬道:“律法的權威來自哪裏?難道不是老百姓最樸素的情感期待嗎?公平和正義,對老百姓而言,是多麽的重要!但這又是多麽難以做到,見義勇為被判入獄坐牢的,全國都有多少起了?!一次錯誤的判決,汙染的是整個律法體係的水源!法律在老百姓眼裏,就是公不公平!我知道改變一些事情很困難,追求公平正義要付出一些代價,但這個代價不能讓老百姓來承擔,不能讓老百姓用自身的命運、自身家庭的命運、甚至是幾代人的命運去承擔追求公平正義卻得到公平的代價!刑罰一共五萬多字,從頭到尾寫的其實就是四個字【公平正義】!


    如果法律從業者因為司法慣例,就不敢替老百姓說話,那還要刑罰做甚?意義何在?!法律是天理、是國法、是人情!我不相信沒有天理的國法,我也不相信沒有人情的天理!法律從業者,應該用真正的公平正義,去迴應每一個老百姓的訴求、去迴應他們的情感、去迴應他們最樸素的期待!法律,目地是讓惡人的犯罪成本更高,而不是讓好人出手的代價更大!法,不能向不法讓步!”


    趙瑞龍一番話,完全是記憶中春節檔老謀子的《第20條》中雷大頭在聽證會中的大致說辭。


    何塞律師聞言,忍不住瞳孔微縮,露出一副歎為觀止的模樣,隨後迴過神來,開始鼓掌:“精彩!太tm精彩了!你說的我汗毛直立,渾身都熱血沸騰了!趕緊拿筆把你剛剛說的寫下來,我迴去好好背一背,等一審開庭時,我就用你的話,懟在場的所有人,讓他們也都震撼一下!”


    趙瑞龍擺了擺手:“手累,不想寫,你去買個錄音機拿過來,我重說一遍你錄製一下拿迴家慢慢背。”


    “嗯,好嘞!”


    隨後,何塞律師去亞細亞商場買了一個錄音機,然後重新來到趙瑞龍麵前,趙瑞龍原封不動一個字不落的重複了一遍,何塞震撼的小嘴都合不攏了:“趙老板,你這是早就倒背如流了吧,說的也太流利了,抑揚頓挫我感覺都跟之前第一次聽一模一樣……”


    趙瑞龍打斷何塞的喋喋不休:“趕緊滾吧,老子記憶力好,不行嗎?!”


    “行行行!”何塞看趙瑞龍沒心情聊天,就知趣的告辭離開了……


    看著何塞離去的背影,趙瑞龍不知道何塞是否能成功給米振東做無罪辯護,畢竟《第20條》對標現實,隻能算是童話……但無論是否成功無罪辯護,相信何塞法庭上所說的話,都會對今後的律法係統,產生深遠的影響……


    無論是漢東大學,還是全國其他的證法大學,所有學生畢業時,都會穿一件文化衫,上麵印著一位江姓老者1990年說的話【隻向真理低頭】。


    這位江姓老人,年近半百之前,受盡了人生的苦難,但在50歲被判無罪出獄之後,他以22年的牢獄之苦體會眾生之苦,為國內律法建設做了很大貢獻,各種法典都是他負責編撰的。


    他堅守宣揚著:公權力來自於權利、服務於權利。不得濫用權力妨礙私權!


    這位江姓老者青年時,是清北大學新聞係的命運的寵兒,非常優秀,成為最早一批的留學生。


    但在學成歸來之後,直接遭遇局麵的突變,知識成了他的原罪,剛結婚就被關進了監獄,一關就是22年。在此期間,他的妻子離開了他,選擇了離婚。


    江姓老者每天背糞,累的摔在鐵路上,一輛疾馳而來的火車,壓廢了一條腿。


    麵對求處無期的牢籠,他心灰意冷寫了一首詩:


    西天朝聖祖,讀經寒窗苦,誰知歸來後,卷卷皆糞土。


    趙瑞龍相信,米振東的案子,以及何塞律師的辯護,將會獲得法學泰鬥的江姓老者的支持。


    趙瑞龍知道江老先生既不會站在公權力的一方,也不會站在弱勢的一方,而是站在法律的位置。


    律法,就是江老先生堅守的底線,而刑罰第二十條,江老先生一定不會因為司法慣例,而忽視!他一定會重視並支持何塞律師到時的辯護詞!


    但是最終的決定權,並不在江老先生那邊,所以他也隻是看個熱鬧。


    對於律法係統,不止是現在,或許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非常需要糾正的地方。


    因為證法院校,有太多學生在校內慷慨激昂的反對貪腐,可是等這些學生未來當了法官、檢察官之後,做的事一個比一個膽大,比老一輩的法官還要黑。他們在學校時赤子之心是滿腔熱忱,但是一旦走入大染缸他們的赤子之心就麻木了!


    能做到赤子之心乘風破浪的,要麽有背景支撐,要麽被排擠的沒有出路。


    想改變,真難!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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